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这、这不太合适吧……”

虽然这么说,但?秋国华的目光一直停驻在那一整箱亮晶晶的稀世珠宝上,小谢那孩子?还挺实在。

秋漾还不了解她爸爸,可喜欢钱了,也喜欢研究怎么赚钱,她搂住爸爸的胳膊,软软道:“怎么不合适呀,试试看嘛,万一能行呢?爸爸不想跟妈妈有共同话题吗?到时候去一趟大齐,好好感受一下古代的风土人情,妈妈肯定会很羡慕、很想听爸爸给她讲吧?”

秋国华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秋漾再接再厉:“还有人家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大齐的爹对我可坏了,爸爸不帮我教训他的吗!”

一说到这个秋国华就咬牙,他捧在手心上养大的姑娘,自己别说打骂,就是说话声音稍微大点儿都要担心吓着她,这么辛辛苦苦温温柔柔把她带大,才有资格当她爸爸,大齐那人算个屁,也配被她叫声爹?!

“去!必须去!”秋国华握紧拳头,“让他见识一下社会主义的铁拳!”

秋漾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因为其实她也很想揍大齐的秋爹,只是没机会。

父女俩开始琢磨着一起去大齐,但?是在去之前?得做好万全的准备,秋国华考虑要不要整个防弹衣,要不再带点武器?两人一琢磨,决定还是先给一家之主奚寒女士打个电话,先?通知她一声,万一她也有时间呢?

之前?秋漾在家一直没打通的电话这回通了,奚寒正从地底爬出来,两只手上尽是泥土,因此用肩膀夹着手机,语气不耐:“秋国华,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屁大点事就找我,我——”

“妈妈!”

“是漾漾啊。”

因为开的免提,所以那语气由冷转热的过程相当明显,秋国华酸溜溜道:“在你看来我的事哪个比屁大?你闺女放个屁你都觉得是大事。”

后面那句小声嘀咕的,没敢大声说,怕奚寒顺着网线把他揍一顿。

“前?两天我给你打电话,你爸接的,他说你出去玩了,我就觉得奇怪,你出去玩还不带手机?原本以为他在撒谎,所以我都准备买机票回去了,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秋国华:……这女人还能再敏锐一点吗?

秋漾看了眼爸爸,心说爸爸还真的在撒谎,但?很抱歉爸爸,我不会对妈妈隐瞒:“不是的妈妈,其实爸爸真的撒谎了。”

秋国华:?

奚寒语气骤然阴森:“这样啊。”

“你听我解释啊!我那么说也是有原因的!”秋国华绝望地看了眼他无情的女儿,他就知道,甭管遇上什么事儿,她们娘俩肯定站一边,他就是那可怜的工具人。“我这不也是怕你担心,再跟上回一样,那下头那么危险,再碰着脑袋,你以为你还能这么幸运,轻微脑震荡就出院啊?”

“那你就对我撒谎?”

“都说了不是故意撒谎的,是有原因的!”

“有原因的撒谎就不叫撒谎了?!”

轻轻松松点起战火的秋漾在“先?去找根雪糕吃让爸爸妈妈吵一会”和“毕竟爸爸也是无辜的帮他一手”之中,综合选择了“先?去找根雪糕吃再回来帮爸爸一手”。

她打开?冰箱拿了一盒冰淇淋,管家在旁边立刻递上两根小勺子,秋漾甜甜地朝他笑:“谢谢管家叔叔。”

管家在他们家工作很多年,对秋漾比秋国华都纵容,秋国华管着她的时候,都是管家帮秋漾蒙混过关。

“中午要不要再添一道甜点?草莓蛋糕怎么样?”

“好好好。”秋漾猛点头,“要多放草莓。”

她抱着冰淇淋回到楼上书房,出声拯救中年美男子:“妈妈,我跟爸爸有事情要跟你商量,你给拿个主意呗?”

十分?钟后,奚寒看着自己身上的土,还有开?采一半尚未完成的古墓,里头珍贵的文献资料与文物都需要及时记录与整理,而她是整个项目的负责人,所以即使她也很想跟着去,但?还是不能。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是有话要说:“想去就去,但?是漾漾,你能保证你跟秋国华还能回来吗?”

