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黎闻跪地,恭敬地低下头,不敢仰视那双眼睛。
而方才带他入内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殿内。
“她怎么样了?”床榻上的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深渊般的叵测。
“主子的话,属下已经传达。云笙仙子她伤势虽重,但此次也算因祸得福,若是能顺利接受天道绶礼,便可晋升战神之位。”黎闻回禀道。
“战神?”
殷九玄扬手轻指,面前的纱幔便自动分开两边。他坐在墨玉榻上,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人身后的黑玉地砖,须臾之后他才挑眉笑了一声:“本座记得,当年征楚地得一金笼,以灵族祭祀至纯灵魄为祭所铸,光华若星,华美非常。”
“主子的意思是?”黎闻将头低的更低。
“这样好的金笼空着可惜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黎闻立刻醒悟一般,略抬起头:“属下这就带人去天界要人。”
他却笑道:“要人?本座是让你以此金笼为聘,替本座去求亲。”
殿中镂金兽炉中香烟袅袅,黎闻心中被这句话惊骇的半响没反应过来,竟颇为失态地愣了一瞬,才抱拳道:“属下明白了。”
好在此刻殷九玄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并未加以责怪。
一直到退出毋吾宫,黎闻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他家主子对那位云笙仙子颇有兴趣他知道,以他家主子的性子,会为了这点兴趣翻云覆雨他也能预想的到,但求亲?
着实超过了他的预想。
黎闻迈出殿门之后,殷九玄身边的护法之一的方犀见他一脸余震未散的样子,便上前问他道:“怎么了黎闻?在天上待傻了?刚回来就一副见了鬼的死样子。”
“主子说他要娶亲。”黎闻有些愣怔地说道,目光依旧飘在原处。
“你说什么?”方犀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
很快这种情况便在殷九玄的四大护法内出现了传人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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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元清帝君的尚贤宫之后,楚玉心里一直在想着在段云笙殿中听到的那些话。
除了涉及真凶的那一段之外,关于她姐姐楚锦私盗天庭密旨意欲嫁祸段云笙的事,也在她心头萦绕不止。
“姐姐她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吗?”
这几日来,她一直坐在窗前看着来往消散的浮云,心里头来回想着这一句话。
“仙子,娘娘见您这些时日也没什么精神,特意唤了天膳房的天厨来做了些糕点,传人过来叫您过去用呢。”一个仙娥走将进来,恭敬地对她说道。
“姑姑找我?”楚玉回神问了一句,又有些怔怔道,“对,我也刚好要去找姑姑。”
她得把事情的真相和姑姑说清楚。
仙娥见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想到她刚经历了丧姐之痛,忙关切地问道:“仙子,您没事吧?可要叫天医过来看一看?”
“没事。”楚玉看一眼身侧的仙官,平复了一下心绪道,“带我去见姑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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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一身鹅黄华服的美貌女子问楚玉道。
楚玉捏着锦帕,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不行。”面容雍容的女子道,“这件事决不能传出去!”
“姑姑?”楚玉猛的抬头看着她的姑姑楚月娘娘。
“玉儿,我们楚家几代忠烈,你的父母更是为了天界壮烈战死。若是如你所言,锦儿她当真为了嫁祸扶霜元君做出盗取天庭军事密旨之事,那我们楚家满门清誉,几万年的忠烈之名,岂非……”楚月偏头闭目,满面痛心。
“可是姑姑,若是不说出真相,那扶霜元君纵容穷奇盗旨行凶的罪名就洗不清了。”楚玉道,“我们总不能让人平白受冤吧,况且此事也不是只有我一人知晓……”
“冤枉?”楚月冷哼一声,“那扶霜元君若不以穷奇为坐骑,锦儿岂会用紫金伏兽圈防之?若非穷奇凶恶,锦儿又如何会惨死?锦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我最是了解她的性子,她虽骄纵,却也不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若不是那扶霜元君其身不正,与妖兽为伍,锦儿断不会做出这般糊涂事来。她害死我锦儿,现在难道还想要毁了我楚家满门的荣誉吗?!”
“姑……”
“你不必再说了,这件事你要是敢往外透露半个字,你便不是我们楚家的女儿!”
