“好姐妹,讲义气!”八福晋眉眼含笑,狠狠一把搂住了玉录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虽然你平时不声不响,看着冷冷淡淡的样子,可你心里比谁都有谱儿。但凡被你惦记在心上的,你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忙张目。呜呜呜……可怜我父死母早亡,全靠郭罗玛法疼惜才有如今。他老人家撒手人寰后,也就玉录玳你真惦着我,肯为我张目……”
“今生得遇你,能有你这么个好友。真真是,都不知道我前世在佛前烧了多少的高香。”
玉录玳嘴角微僵,就很想说不,没有,并不是。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来着。
她只是酒壮怂人胆,真·被酒精麻痹了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儿。才一时激愤,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毕竟玉录玳前世今生都是满人,私下里没少研究老祖宗们的辉煌时代。
当年为了写好红极一时的清穿文,更各种正史、野史、小说等的,没少研究。别的不说,提起康雍乾三朝来,她绝对称得上如数家珍的。
自然而然也记得,八阿哥子嗣单薄,终其一生也只有一子一女。
而加上八福晋,这位爷在史上有名有幸的妻妾就有五个。
虽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五块良田只艰难得长了两棵苗,玉录玳就觉得兴许不仅仅是地的原因……
毕竟甭管八福晋、侧福晋还有毛、张等妾,都是经过选秀,被康熙、惠妃或者太后亲赐下去的。品貌如何且不论,能生会养是基本条件。而胤襈侧福晋活到了雍正年间,张、毛等三位侍妾更是乾隆年间还健在。
侧福晋、格格妾侍们都如此长寿,不就侧面证明了八福晋虽骄傲到有几分跋扈,但绝不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之辈?
就如现在,佛拉纳跟八阿哥感情甚笃,不希望任何人插足他们中间。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把人远远地搁在府中角落而已。平时用度等,并不见如何亏待。
所以结合历史与她所看到的事实,玉录玳大胆猜测:八贝勒府上子嗣单薄,实非八福晋一人之过。
可能,大概,也许……
八贝勒他,先天就比较弱!
为此,她还曾经对佛拉纳隐晦提醒,旁敲侧击过。
但是虽然为好友担忧,但疏不间亲的道理她懂啊!所以向来点到为止,谁想着……
三两杯黄汤下肚,她这嘴上还就没有个把门的了呢?
玉录玳无限懊恼,连连赔情儿。
八福晋却自以为她是不想自己心理负担过重,所以宁可不居功。分分钟又被感动了个稀里哗啦:“呜呜呜,我就知道。那些人都是表面安慰,实际上不知道怎么看我笑话。只有你,只有玉录玳你是打心里往外为我着想的。”
玉录玳:……
就特别无奈地拿锦帕给她擦脸:“乖啦,咱有话好好说成不?可别真把这双大眼睛给苦肿了,不然八贝勒多心疼呢!”
噗!
八福晋忍不住乐,不由想起那天自家爷被好友骗个团团转的样子。
叫她半是羞恼半是甜的,忍不住轻轻推了玉录玳一把:“你啊,就是促狭。几句话把我们爷吓得,又是给我冰敷,又是给我赔礼道歉的。第二天早起散了朝,就往永寿宫走了一趟。”
“把表兄妹成亲弊端多多,连皇阿玛都因此冷落了佟妃娘娘的话一说。咱们的良妃娘娘果然脸色丕变,直说是她想岔了。好心办了坏事儿,差点坑害了侄女与儿子,还因此跟儿媳生隙……”
“啧啧!”八福晋挑眉,笑得一脸嘲讽:“我现在算知道了,婆婆就不是额娘。甭管你平时再怎么千般孝顺万般奉承,只有一丁点的不妥当。就挡不住人家下蛆使坏,暗戳戳给你下绊子。”
所以很多事儿啊,有个场面就成了。
千万别求什么真心!
玉录玳只笑:“横竖与你一辈子的,是你们家爷。只要他能稳住舵,别人云亦云的,你管婆婆如何呢?左右良妃娘娘要脸,也在乎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好形象。能对你使唤的,也就是些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了。”
“对!”八福晋点头:“只要我们爷拎得清、端得住,她就是把八贝勒府都装满了环肥燕瘦各色美女又如何呢?我们爷心里有我,也不是个好女色的!”
