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非听了这话,有些犹豫,但还是往前迈了一步。
江小瑜顺手抱起一只干净的猫咪,蹭到他面前,举起来给他看:“你摸一摸,看看它是不是很可爱?毛茸茸的,软软的。”
魏知非嘴巴微微动了一下,话到嘴边一时语塞。
他依言把手放在了猫的脑袋上。
从那温热的触感,他能够感受到,手底是生命的搏动。那一层柔软的绒毛下,是精致而小巧的颅骨,和奔流的血液。此刻,那只猫一动不动,瞪圆了眼睛,呆呆地与他对视,看起来有点憨。
他的手一直悬于半空,有点僵硬。
他一直不大理解为何女孩子们都如此喜欢这种又小又粘人的小动物。
在魏家村,几乎家家都养猫狗。因为要自给肉食,所以鸡鸭牛羊样样不缺。
他从小就学会了照料那些家禽。每天砍柴烧水、喂牛添草,从白昼忙到黄昏。
可能这种与生俱来的好感,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消磨了吧。
记得小时候,他的母亲也曾养过一只瘦小的幼犬。那小狗是捡来的,被遗弃在田埂之上,奄奄一息。
小狗跟他差不多大,眼睛湿漉漉,毛色黑白相间。
不爱叫,也不吃东西。
是他跟母亲一点点地掰开他的嘴,喂它喝下羊奶。
母亲说,小狗可怜,没有妈妈,活不长了。
他不信。
那只狗陪了他几个月,就死掉了。
他没哭,只是默默把它装进小盒里,埋在后院。
母亲说完这些话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
村里人都说母亲是傻子,疯疯癫癫的。
只有他知道,母亲安静下来的时候,是多么美,一点也不疯。即便是裹在破草席子里入葬,也不能减损她的漂亮。
村民把母亲草草地葬在了荒山里。
那儿多孤单呐。
他曾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山巅往外看。山外面还是山,连绵不断的山,绝望得望不到头。
小狗可怜,没有妈妈,活不长。
小知非也可怜。没有妈妈,可能也活不长了。
魏知非是个主意坚定的孩子。他把装着小狗尸体的小盒子从后院里挖了出来,葬在了母亲的墓边。
大大的墓,小小的墓。
他想,就只缺他自己的墓了。
至少他的心脏病治好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座荒山就是他的归宿。
如今,宠物于他而言,不过是徒增凄凉。
狗狗死的时候,是他一个人埋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小盒子也是他一个人挖的。
他做这些事情时,心中毫无波动,面不改色,仿佛生命的到来和离去并不能困扰他半分。
少年老成。当一个人无所牵挂,他同时也会看淡生死。
这只小猫……可爱吗?
魏知非眨着眼睛,眸间依旧是不解。
和宇宙里的尘埃有什么分别?
不过……既然她说可爱……那就算是可爱吧。
魏知非笑了笑,“猫猫很好。”
江小瑜笑得很得意,“对啊,还是你瑜姐我调/教有方。你以后可以多亲近一下小动物,在作文里彰显一下你的爱心~”
果然,三句离不了作文。
魏知非心里无奈地叹气。这样来看的话,他似乎知道作文是怎样一个路数了。大概就是,把对人而言很美好的东西,经过自己的艺术加工,最后以正能量的形式传达给老师吧。
一声巨响自沉沉的天际传来,尘沙开始飞扬,江小瑜被吓了一下,立刻放下猫。
她拉着魏知非的手狂奔,跑出五十米远,才不至于落得个满身灰尘的惨状、
是路边的建筑工地又要开工了。
缆车启动的时候总会有些噪音。附近居民已经见怪不怪。
另外,由于没有做好遮挡措施,沙土随着一声爆破开始满天飞,严重影响了这附近的空气质量。
真是倒霉,今天不该走这条路的。
江小瑜暗自懊恼,看了看身边的魏知非,他一身昂贵的衣服都脏了,“你没事吧?”
魏知非摇了摇头。
没事就好。她还担心富家小少爷会生气弄脏了他的衣服呢。
“这附近都是贫苦人家住的地方吧?”魏知非望了一眼周边环境,问。
江小瑜点点头。的确,这里比江小瑜住的小区还要穷一点,住户每天都要忍受嘈杂的噪音和鸡飞狗跳的生活。路边的下水道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也没有工人来清理。
陈旧的街道边,生活着许许多多被人遗弃的流浪猫,以偷窃居民家里的腊肉或者乞讨为生。
“我们快走吧。”江小瑜觉得这个地方不能久待,时间长了,连心情也会变差。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路过建筑工地门口的时候,江小瑜发现了一个熟人。
一个憨憨胖胖,皮肤黑黄的小胖墩正坐在门框边,手里抱着一盒饭,昏昏欲睡。
那小胖子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立刻睁开了一双小眼睛,大喊:“江小瑜!”
江小瑜撒丫子就开始跑。跑的时候也没忘了拉上魏知非。
靠,怎么这个时候遇上了王新虎,真是冤家路窄。完了完了,今天又要交保护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