“应该可以吧。”秋漾也不敢说大话。“我跟爸爸研究过了,猜测玉佩跟镯子就是穿越的媒介,使用过一次后大概要过一个月才能再次使用,不过妈妈你知道吗?现在两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同步了,我感觉是因为之前?我手上只有镯子,这两样物品单独使用也可以,但?会造成不规律的时差,而且,只有我拿着才可以用。我问过,圣人之所以能穿到现代世界,是因为他把玉佩当作给我的礼物,我晕倒后,他就把玉佩放在了我手中,随后才跟着一起过来的。”

“而且穿越过程也需要时间,漾漾来之前?是晚上,但?我看到她的时候是中午,中间隔了近二十个小时,不过她自己没感觉。”

秋漾点点头,想起妈妈看不见才说:“爸爸说得对。”

相比较这对天性乐观浪漫的父女,奚寒冷静许多:“也就是说,这些全是你们的猜测,根本没有依据,对不对?”

秋漾乖巧嗯了一声。

“秋国华想去就去吧,去之前?把一切安排好,对外就说你们父女俩出国度假了。”奚寒干脆地答应了。“注意事项你们自己查,我只想说,记得多带点抗生素跟药,古代医疗条件差,破伤风天花鼠疫这些病一旦感染可不是小事。要是可以,像是种痘消毒杀菌这样能未雨绸缪的好事,建议那小子?多多推广,能够有效减少人口死亡率。”

“最后,漾漾。”

“我在。”

“妈妈不能陪着你,真的很对不起。”

秋漾嘴里咬着勺子,笑弯了眼眸:“但?妈妈爱我,这就够了。对了妈妈,你知道吗?这次回来,圣人给了我好大一箱珠宝,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等?你这次工作结束,不想实地考察一下吗?虽然是我们国家历史上没有的平行世界,但?应该对你的研究很有帮助吧?”

奚寒的声音都不觉变得轻柔起来:“是啊,妈妈也想看看,漾漾生活了十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母女俩又聊了十几分?钟,才依依不舍挂掉电话,秋国华抱怨道:“这女人真的对我一点都不温柔。”

秋漾太懂他的口是心非了:“谁叫爸爸就喜欢这样的不温柔呢。”

秋国华老脸一红,不知道想到什么,恶狠狠挖了一大勺冰淇淋送到口中,父女俩把一盒500g的冰淇淋吃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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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秋漾离开?后的第一天。

昭武帝看着时间,有些失神,这居然才过去一天吗?他觉得已经好久好久了,怎么秋漾还没回来呢?

晚上就寝,他一开?始还很平静地仰躺,双手交握在腹部闭眼入眠,可不知为何许久睡不着,好不容易有了睡意,便习惯性往旁边伸手,想将妻子抱入怀中,触手一片冰冷,便又瞬间清醒。

习惯是这样容易养成的吗?没有她的时候,他素来一个人睡,东宫三年,也不曾拥她入眠,惟独这一个月,习惯了两人交颈依偎的甜蜜,竟是连一天都忍不了了。

最后昭武帝起身,取了一件秋漾的衣裳来,放在枕边,才可入睡。

隆平宫的宫人们瞬间就不见了皇后娘娘,而圣人对此绝口不提,众人心下不安,却也不敢乱问,余忠海更是一头雾水,然圣人都不说,他又哪里敢多嘴?只得封了隆平宫众人的口,严禁向外泄露风声,无论娘娘为何不在宫中,那都不是他一个奴才该管该问之事。

这一个月下来,余忠海算是看明白了,从此往后他不仅要效忠于圣人,亦不能小瞧娘娘。

只是前朝难免又有人提及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一事,先?前?那碎嘴的左佥都御史的前?车之鉴,仿佛随着时间过去便被渐渐遗忘,由此可见,人总是记吃不记打,但?昭武帝却再次清醒地认识到窦和正在朝中的势力究竟多么庞大。

虽然他还是太子?时便已有自己的幕僚,然而先?帝太过昏庸,窦和正投其所好,他又畏惧自己这个儿子,竟宁可将权力倾向窦和正,以期压制昭武太子,如今简直是养虎为患。

倘若窦和正如杜谦那般一心为国为民,便是古板些,昭武帝亦有容人之量,偏偏窦和正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实在是硕鼠蛀虫,不除之,不足平愤。

大抵是吸取了教训,这一回出来劝谏昭武帝广纳后宫的理由不再是帝后无子?,而是直接攻击了秋漾,言明她身为皇后却没有做到德言工容,嫉妒成性,否则怎么解释昭武帝迄今后宫仅她一人?此等妒妇,不配为后!