除了没有个儿子傍身,郭络罗氏对自己这婚姻就再也没有不满意的。
而一提子嗣,她就不免惆怅:“那日听你跟博尔济吉特郡王说了之后,我们爷虽倍觉恼怒、尴尬,但也到底上了心。还真就鱼龙白服的,悄悄找了几个民间大夫。结果……”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第二天清早就去找我哭了一场。说他对不起我,因他的不足倒叫我背负了妒悍不容人的恶名。还要把这事儿禀告皇阿玛,查处那隐瞒他身体状况的御医。”
玉录玳:???
堂堂贝勒爷呢!就为了爱妻不被诟病,居然要自曝其短……
还是那么叫人羞于启齿的短?
据她所知,自打直郡王退出角逐后,那些个不容于太子还惦记着从龙之功的臣子们,已经渐渐往八贝勒身边靠拢。他若有心,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如此情况下,他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康熙坦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是真爱了。
八福晋被好友那‘你可真真幸福’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烫:“没,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啥啦!我们爷说了,也是那些人弄得他不堪其扰。软了不行,硬……”
又硬不出去的!
“一个皇阿玛正值壮年,可谓年富力强。太子爷也尽善尽美,毫无丁点令人指摘之处。父子君臣和谐着,再无一点变数。连直郡王都知难而退,更何况我们爷呢?那是丁点心思都不敢动的,生怕镜花水月一场空,连现在的平稳生活都保不住。”
这么说,就很有点服软投诚的意思了。
事实上都一样的皇子,谁还没对那把天下至尊的椅子有过点儿念想呢?
尤其八阿哥在一众阿哥们中出身可以说最差,生母出身、地位与圣宠比包衣出身的德妃还要差上许多。从小受尽欺凌的他未尝没想过努力奋进,把那些母族优渥的皇子们都踩在脚底上,叫他们俯首称臣。
可再不愿意面对,他也得承认:自己的出身是个硬伤。
除非太子被皇阿玛所厌,其余几位出身贵重的兄弟要么死、要么不堪大用。否则的话,他成功登顶的机会微乎其微。
本就希望渺茫,又知道自己子嗣艰难。很可能终这一生,都没有个亲身血脉……
胤襈可不就满腔斗志顷刻散尽,再没有丝毫的‘上进心’了么?
玉录玳了然一笑,连连点头:“八贝勒向来公忠体国,最是个能力卓绝的。现在又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啊,可再别说被指给人家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话了。把心态放平了好生调养,会有好消息的。”
“嗯!”八福晋点头:“那肯定的。一个我们爷虽没跟皇阿玛坦白,却也跟良妃娘娘说明了。知道问题不在我身上后,那位很是哭了一场。随即就赏了好些个绫罗绸缎来,变着法儿地跟我示好呢。”
“我知道,那好歹是婆婆。中间横着我们爷呢,闹得太过,于我们爷脸面不利,于我们夫妻感情也不利。就……大面上过得去,别再求什么真情实感呗!”
知道好友刚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次,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释怀。
索性玉录玳也不再多言,特别干脆利索地就转移了话题:“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儿就好。我啊,就不做那以疏间亲的蠢蛋儿了。咳咳,上次的事儿……”
“实在是我酒后无状,多有冒犯了。还请八贝勒雅量。多多包涵吧!”
“打那天起我就决心戒酒了,所以以后类似的状况绝不会再有……”
“哎!”八福晋又笑着推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儿,怎么能叫无状呢?你那是仗义,大大的仗义!我这也就是怕传扬出去,以讹传讹之下坏了我们爷的名声。否则非得大书特书一番,好叫太子妃娘娘知道。她虽叫你一声姨母,但也比不得咱姐妹亲近!”
为了避免被求证,玉录玳赶紧转移话题,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忽悠好友入伙。
咳咳,研究蒸汽机委实烧钱,区区一个琳琅阁都不够败的那种。
再者就是这玩意儿真捯饬出来,就是个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妥妥叫大清提前西方N年进入到工业革命时代的节奏。
蛋糕之大,玉录玳一个人吃不下。
为防又双叒叕地被康熙摘桃子,玉录玳决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成立股份公司的形式,造一个大清船坞厂。致力研究出可以不用风帆不用桨,也能安全高速运行的轮船。然后出海往南洋、欧洲等地做生意。
等这些个贵族们享受了海上贸易的万千好处后,哼哼……
谁再想闭关锁国,也得遭遇到重重压力!
