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在烟花之后圆满落幕。
官吏命妇们离宫之前,收到了天子的赠礼:每人一个烟花筒,可以燃放十朵烟花。
众人满心欢喜。
这烟花可是他们见过的最稀奇好看的东西了,要知道西域夜明珠都没这个炫彩夺目啊!
这可是满京城甚至整个大雍独一份的恩宠,这么稀罕好看的东西,恐怕想买都还还买不到!
等得知燃放方法后,众人便喜滋滋地带着烟花回去了,计划要么在除夕之夜燃放,要么与族中兄弟凑凑一起放,想来定会更为热闹好看。
李俭也挺愉悦的,今天的效果让他很满意。
最后的这个“天命”他绞尽脑汁弄了很久,还好成功唬住了官吏们。
至于结束后的伴手礼,就是产品试用罢了。工匠们紧赶慢赶也就凑了这么一些,全被他送了。这些日子也都没有歇息,还在为十五日后的元宵而赶工。
那批便准备拿去卖,暂且标价一两黄金两个烟花筒。每逢节假日便拿出来售卖,以今日这宴会的成功宣传,想必一定能大受欢迎。
除了烟花,玻璃也终于在工匠的苦心钻研下研制成功。
就在匈奴离去的那一天,郑义请求面圣。
一见到李俭,他便欣喜道:“陛下,您要的玻璃研制出来了!”话语间,便从怀中取出一块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晶体。
自从先前李俭改良了水力鼓风机,工匠们便将工坊中两个窑洞的风橐全部换成了这个。不过窑洞原先没有建在水边,为了换水力鼓风机就得挪窝。
辛苦将窑洞搬到河边,工匠们便再一次确定了材料配比,重新开了一窑。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那么多次的失败,这一次工匠们终于成功烧出玻璃!
在较先前更为灼热的高温之下,所有融合的材料均成功被被煅烧成了水。等入模凝固之后,冷却下来便成了一块块这样的晶体!
李俭忙将之接过来。
这块晶体无色透明,晶莹澄澈,的确是玻璃没错。
“好!”李俭大喜,“该赏,大赏!”
郑义也喜道:“多谢陛下!”
虽然不知玻璃干什么用,但以陛下的紧张程度来看,这必然大有用途。而他,也必能跟着这玻璃在历史上留下一笔!
郑义退下了,李俭则在思考先用玻璃做什么。
首先能运用在日常生活中,制造玻璃镜,瓶子器皿,工艺品之类的;还可以做玻璃暖房,冬季培养蔬菜菌菇等;也可以制造镜片,用于老花眼镜,望远镜之类;再学术一点,还能制造显微镜,给大雍埋下物理化学的种子……
这些都可以慢慢做起来,就给自己弄一套化学设备吧,酒精灯,烧杯,烧瓶等等,有什么想做的东西就很方便。
另一点,若是要做玻璃镜,那玻璃的一面得镀银。李俭知道古早的方法是将锡箔附在玻璃后头,用水银溶解它,等将锡镀到玻璃镜面上,镜子也就制成了。
但水银有毒,是致癌物质,李俭不考虑这个,他想用的是银镜反应。
银镜反应指的是在硝酸银的氨水溶液里加入葡萄糖水,等葡萄糖还原银离子,便会在玻璃上镀一层银。
恩,这个化学方程式他记得,现在就差解决如何制硝酸银这个难题了。
应该是将氧化银丢进硝酸溶液就可以得到,但是硝酸又怎么制……用硝酸盐与硫酸反应?
硫酸制造法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自然界中存在的天然绿矾,其主要成分是硫酸亚铁,将之放在密闭容器里煅烧,生成物里有三氧化硫,将之通入水中就能溶解成硫酸。
……李俭抚额。
穿越至今,面对这个除了最初的原材料外什么都没有的大雍,他深觉知识的重要性,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道理,先人诚不我欺。
若是刚高考完就穿越那便好了,那时候的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这辈子最博学的时刻。如今的他大学毕业都快十年,这些物理化学知识早就还给老师,能记得这些,还是当up主查资料时偶尔看到的功劳。
李俭这般纠结,洛清卓显然也觉察到了:“陛下怎么了,近来可有烦心之事?”
