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不应当

沈乔回到青绝峰,还没考虑好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就有弟子在门外探头探脑,迟疑着打招呼道:

“……小师妹?你现在得空吗?”

沈乔抬头看了一眼,对方是丹药堂出来的一个内门弟子,平日里也经常来青绝峰跑腿。

“怎么了,这位师兄?”她停下了脚步,奇怪地问道。

“三长老让我来通知前日在考核演练中脱颖而出的几位师弟师妹,”那弟子道,“庆灵山恰好有一处秘境要开启了,还请师妹在明晨到宗门主殿集合,去庆灵山探秘境。”

——这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怎么来的这么快?

沈乔眉峰微蹙,试探问道:“师兄,如果有人身体不适,不能参加,三长老会同意吗?”

丹药堂弟子一怔,随后一边打量着沈乔,一边疑惑道:“师妹哪里不舒服吗?……趁着时间还早,不如顺路和我到丹药堂去看看。”

丹药堂弟子十之七八都医术精湛,来传话的弟子对自己的医术也有相当的自信,可是他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沈乔哪里不舒服,相反还面色红润,唯一的问题就是眼下略有微青,或许是昨夜梦中魇住了,睡得不甚安稳。

沈乔也知道装病这一招在仙门里头根本不适用。

除非确实病入膏肓或身负重伤,不然无论生什么病,被几个长老拉着丹药堂弟子给你丹药、仙法/轮着灌一通,再大的病都要痊愈。

于是她摇了摇头,辩解道:

“不是的,师兄,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会,心里紧张,一听到相关的消息,就觉得腿软、手麻、脑袋痛……”

她一边说着,一边面色恹恹地给自己揉着太阳穴,又轻声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毛病怎样才能好……一想到要出宗门去参加那样的大会,就实在害怕。”

听了这话,原本还信心满满要治愈师妹的丹药堂弟子,不由得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这是心病,”他拧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只要师妹你鼓起勇气来,试着先迈出第一步,这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沈乔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师兄,我还没有准备好。您帮我禀报一下三长老,明日的秘境,我就先不去了,我先在青绝峰待着,等我师父回来教教我怎么解决这心病。”

丹药堂的师兄果真就被沈乔三言两语劝出了犹疑神色——

他还不知道七长老刚出远门去了,没有个半把年的时间,是回不来的。

“好,师妹你先等等,我先去与三长老禀报此事。”犹豫了片刻,丹药堂弟子道,“……不过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放轻松,英杰大会可是个难得让新入仙途的弟子露脸的好机会,还有年龄限制,每个弟子一辈子也就只能去那么一次而已,你要是因为紧张不能参赛,就可惜了。”

沈乔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同样露出了遗憾的神情,深以为然:

“师兄说的是,我也很想去,可惜……唉,我修为低微,进展又慢,完全比不上其他长老门下的师兄师姐,怕是短时间内都只能在练气期里徘徊,找不到突破的要诀……”

话音刚落,沈乔就突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一阵清风拂过,接着慢慢剧烈狂躁起来,裹挟着四周突然混乱起来的灵气,直往她身上冲——

沈乔莫名神思恍惚片刻,再回过神来,就觉得眼中的世界又明亮了几分,目之所及,耳之所闻,都和之前变得不太一样。

“师……师妹……”丹药堂师兄目瞪口呆,“你……你……你刚才是不是筑基了?”

沈乔:“……啊?”

她觉得自己耳朵似乎出了点什么毛病。刚才她听到了师兄说什么?筑基?什么东西?

而对面的师兄则震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直楞楞地盯着沈乔,不解地瞪着眼睛,整张脸都写满了“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晌,沈乔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筑基了?”她也怔怔地指了指自己,“可是,我……我有筑基吗?师兄你是不是看错了?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做梦了吗?”

师兄拍了自己一巴掌,清脆一声响,疼得他一个激灵。

但他很快又神情木然起来,双目无神地答道:“不是做梦。我刚才那巴掌可疼了。你筑了。师妹,你确实筑了。”

沈乔摇头,坚定道:“我没有,师兄你一定是搞错了。”

师兄坚定地道:“我没看错,你刚才一定就是筑基了!”

