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宁俞在醉云楼也没别的新鲜事儿?,唐如看出来她不喜欢弹琴,教学也适当?地放放水。
宋文桢给她送饭,倒是会说一?些有效信息,只是他的手越发粗糙,脸也黯淡了许多。
不过好在,眼睛越发明亮。
自从唐如来给宁俞教琴,膳食都会在这里一?起用,宋文桢找不到和宁俞单独说话?的机会。
今日?唐如来得?晚了一?些,宋文桢刚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道:“听说大长公主已经回府了。”
“那……”
“你的事还没传出来,大长公主应该也是不会声张的。”
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宁茯又不是傻子,不过她已经出宫,这事瞒不了多久,皇后应该不会坐以待毙。
宁俞咬了咬苍白的嘴唇:“那皇后坐不住了。”
宋文桢一?下失了神,垂着眼睛:“妈妈许我?出去一?趟,不如就定在后日??”
他还是没有自己下决定,而?是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宁俞。
宁俞没有立刻应下,反而?问道:“我?们要是运气好,顺利出去了,除了你我?华容,便再没有知晓我?进过醉云楼,对吗?”
宋文桢不解这话?,不过依旧答道:“是,公主今后无须为此感到困扰。”
“我?,学生会将?这秘密吞在肚子里。”
这一?刻,他将?两人的位置摆得?陌生而?又疏离,宁俞知道,宋文桢是认真的。
“可我?想要将?此事宣扬出去,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你有何看法?。”
宁俞盯着宋文桢,不愿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只见他紧紧抿着唇。
“公主这是为何?”
“是他们不愿意放过我?,一?步步逼近想要置我?于死地,你觉得?,我?该退?”
宁俞想想都觉得?不值,被堂而?皇之?地卖到了青楼,这亏让她咽下去,她这辈子都要堵着一?团气在心里。
宋文桢抬眼,对上宁俞的视线:“学生认为,此事不宜宣扬。”
宁俞也看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看不出到底是生气还是在笑。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宋文桢叹了一?口气:“公主已经想好了?”
“我?想好了,也不改了。夫子要是愿意帮我?,我?感激不尽,夫子不愿沾一?身腥,我?也不会强求。”
宁俞还有一?点?没说,她是有私心的,她想亲耳听听宋文桢的选择。
华容看气氛低沉,不适宜地来了一?句:“唐姑娘快来了。”
“夫子先走吧,若是后日?要跑,该如何走,还得?规划一?番。”
宁俞没有制止华容的劝阻,在她以为宋文桢会顺着话?离去时,他丢下一?句话?:“我?和公主已经绑在一?起,公主要做什么,我?都再无法?袖手旁观。”
他走后,华容便道:“公主,您这又是何必?”
“华容,她们都快骑我?头上来,我?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了。”宁俞紧紧拧起眉头,抚着手掌。
一?前?一?后,唐如后脚便被丫头背着来了,她坐下后悠悠问了一?句话?:“方才出去那杂役,我?瞧着生得?不错。”
宁俞正在喝药,闻言呛了嗓子:“谁?”
“给你送饭的那个?。”唐如冷不丁又道,“也是他救的你,对吗?”
宁俞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没接话?。
“他想带你出去么?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你在外头的情郎?”唐如的话?太过犀利,宁俞身形一?窒,就连华容都吓得?抖了腕子。
药水险些洒在了宁俞身上去。
宁俞将?她手一?推,直视着唐如:“唐姐姐何意?”
这两日?唐如和宁俞除了睡觉,都待在一?起,宁俞十分确信,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又或者是听见了什么?
唐如神色淡淡:“放心,我?不会跟妈妈说的。”
兴许是心虚,宁俞没有解释,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个?上午这么过去,宋文桢掐着点?来送饭,唐如看他的神色都变得?不一?样了,还时不时地看看宁俞。
唐如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米饭,漫不经心道:“我?听说这人是和你同一?日?进醉云楼的,救你那日?妈妈要给他赏赐,他没要,说是想回趟家。”
宁俞真的开始有些慌了,要杀要剐来个?痛快,她实在是摸不准唐如的脾性。
“唐姐姐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我?猜不到。”
“你何时走?”
宁俞咽了咽口水:“后日?。”
唐如步步紧逼:“妈妈看管极严,就算他能出去,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出去?”