昭武帝登基后迟迟不肯选妃,使得许多人心急难耐,有年轻女郎的家族大多选出了最为美貌出色的一位预备送入圣人后宫,这再拖下去可不成。

之前?劝谏,昭武帝只拿帝后是否不能生来胡搅蛮缠,简直有失体统,如今便将矛头对准秋皇后,帝王无妃,便是秋皇后无德,除非圣人想要废后,否则便是为了秋皇后的名声,也要广纳后宫才是。

面前是下跪请愿的臣子,昭武帝却并未动怒,他从很小的时候便明白,自己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对于想要攻击自己、打倒自己的那些人来说无疑是胜利的体现,因此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

跪地臣子半天不得圣人回应,亦不大敢抬头,这位昭武帝可不是先帝那样好糊弄,压迫力极为强悍,令人不寒而栗。

“卿言甚是,只是朕颇有些疑问,民间纳妾,尚无需主母首肯,怎地到了宫廷,反倒要皇后同意?”

昭武帝的坐姿素来端正挺直,此时他却显得很是放松,甚至单手拄在龙椅扶手之上,轻轻抚着额头:“难不成皇后的意愿要胜过朕的意愿,朕还要听皇后的才能自己做主?在卿家心中,朕是尚未断奶的稚童不成?”

这话说得诛心,谁敢应?

“又要后宫不干政,又无视朕的决策想要扶持皇后爬到朕的头上……”昭武帝轻笑一声。“倒是朕误会卿家本意了。”

简直就是诡辩!

“圣人明察,臣、臣并无此意啊!”

“皇后贤德与否,朕心中自有定数,怎地还需你来评价?”昭武帝缓缓问,“你算什么东西?”

“臣以为皇后娘娘贤明淑良,当得天下女子之表率。”户部尚书武秀杰持笏出列,“纵观史册,皇室兄弟争斗、手足相残,比比皆是,后宫阴私之事更是屡见不鲜。先?帝在时,贵妃祸乱宫闱,圣人深受其苦,以臣之拙见,倘若世人尽皆只娶一妻,可免无数灾祸。”

此言一出,朝堂俱惊,原本作壁上观的臣子们纷纷出列:“武大人怎能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离经叛道之言!便是同父同母所出,兄弟阋墙互相争斗者又哪里少了?只要好生教导,自然兄友弟恭,更何况皇室尊贵,更应绵延子?嗣开枝散叶,武大人此言,简直其心可诛!”

武秀杰那也不带怕的,他冷笑道:“黄大人生了张巧嘴,却不见黄大人将家产分?给令兄一半!如若本官记得不错,十二年前黄大人与长兄互揭疮疤,闹得可是人尽皆知!更是活生生将令尊令堂气死了!”

黄大人一听急了:“一派胡言!家父家母乃是病逝,何时是被气死?且长兄为官不仁,是罪有应得!”

身为户部尚书,成天为了银子跟人扯皮,武秀杰这张嘴一般人可说不过他,他也仅有一老妻,夫妻恩爱数十载,相敬如宾,最是瞧不惯那些宠妻灭妻的好色之徒,更何况皇后娘娘于他有恩,不过是出来说几句话,又不会掉块肉,还能讨圣人欢心,何乐而不为?

骂仗而已,这些人天天绞尽脑汁想从他手里掏银子,他早就想骂了!

朝堂顿时一片混乱,位列朝臣之首的窦阁老眉头微微蹙起:“朝堂重地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杜阁老则笑眯眯道:“诸位大人各有各的说法,我倒是觉得听听也不错,都有道理。”

窦阁老看过来一眼,二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电光火石间谁都不肯让谁,针锋相对。

昭武帝则很愉悦地望着大臣们因此吵闹不休,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一抹笑意,他是想要推行一夫一妻制,短时间内直接颁布,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也无法服众,因为这触及到了大部分男人的利益,最有趣的是,不仅是高阶层的男人感到被冒犯,就连民间那些饭都吃不饱的男人,都会因此愤怒。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所有的女人都是资源,无论这资源属于谁,但?男人天生是个整体,即便素不相识,也会抱团,他们很理所当然地觉得一旦自己有了机会,便也会是三妻四妾的受益者,而永远瞧不清楚自身几斤几两。

所以昭武帝只是想搅浑这片水,解除海禁派遣商队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时间,而他信任秋漾,她一定会带着希望回来,那希望将会化作火苗,点亮在大齐每片土地。

只是此时此刻,圣人还不知道,他的宝贝秋漾不仅带回了希望,还为他带来了绝望。

窦阁老瞧见了昭武帝的表情,心下咯噔,他虽没有亲孙女,却有适龄且美貌的外孙女,自信送入宫中便能分走秋皇后的宠爱,只是昭武帝不肯选妃,他将那孩子?留了好几年,完全是按照昭武太子的喜好培养的,比秋皇后更加完美、温顺、贤惠,符合昭武太子对于太子妃的一切要求。

只可惜昭武太子却选择了一个庶女,虽然能够理解,但?窦和正还是为此感到不悦。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昭武太子容不下自己,而自己的手伸得太长,已经无法收回。

他只能尽量扩大自己的势力,逼得昭武帝不得不忌惮,否则一旦罪行?昭告天下,那便是他的死期。

昭武帝在笑,他为何发笑?