李俭便从善如流地,将他因为想做玻璃镜而遇到的这些难题全部说了一遍。
洛清卓:……
他小小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完全听不懂李俭在说什么。
这太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他目前的研究主要是如何将大雍算术与李俭的现代数学结合起来,编成一部深入浅出的数学教材而已。
目前已经有些头绪,他都在木简上记下了。等来年李俭制成宣纸,就可以把这些整理到一起。
等编写完成,应当就可以轻松一些了吧——洛清卓如是想。
等编写完成,应当就可以继续教先生别的科目了吧。是先教物理,还是化学,还是生物呢——李俭如是想。
……
此事暂且不提,总之宫宴结束之后,整个皇宫在欢喜的气氛里,轻轻安静了下来。
宫中过年的布置是早就换上的,从腊月二十五日起,宫人们便穿上最喜庆的衣裳,用糯米汁贴起了一幅幅红色绸布制成的对联,上头写着对仗工整、平仄协调的祝福语;还有一盏盏大红灯笼被沿着殿门高高挂起,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忽明忽暗。
李俭还亲自写了一副对联,挂了一盏灯笼在太极殿口,意为年年红火,岁岁今朝。
因太后不想去温泉山庄,李俭便将出行往后挪了一日,打算与太后过完除夕再去。
这是李俭穿书后,在大雍过的第一个新年,也是第一个有爱人相伴在身边的新年。
三人先是在太后未央宫设的小祠堂中祭拜过刻着先帝名字的木碑,而后一同用了晚膳,围着炉火守了岁。
守岁时,李俭还特意拿出两份红包,厚的那份给了太后,薄的那份给了洛清卓。
“朕听闻在民间,会给小辈发红包压祟,又名为压岁钱。不过宫中没有小辈,朕便不管那些规矩,准备了两个红包,祝愿太后和皇后在新的一年平安喜乐。”
太后接过颔首,微微笑了:“我儿有心了。”
洛清卓也道:“多谢陛下。”
也就是这一夜,太后难得缓和了面色,对洛清卓有了点笑意。
洛清卓宠辱不惊,从容以对。
及至下半夜,太后以李俭明日出行,路途辛劳为由将人赶回去歇息,李俭便不客气地带着洛清卓离开。
除夕时月亮和太阳同时起落,因此今夜中不见月亮,只见点点繁星点缀在深蓝色的夜幕中。
李俭没有上御撵,而是拉着洛清卓的手,慢慢走回椒房。
洛清卓的手是冰凉的,被李俭握在手心,也渐渐暖成和他一样的温度。
沿途积雪皆已被清扫干净,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到椒房殿前,半空中忽然接连传来“砰砰”的声响,天幕中炸开一朵朵绚烂的烟花,虽转瞬即逝,却连续不绝。
李俭停下脚步。
两人的面容在烟花下忽明忽暗,他看着洛清卓的眼眸,握紧他的手微笑道:“新年快乐,我的先生。”
洛清卓便也跟着笑道:“新年快乐,我的陛下。”
他们在璀璨烟火里相拥,亲吻,在亲昵间交换彼此的爱意。
翌日大年初一。这日清早便出了太阳,朝霞褪去后,万里晴空宛如一块上好的碧玉。阳光洒满大地,舒适温暖,笼罩在众人身上,散发出宛如梅花般的淡雅清香。
是个好日子,也非常适合李俭与洛清卓动身前往温泉山庄。
需要的行李物品,出行的护卫,这些都无需两人操心,李內侍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俭与洛清卓只需坐上宽敞柔软的天子御用驾仪,在里头坐上三个时辰,再下车时便是雪顶山温泉山庄。
此次领兵护卫帝后出行的是一位出自郑氏的将军,名郑砚,是郑义的堂兄,官拜右中郎将,是宫中近卫。
虽然无法与家人一同走亲访友,但这些本是寻常之事,平日也好去做;而护卫天子出行则是说明天子对自己的器重与信任,郑砚心底都充满了骄傲。
亦有人对着意气风发的郑砚小将军说酸话,什么郑氏落寞了几十年总算又起来了云云,郑砚便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只笑着感谢他人的祝福,把人气得都不想理会他。
上马车,一路朝西北而去。出了京郊,便上官道。
李俭原先带着茶具与好几卷《诗经》《楚辞》,打算与洛清卓在马车上品茶闲聊,或看看诗词渡过这三个时辰。然而仅仅出城半个小时,李俭就“……”了。
——他已经被马车颠到坐立难安,怀疑人生了!!
官道啊,离开京城的官道,为什么会这么颠簸!
这会已完全出了京城,因为冬季鲜少有人来往官道之故,路上被积雪层层覆盖,底下碎石丛生看不真切,唯有马车行过之处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印子,与京都近郊的差距宛如鸿沟!
难怪太后不愿意出远门,他将来要是年纪大了,他也不乐意!
不行,等未来国富民强,一定得把路修一下,要把水泥整出来!给能铺的都铺上!
水泥的话,主要材料应该是石灰石,粘土,铁矿粉等,将这些材料按照特定比例混合磨粉,煅烧之后便是初始水泥。不过铁矿石太贵,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呢……
南北朝时期好像使用糯米汁与前二者混合,用于建造城墙与陵墓修建;古罗马时期好像是用碎石子代替铁矿粉,这个比糯米汁可行,记一下。
李俭恨不得不坐马车了,改成骑马。然而他有限的生命里并没有学过这项运动,这会贸然骑马只怕就会耽搁行程,只好等到温泉山庄再开始学。
每天学上一个时辰,或许六日后便能自己骑马回来了!