“你莫不是也想跳楼。”
呃……
宁俞还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自诩要聪明些,把床单裹成一?条一?条的,半夜顺着窗户攀下去,和华容一?起躲在柴房或者是隐蔽的地方。
第二日?宋文桢一?早光明正大地从大门出去,往公主府去寻宁茯。
她躲起来,是为了防止金月察觉不对,杀人灭口。
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的老鸨,这种杀伐果断的事,她做得?出来。
反正想象总是美好,宁俞暂且是这么设想的,不过这话?当?然?不能朝唐如说。
“你不想说便罢了,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别白白为一?个?男子葬送了性命才是。”唐如的忠告,宁俞听在了耳里,她并没有反驳。
这一?日?唐如早早走了,是以宋文桢来送饭的时候,并没有遇到。
宁俞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还挺缜密,不过就是这屋子要空上半夜,就怕有人半夜查房?
或者是宋文桢还没带着救兵前?来,她就被金月抓起来了。
不可控的因素也很多,小概率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只要是宁茯来救她,那么不出半日?,整个?密都都会知道,七公主进了青楼。
宋文桢想到这里,迟疑了一?下。
宁俞也看出来了他的犹豫:“我?今早就说了,这主意我?不会改的。”
到目前?为止,她真的没有什么有利的东西,来对抗皇后和宁柔,而?这次是她们将?把柄送到自己手里,要是错过了,下次可就说不准是什么时候了。
况且,她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有人的地方就有嘴,她又不能管住别人的嘴。
宋文桢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公主可有信物??”
宁俞摸了摸头上,浑身上下也就这根簪子是从公主府出来的,她顺手拔了下来:“拿去吧,姑母见到应该会认识的。”
宋文桢将?发簪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好。”
很明显,他心情有点?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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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明天?夜里要溜,所以宁俞今天?和华容商量着收拾两件衣裳,还有床单够不够长,下去之?后怎样避开巡守的人。
处处都要考虑周到。
毕竟没法?儿?试错,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两人直到子时才躺下,宁俞嘴角都挂着笑容,这也算是在醉云楼的最后一?夜了。
虽然?说目前?哪里都还算舒服,那不过是金月暂时给她的一?点?儿?甜头罢了,就像是让那些前?来寻欢的客人一?样,先醉倒在温柔乡里。
第二日?一?早,宁俞还在睡梦之?中时,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吓得?华容一?个?激灵。
她翻身起来,问了一?句:“是谁?”
“开门!”是金月中气十足的声音。
华容赶紧穿好衣裳,上前?去将?插销松了下来。
“姑娘还在睡觉,妈妈怎么来的这样早?”
金月身上依旧一?股子刺鼻的香气,她往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朝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抬了抬下巴:“去,把她抓起来见我?。”
宁俞这时系着衣衫,慢吞吞地道:“妈妈,是哪阵风将?您吹来了。”
她心里咯噔一?跳,难不成是唐如朝金月告状了?不然?还有什么会让金月这样生气。
“别给老娘耍花样。”金月盯着宁俞眼睛都不带眨的,“你到底是谁?”
宁俞方才就被拍门声惊醒,现在更是眉心直突突跳,不过面色未改,装傻充愣道:“我?是谁妈妈不知道么?”
金月眼神如刀,咬牙切齿道:“阿三没找见,整个?密都我?都快翻遍了,这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这倒罢了,可密都风月场所传了一?件事儿?,说是宫里有位七公主,走丢了。”
“那位七公主,十三岁,叫宁俞。”
最后一?句金月咬得?极轻,只是那猩红的嘴,像是要把宁俞活吞了一?般。
华容身子微不可闻地抖了一?下,埋着头没说话?。
宁俞扯了扯嘴角,不是唐如告的密,那就是没证据咯。
“妈妈说这些是何意?我?不懂。”
“我?第一?眼见你,便觉贵气非凡,连着你身边这个?丫头,容貌气度也能在醉云楼里排上号。”金月脸皮都在发着颤,“阿三说你是落魄千金,老娘信了他的鬼话?,竟是看走了眼!”
宁俞用手指头梳着头发,故作不在意道:“妈妈的意思,我?是七公主?”
“少给老娘打哑谜,你是人是鬼,我?去调查调查自有评断。”
金月眼光毒辣,那双眼睛看美人,一?瞧一?个?准。
那日?华容口口声声说宁俞是七公主,后头她便让人打听过,皇上给七公主定了婚约,这会儿?正在大长公主府住着,她才放了心。
今早居然?收到消息,说是七公主已经走丢好几日?。
再想到宁俞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还有阿三的失踪,这些全部串联起来,她不由心惊。
金月在密都这么多年,要真是这次被人耍得?团团转,丢脸是小脑袋是大。
七公主当?初不得?宠,现在皇上越过了前?面两位公主,亲自下赐婚的旨意,现下这份儿?宠爱,金月不得?不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