沈乔更加坚定了:“我没有!不可能!”

两人僵持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片刻,丹药堂的师兄率先忍不住了,恼羞成怒,一拂袖子,急眼道:

“你真的筑基了!我要去告诉三长老!”

沈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看到丹药堂师兄一步蹿出了五里地,跑得比后山的兔子还快,几息之间就没了人影。

“师兄,师兄……”沈乔在他身后尝试着把师兄叫回来,“你先别去,或许这只是一个意外……”

——可是丹药堂的师兄却在她的呼唤声中消失不见了。

沈乔探头,努力看了好几眼,漫山遍野的,整个峰头都再看不到一点人影。

她塌下肩膀来,拧着眉头,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掌,不解极了。

“我什么都没干,辟谷都不会,到了考核的前两天夜里才开始修炼,怎么就筑基了?”

不应当啊。

她思忖片刻,找不到头绪,反倒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为什么每次无论她说什么,下一秒天意就要和她反着来?

“说筑基就筑基……”沈乔自言自语问道,“我要我现在修为一日千里,明天一早起来就可以把大师兄打趴下,可以吗?”

说完这话后,沈乔在原地又发了会儿呆,凝出灵力一看:

还是筑基期的实力。

“……”

真是的。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在想什么呢?

她还真的以为自己随口一说,过一会儿就能修为飞涨、打败书里第一大魔头大师兄了吗?

或许之前说中的那一切都只是巧合?意外?走了狗屎运?

……沈乔心不在焉地回了房,关上门,坐在凳子上发起呆来。

不管怎么解释也好,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说突破就突破了,这根本不合常理。

——我难道有什么金手指吗?

她托着下巴,发着呆,心想。

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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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乔突破的事情很快就禀报到了三长老那里去,彼时三长老正与掌门头疼着谢方无的婚事,乍一听弟子又呈上沈乔的消息,三长老不由得惊奇道:

“奇了怪了,平日里看沈乔,除了觉得她爱耍小聪明,偷懒、娇纵了些,就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这两天净是做些反常的事来?”

掌门沉吟不语。

“掌门,”三长老又转头对掌门道,“那日方无的剑究竟为何会断,您查明白了吗?”

掌门仍是沉吟不语。

片刻后,他才缓声道:“沈乔的事情,不用再管了。无论她做了什么,都由她去吧。”

三长老一怔,一时之间弄不清楚掌门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重复了一遍掌门的话,追问道,“掌门的意思是,无论沈乔做了什么事情,都不用再管?”

三长老特地在“无论沈乔做了什么”这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来探寻掌门的反应,掌门却只是合上了眼,点了点头,缓缓地又重复道:

“对。不必再管。”

“这是为什么?”三长老不解,接着又道,“您也知道,七师弟方才又出远门去了,他收了这小徒弟回来之后,一年里也没多少日子正儿八经地待在宗门里,要是我们都不管沈乔,还有谁来管教她?沈乔要是犯了什么错,您就该罚她;或者您如果是格外偏爱她才让我们不要再管她,那就更不应该如此纵容门下弟子。无涯仙宗收她,本就是破例,哪里有收了弟子却不管不顾的道理?”

三长老说话之间,掌门已经背过身去,默然不语。

等到三长老说完内心的不满,那个来汇报情况的弟子见局势微妙,聪明地先行退下了之后,又过了很久,掌门才道:

“她不是马上就要去参加英杰大会了吗?让方无带着她去。”

三长老等了半天,却只等来这么一句不明不白,没头没尾的嘱咐。

“师兄,”他换了称呼,询问道,“您这是还想撮合方无和沈乔吗?可是方无自己都说了,他考虑过了,还是不想这么早结亲……你怎么又打起这个主意来了呢?我看两个孩子都不情不愿……”

“好了,三师弟。”掌门沉声道,“不要再问了……到了大会开始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他停顿片刻,又道:

“那日,方无的剑,是我折的。沈乔会第一个和方无对阵,也是我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