完全不知道初学者骑马能把大腿内侧磨破,还会全身酸痛几天的年轻天子乐观地想着。
李俭努力坐直身子,不让自己随着马车颠来倒去损坏自己的形象。唯一能庆幸的是自己没有晕车的毛病,不然就凭这路况绝对要吐。
对面的洛清卓倒是坐得不动如山,瞧见他这副模样,极力忍耐着笑意:“陛下可觉得累?”
先生是武林第一高手,内力护体应该比他好一些,李俭觉得自己不能输,便保持着淡然的表情矜持道:“尚可。”
洛清卓自然看得出他的色厉内荏,便向后躺倒在柔软的车垫上:“可我觉得好累,陛下可否躺下来陪我?”
马车足够大,躺下来就很可以。
原先只是屁股承受这颠簸,如今全身躺在铺着柔软皮毛的软垫上,虽然马车依然摇晃,但整个人还是觉着舒服不少。
反正这儿也没有别人,李內侍在后头马车里,两人便保持着躺平的咸鱼姿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在陛下的那个世界,都是怎样出行的?”
“我们那个年代的交通已经很发达了,有可以在天上飞的飞机,还有高铁火车汽车,不管去哪里又快又方便。”
“真想去陛下的世界看看。”洛清卓眼带憧憬,“想看看陛下口中的那个太平盛世是什么样的,陛下再多与我讲一些吧。”
而后因为前一夜守岁没睡多少时间之故,两人讲着听着晃着,便渐渐睡着了。
而后的将近两个半时辰里,两人先靠在一起小睡了片刻,醒来之后又闲聊了片刻,郑砚便示意众人先停下来。
此时已至晌午,行程过半,众人准备歇息一会,吃点东西再走。
李俭与洛清卓也下了车。
他们已行至深山老林,正似误入一个雪国,周遭一切极为幽深静谧,连飞鸟都躲起来了,偶尔才有雪块从不堪重负的树枝上掉落的簌簌声响。目之所及尽是苍茫冰封,唯有几株高大挺拔的常青树站在皑皑白雪中,努力向凛冽寒风展示着它们枝干上那傲然不屈的绿意。
李俭耸肩抬腿的做了片刻热身运动,等浑身酸痛都去除一些,便与洛清卓就着温茶吃了些绿豆糕,重新出发。
又过一个半时辰,终于抵达雪顶山。一路躺到山底,李俭觉得还好,总算是没有散架。等下车闻到山中特有的草木清新气息,李俭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
雪顶山海拔一千多米,不算是一座高山,即便上山顶,温度也就比山下低六、七度罢了。
从山脚遥遥仰望,山顶是全白的,在蓝天之中尤为醒目。这会太阳已经斜斜挂在西边了,微黄的阳光洒在山上,又像是给它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衣。
温泉庄子在雪顶山半山腰处,马车无法上去行驶,只能下车徒步。
李内侍准备轿子,可抬着帝后二人上山,却被李俭拒绝了。
众人沿着石阶拾级而上,见沿途雪色薄厚不均,有的地方草色微露,苍凉的白之中夹杂着些微的绿意,李俭便兴起去山顶观看日出日落的心思。
不过还是先歇歇,等养足精神,接下来哪一日都能上去。
因李內侍提前通知庄中仆从天子莅临之故,整个庄子都被清扫干净,看起来与京中无异。
见李內侍指挥着仆从将行李物品送入庄中,李俭与洛清卓则命庄中管事带着,先四处逛逛认认路。
管事便领着他们出了门,走入南面的那片树林中。
路上很是干净,仅有零星的几点白色;两旁洁白的寒梅在枝头怒放着,散发着幽幽清香,昭示着自己与雪花的不同;往里一点是青地发黑的矮松,只在枝头簪着一点白;最奇异的这林中还种着一小片枫树,凛冽寒风中好似一团团绝不熄灭的金红的火焰,在枝头迎风起舞,偶尔有些旋转着燃烧落下,铺在白雪上,便安静睡去了……
树林的后头是一座人工湖,湖水是活的,从山顶流下来的,湖面波澜荡漾,湖水翠绿翠绿的,宛如一块无暇的翡翠一般。
湖的一角还架着一座小木亭。坐在亭中,沏一壶清茶,听着耳畔水声铮铮漴漴,看不远处红枫飘飘洒洒,浮生悠闲,此乐何极。
……
这个庄子确实很美。想着还要在这里渡过六日时间,也不必急于一时逛遍整个山庄。
两人手拉手,慢慢在日落前逛完了庄子的南面风景。只可惜没有相机,无法将这些美景记录下来,只能刻入脑中,待将来心血来潮,偶然翻看。
待回到屋中,管事便躬身道:“陛下,温泉便在这道门的后边。”他说着,吱呀一声打开这扇木门,露出了后头那一小片湘妃竹,以及竹子环绕的那一汪清泉。
泉边白雪层跌,泉水上头烟雾缭绕,鼻翼间满是硫磺的刺鼻气味……李俭目光一闪,对洛清卓微笑道:“一路走来也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先泡温泉再用晚膳吧,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第二更就努力9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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