楚月厉声呵责她之后,对门外喊道:“来人。”
不一时便进来两个卫兵装扮的男子,俱是楚家旧部,楚月的心腹。
“你们立刻带人围了扶霜元君的寝殿,没有我的话,不准任何人私下与她相见。”
“这……”两个天卫相视一眼,有些犹豫地问道,“娘娘,这件事是不是先与帝君商量一下,毕竟眼下照看扶霜元君的人都是帝君的人。”
“你们先去。这件事,我自会与帝君说明。”楚月道。
“是。”
两个天卫立刻领命退出殿内,带着人前往段云笙的住处。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元清帝君从凌霄殿回来。
楚月一见到丈夫便上前亲手为其更衣。
元清帝君见她神色有异,似有心事,就打发了殿中仙官宫娥,执着她的手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有想起了锦儿之事心中难过?”
楚月摇了摇头,哀哀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拿起元清帝君更换下来的衣物走开。
元清帝君见状,一把将她拉回,耐着心道:“你我夫妻已有数万年之久,你的性子我最是了解,有什么事只管与为夫说,何必闷在心中自苦呢?”
“帝君。”楚月看他一眼,突然跪下身道,“为妻对不住你。”
“你这是作甚?”元清帝君立刻扶起她,拉着她到一边的水晶罗汉榻上坐下,“有什么事你告诉为夫便是,何须如此?”
“我……我派人围了扶霜元君的寝宫。”她侧过头,以袖掩面,“我知道帝君为大局必要保下那扶霜元君,但锦儿的仇,和……我放不下。”
“哎……”元清帝君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和声安慰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不过扶霜元君之事,夫人只怕是怪错人了。”
“帝君……”楚月以为丈夫已经知道了楚锦偷取密旨一事,不由一惊,但细看又见他面上并无愠怒之色,便小心问道,“帝君何出此言?”
“你知道今日是谁来天界提亲了吗?”元清帝君道,“是那黎闻灵君,带着殷九玄的四大护法前来,说是要替殷九玄向扶霜元君求亲。”
“什么?”楚月惊道。
元清帝君面上略有愠色,沉声说道:“当初锦儿一案,本就有些疑点,尤其是那紫金伏兽圈一事,损坏的着实巧合,如今想来应当就是这黎闻暗中搞鬼了。可惜这些日子天庭事物纷乱,没有人发现他潜逃之事,如今他成了殷九玄的人,倒不好办他了。”
听了丈夫的话,楚月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本就为了如何掩盖楚锦所犯之事苦恼,现在倒是有了现成的应对之法。
她翻过手掌握住元清帝君的手掌道:“帝君,你可曾想过为何殷九玄会突然求娶扶霜元君?”
元清帝君不由问道:“夫人此话何意?”
楚月道:“那殷九玄向来眼比天高,何曾将什么人看进眼里?为妻是怕此二人早有渊源,甚至是早有勾连。”
“那倒不至于。”元清帝君道,“夫人可是忘了,之前扶霜元君为诛灭殷九玄还以身引来紫雷劫。”
“说起此事,本也可疑。这世间除了魔神之外,从未有仙者在升神之时堕魔。此事若是巧合也便罢了,若要说她是为了诛灭殷九玄而特意而为,实在叫人难以信服。”楚月看着丈夫的眼睛道,“帝君,您要说,这世间有大能者,能做到随心控制修为晋升的我信。但若是要说有人能在心魔俯身的情况下顺利晋升,且心魔不灭,甚至能控制心魔让其在同时堕魔的,我却不信。”
“这……”元清帝君望着妻子的面容,略一思忖,问道:“阿月,你与为夫说实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听丈夫突然改了称呼,楚月一惊,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
元清帝君见她反应,便知自己猜的没错,长叹一声道:“你我几万年的夫妻,我怎么会不知你?你平素处事公正,即便因锦儿之事心中难免怨怼,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处处针对扶霜元君,方才你说你派人围了扶霜元君的寝宫,其中可是另有什么内情?”