这就是玉录玳这些天琢磨出来的法子,而八福晋郭络罗氏佛拉纳,就是她看好并打算拉拢的第一个合作伙伴。
头三脚能否顺利踢开,关系到后续整个流程是不是能如预期般进行。
是以玉录玳特别审慎,看着八福晋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
天知道八福晋早就羡慕太子妃良久,早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加入,只是迟迟未能如愿。这会儿小伙伴可算主动伸出了橄榄枝,那哪儿还有不紧紧抓牢的道理呢?
“要要要!”八福晋点头:“肯定要啊!我等会儿,哦不,马上回去算算自己跟府上能够动用的银两,下晌就给你送过来。”
好友毫无保留的信任,倒叫玉录玳颇有些不自在:“倒,倒也不必那么急切。我过几天整理出详细的章程,你跟八贝勒都仔细看看,慎重考虑过再做决定。毕竟全新的领域,我也说不好会不会赚钱,什么时候会赚钱。”
八福晋笑,给了她个‘那没事儿,不用想,我还信不过你么?’的表情。
看得玉录玳笑:“可别,你信任我,我当然打心里往外高兴的。但是钱财无小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姐妹反目、兄弟阋墙的屡见不鲜,我可不希望咱们深厚的感情有朝一日败在银子上。”
这个理由太强大,分分钟将八福晋说服:“依你,依你都依你行吧?买卖买卖的嘛,就表示了有赢有亏。我肯定是相信你眼光的,当然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挣了皆大欢喜,赔了就是我时运问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绝不怪你的。”
八福晋说得豪爽,想得也特别开。
比起赔挣,她更在乎的明显是成功晋级,自己也终于能找太子妃炫耀一波儿了!
伶牙俐齿好一顿叨叨,气得太子妃石氏直扒拉自己小金库:“我这算算还能拿出五十万两银,想来该够姨母所需了罢?您都拿去用,把八弟妹那点压箱底钱退回去罢。免得她辗转反侧的,听说都快夜不安眠了。”
听她这么说,玉录玳哪儿还不知道小伙伴儿是炫耀太多,惹太子妃恼火想直接釜底抽薪了呢?
但好容易,哦,好吧,也确实没费什么力气拉来的小伙伴儿。
总之占据了第一个的位置,玉录玳正经看重着。全指望她能多多宣传,积极努力,把更多人拉到船上来呢!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驱逐?
玉录玳笑,仔仔细细讲了自己对于船坞厂的构架与想法。末了还满怀憧憬地对石氏说:“历来都是西洋人、南洋人等许许多多的外邦人跋山涉水、渡过重重海洋到咱们大清。咱们大清却鲜少去过南洋以外的地方,对各地的经济、风貌与政治等做出过具体的了解。”
“诚然咱们大清□□上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但,谁也不惮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富强,百姓越来越安康不是?”
“传说在南阳的某些海岛上生着一种会流泪的树,将那些汁液收集起来,采取一定的方法就能制成如杜仲胶一样的胶。还有一种叫金鸡纳的树,它的树皮可以治疗疟疾、发烧等……还有好多看着平平无奇,却很能改善国计民生的物件。”
“众说纷纭,我也不知道真假。所以就想试试改进轮船,提高海上航行的安全性。将来好有一天,亲自去眼见为实下。再把所有好的,适合咱们大清的东西再一一运回来……”
一席话说得太子妃眉眼含笑,满满赞叹:“姨母处处不忘国计民生,实乃大清之福。”
可惜不是个男儿身。
否则的话,就依现在这满身功勋也早就封侯拜相了。
玉录玳讪笑挠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嘛。臣妇既然愧领了万岁爷、太后还有殿下的厚爱与支持,那就该为大清尽心尽力,做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不过关于蒸汽机,真的是……”
“完全史无前例,全靠我一点点臆想而已。到底成功失败,或者什么时候成功,谁也无法预料,花费也确实颇高。所以思来想去的,我就决定博采众家之长。”
成了自然皆大欢喜,有钱大家赚。
不成……
都家大业大的,谁也不差那么一丝半点儿不是?