杜阁老跟窦阁老斗了一辈子?,虽然他也觉得武秀杰说得这话有些离谱,但?不妨碍他为了膈应窦和正而响应号召。

结果直到退朝都没吵出个什么结果,反倒是选妃一事草草了之,余忠海感觉圣人心情不错,他有些想不明白,大人们吵得那样厉害,圣人不恼也就罢了,怎地还如此高兴?

自打登基大典后,他是越来越想不通了,总觉得自己好像跟帝后隔了好些个段位,难道这便是愚人和智者的区别?

只是回到隆平宫,昭武帝才意识到秋漾不在,他不必回来和她一起用早膳了。

旁人眼里都觉着是他宠爱秋漾,因此退朝后陪她一起,其实恰恰相反,是他留恋秋漾身上阳光、温暖、热烈、积极向上的气息,是他离不开?她。

没有秋漾的隆平宫一点意思都没有。

曾经他居然以为自己没有她,在大齐也能一个人生活,实在是……想得太好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她。

“圣人,泉阳宫那边派了人来,说是太后要见娘娘。”

正在昭武帝出神之际,耳边传来禀报,是那个叫白菊的宫女,因为伶俐又贴心,很受秋漾喜爱,昭武帝隐隐记得从前她不叫白菊,叫秋菊,只是秋漾嫁入东宫后,他觉着这名字冲撞了她,便让这宫女改了名。

原来真的很早很早,就把秋漾放在心里头了。

白菊心里发慌,她不知道娘娘怎地突然便消失无踪,而圣人却一副自在模样,难不成是圣人让娘娘“消失”的?那娘娘还会回来么?圣人的心也太狠了点,一夜夫妻百日恩,娘娘自入东宫便事事费心费力,虽说成了皇后之后便略有些懒散,却也不至于这般狠心地被“消失”吧?

昭武帝没工夫管宫女在想什么,他直接令人摆驾泉阳宫。

之前?秋漾来过泉阳宫后,第二日也言出必行?地来了,没有在太后跟前?吹耳旁风时,老太太还是挺像个人的,不过昭武帝来的次数不多,他大概一个月会来请安个两三次,太后有点怕他,每次看到他也拘谨,无理取闹时一冲动,事后就开?始惴惴不安。

一看是昭武帝,身后却没有秋漾,太后有点失望,昭武帝问:“太后要见皇后,所谓何事?若是有要事交代,可令人去传话隆平宫,朕得知了,会优先?为太后处理。”

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不想太后去烦秋漾。

无论如何太后都是他生母,虽说总是拖后腿,但?却不曾故意害他,母子?情分?浅是一方面,为人子?却须得尽孝。

“哀家,哀家是想着皇后数日未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闻言,昭武帝微微一怔,李嬷嬷斗胆道:“先?前?皇后娘娘给太后画了新首饰的样子,太后喜欢得紧,就想问问皇后娘娘是否吩咐人完成了,太后想在寿诞那天戴出去。”

很委婉的说法,昭武帝一听就懂,老太太又开?始琢磨自己寿诞的排场了,他缓缓道:“皇后近日身体不适,朕令她闭宫休养,因此短时间内无法来请安,还请太后见谅。”

以前母子?俩坐在一起便相对无言,得亏有秋漾活跃气氛,现在秋漾不在,那就是俩锯嘴葫芦,直到昭武帝起身离开,太后才悄悄松了口气,太子自打登基后愈发吓人,她都不太敢说话。

皇后身体不适?

老太太想着想着,眼睛一亮:该不会是有了吧?!

“快快快,快传太医,哀家要亲自去隆平宫看看!”

李嬷嬷赶紧拉住听风就是雨的太后:“圣人方才不是说了,皇后娘娘正在休养,不许人打扰。”

“哀家去难道也不成?”太后气道,“怎么说哀家也是太后,皇后见了哀家都要叫母后的,哀家——”

她话说了一半突然卡壳,有些震惊、有些错愕,还有些不敢置信,从昭武太子登基至今已过去一月有余,太后才惊觉,自太子?登基,他便不曾再开?口唤过一声母后。

尊敬有余,亲近不足,连眼神都是平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