“我……”楚月张口结舌,只能偏开了目光。
“可是与楚家有什么关系?”云清帝君追问道。
“帝君?”楚月抬眸看向他。
“果真是如此。”元清帝君叹道,“也只有与楚家有关之事,才能让你如此失了分寸了。”
话都说到了这儿,楚月也不好再瞒,只能将楚锦为嫁祸段云笙而私自盗取军机密旨之事说了。
说完来龙去脉之后,楚月立刻下榻跪在元清帝君面前:“帝君,我楚家一门忠烈,家父家母为镇蛮荒巨兽而亡,大哥死在鬼族动乱之下,三弟血祭伏妖山,我二哥二嫂更是为了对抗魔尊,死在魔尊魔器之下,尸骨无存。楚家所剩下的除了锦儿与玉儿姐妹之外,只有奉先祠中那块忠烈碑了。如今锦儿惨死凶兽爪下,我若再保不住楚家万古忠名,我怎么对得起楚家,对的起死去的父母兄嫂?”
“可……”元清帝君俯下身扶住妻子的双臂,面色犹疑不定。
“锦儿有错,她也已经付出了一条命,楚家的荣誉决不能有损,那可是楚家几代人,几百条性命,拼着灰飞烟灭的后果换回来的!”楚月抓住他的手臂,仰面望着他道,“帝君,楚月愿用自己的命,保全楚家的荣耀。”
“阿月!”元清帝君轻呵一声,但一看到妻子面上清泪,心中便又不忍,终是说道,“你先起来,这件事……为夫自会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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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的意思,是当真要同意殷九玄的提亲?”
金阙云宫议事殿中,青烟袅袅。紫齐灵尊拈着长须,一脸惋惜:“可扶霜元君如此资质,让她嫁给殷九玄实在是可惜啊。”
“灵尊可曾想过,若不嫁扶霜元君,天界可有人能抵挡住如今的殷九玄?”元清帝君言辞恳切,“如今天帝陛下尚未归位,四方帝君历劫的历劫,负伤的负伤,如此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啊。”
紫齐却道:“其实若是那扶霜元君能顺利继承战神之位,以战神之力或可与殷九玄相抗衡一二。”
“这也不过只是个猜测罢了,殷九玄与创世神尊同根同源,莫说是战神,即便是昔年天道化之曦神,能否压制于他,也是尚未可知之事。”元清帝君道,“再者当初为了诱捕殷九玄,牺牲了十万天兵性命,又集合了四方帝君之力,才勉强将其封印。如今三界各族蠢蠢欲动,天界哪里还能付得起如此代价?既然殷九玄承诺只要扶霜元君下嫁,便无意逆天动武。这也是牺牲一人,换三界安宁的大义之举啊。”
“可是帝君,并非老夫多言,以扶霜元君之能,恢复之后,只怕天界也无人能出其右……”紫齐灵尊捻须摇头看着元清帝君,“如此人才,叫她嫁于殷九玄,万一到时候她倒戈相向,如今的天界可又有人能拦得住她?”
“灵尊所言,也是本君所顾虑的。”元清帝君说道,“但形势逼人,若是我们现在拒绝了殷九玄的要求,势必会挑起仙妖大战。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手段,人我们可以给殷九玄,但也决不能将一个准战神交到他手上……”
“帝君的意思是……”紫齐灵尊不解地看向他。
元清帝君神色一重:“必要时便请出一十二玄天钉。”
“这……”紫齐灵尊错愕之余,更多一丝扼腕,“扶霜元君渡紫雷劫得战神印实在难得,我们以削骨钉毁人仙格修为是否太过有违天道?”
“难道灵尊有更好的两全之策?”元清帝君反问道,“若是仙妖大战再起,三界生灵涂炭,灵尊可曾想过,其一人命格与天下苍生,究竟孰轻孰重?”
“……”紫齐灵尊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其他,但心中到底难安,只得道,“此事事关重大,皓钦上神尚在闭关,是否等上神出关相商之后再行决定?”
“我们可以等,但殷九玄能等吗?他是何等心性,灵尊难道不知道?”元清帝君道,“他此刻不提当初封印之仇,只求娶一女仙,已是侥幸。难道真的要拖到他没了耐心,再起风浪才好?”
“那……便由帝君做主吧。”紫齐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