太子妃点头,连夸姨母睿智。
然后按着‘每家只能最多五万两,占百分之一的股份。可在船坞厂相关领导的监督下买卖交易或者赠予继承等,但每人至多不可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份’的原则,签了相关的合同,交了五万两银子。
八福晋打头,太子妃跟二。
在又被八福晋宣传的庄亲王福晋、安亲王府、直郡王府等,特别轻易的,就叫玉录玳售出了四十九分股份,轻松松融资二百四十五万两白银。
是的,直郡王府也在其中!
虽则因为那个梦的关系,直郡王深信玉录玳就是那个让一切都跟梦境中不同的变数。
帮衬太子胤礽良多的福星。
所以一向里,对她万分忌惮。但忌惮是一回事,跟着发财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他现在已经彻底佛系,不再试图撼动太子地位。但他还是个阿玛,有四个嫡女一个嫡子那种。最大的大格格康熙二十七年生,这会儿都已经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少女了。再转过几年就得指婚备嫁,他当阿玛的不给闺女准备份厚厚的嫁妆还像话?
别的不说,和硕襄格格犹如点金手般,干什么赚什么。
打三十七年夏和离至今,短短不足三年的光景。从一届命苦摊上宠妾灭妻混账人的可怜少妇,到如今这赫赫扬扬的琳琅阁主人。经商能力上,在胤褆认识的人中,绝对称得上一句各种翘楚了。
把钱投在她那儿,胤褆觉得比放在钱庄里都叫人放心。
再有……
他虽然在朝堂上怼胤礽怼到飞起,满满彻底放弃、再无顾忌的样子。
实际他心里明白着!
现在皇阿玛还在,胤礽就是气到吐血,也得生忍着。甚至为了在皇阿玛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来,还得故作大度地乖乖叫他声大哥。可等皇阿玛仙去,这天下变了主子……
太子笑眯眯叫他声大哥后,会不会新账老账一块算,那可真就只有苍天知晓了。
还是那句话,胤褆自己无所谓,但他还是四个嫡女、一个嫡女的阿玛。多多少少的,都得为孩子们打算。
虽然直接示弱不可能直接示弱,宁可死都不跪舔太子。
但……可以婉转迂回的不是?
可以通过入股大清船坞厂的方式,渐渐拉近直郡王府跟和硕襄格格府的关系。
一处通,处处通的。
也不指望能化干戈为玉帛,就别被故意针对就好了。
现如今帝储和谐,诸皇子竞争无望。连向来最是不忿的直郡王都认了怂,更何况是那些从未想过或者暂时还没有实力参与进来的呢?
果断花钱入股,宁可东拼西凑,也要把自己绑在太子爷的战船上啊!
横竖有投资赚钱的幌子在,完全进可攻退可守,百利而无一害嘛。
玉录玳可没想到自己这小小的船坞厂还被当成站队风向标,不过没关系。康熙现在跟太子蜜里调油着,至少还能和谐个十几二十年。而实在和谐不下去的时候,没准儿她已经大功告成,坐上蒸汽轮船去逍遥四海了!
因而对于各路传言,她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就……
比较纠结于康熙突如其来的入股。
对此,康熙只挑眉:“怎么?不许朕沾沾你这点金手的光,丰富下自己的私库么?那协议朕也可以遵守,也只管分红不参与经营。唔,就跟宜妃、太子妃、庄亲王妃她们没什么不同。”
玉录玳心中白眼连翻:这不同可大了去了!
至少那几家都善解人意,也不以权压人。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就只五万两,占那么区区一股而已。没您老人家这么壕,抬手就是二百五十万两,整整五十个点。都要将我这个一把手给挤兑到末把,成功占据大老板位置了。
然而满心腹诽不敢诉,玉录玳心思电转之间,只得将忽悠八福晋的原话儿拿出来,然后婉拒:“臣妇正是缺钱时候,天降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固然喜出望外。然而那蒸汽机只是臣妇的一个大胆设想,能否成功还未可知,是以真不敢接下您这私库中的半数现银。”
“这是为何?”康熙乐:“一样的银子,朕的就比较咬手么?”
“是!”玉录玳点头,继而飞快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做生意有赢有亏。便是商圣范蠡在世,也不敢保证自己桩桩生意都一本万利。臣妇怕,怕万一赔到血本无归,别家五万两而已,不伤筋不动骨。了不得跺脚,骂两句晦气。”
“您赔了半个私库进去,便不一气之间叫我狗头落地。臣妇辜负了您万般信重,怕也是无颜再苟活于世……”
那您总不能为了入股,生生逼死我这么个于国有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