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看向我,我会温柔地消融,像火山中的雪。
——米亚·科托《耶稣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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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她喜欢的人是你,她找了那么多年的白月光也是你呢?”
闻言,正要拉开车门的纪叙动作一顿,手轻轻地搭在车门上没动。
他眉头拧得更深了,下意识得就认为宴彦是在和他说笑,可是他回头在宴彦脸上找了很久,尝试着找出一丝找开玩笑的影子,却没有找到。
纪叙了解宴彦,他的表情很认真,眼神也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纪叙低下头,仔细地回忆了下与常晴认识的经过,和她的所有所作所为,那些他当时觉得奇怪的举动带入“她喜欢自己”几个字之后,突然就变得能说得通了。
知道纪叙相信了,宴彦立刻追问道,“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
纪叙声音冷淡,转身继续刚刚的动作,拉开车门直接上了车。
“嘭”的一声,车门被用力地关上了。
“我还不想谈恋爱”这几个字随着引擎声,消失在风里。
宴彦看着车尾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笑了笑,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在刚认识莫言晚的时候,“我还不想谈恋爱”这句话他也说过,可是后来,他发现……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真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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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一整个班二十几个同学都是学音乐的,但是这也不代表所有人都会朝音乐这方面发展。
除了家里本来就是开唱片公司的沈学,低调地隐姓埋名偷偷发表作品的常晴,和选择留校深造现在是助教的莫言晚之外,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现在从事的都是和音乐无关的行业,但是起码唱歌都不在话下,在自己的行业领域里都是麦霸。
几首热闹欢快的歌曲之后,KTV的场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江漪漪在的原因,很多人都点了江漪漪的歌,除此之外,点的最多的是Longai的歌。
毕竟是传说中的榜单收割机,在KTV里的点歌热榜里她的很多首歌也在前排,随手一翻就能翻到。
音乐切来切去,昏暗不明的灯光下江漪漪的脸色也跟着换来换去。
有人正在唱Longai的新歌,也有喝多了的人正拿着麦,大着舌头,大声地开着玩笑。
“哎哎哎,唱的难听死了,你下来吧,你唱不出Longai的感觉,来来来,让我们江师姐来唱,在场的估计肯定只有师姐可能能唱出感觉。”
“就是,江师姐,麦给你,你能给我们唱一首吗?”
“还想看学姐现场表演?你们请得起吗就让学姐唱唱唱……”
……
大家七嘴八舌地闹着,却没人发现跳跃的五彩灯光下,江漪漪的脸色已经黑了。
他们不知道Longai是谁,可是她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在常晴的面前唱Longai的歌。
她更不可能告诉他们,Longai就是常晴。
江漪漪想到这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推脱道,“抱歉,我今天唱太久了,嗓子有点不舒服,还是不唱了吧。”
“咦?”
莫言晚闻言放下手里的酒瓶,佯装惊讶地轻呼了一声。
“可是刚刚不是江师姐你说好久没来KTV唱歌了,所以才要求要参加的吗?”
“难道是我刚刚在餐桌上喝鸡汤喝醉了,听错了吗?”
莫言晚脸上的表情带着几许疑惑,故意扬起尾音的话里每一个字甚至连标点符号却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嘲讽,江漪漪一时有些下不了台。
本就是些场面套话话,谁会在乎她为什么来,可偏偏就有人看不惯她的所作所为,找她话里的漏洞。
江漪漪笑笑,解释道,“我只是想来感受一下KTV热闹的气氛,毕竟平时不是呆在录音师就是在舞台上,感觉不一样。”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精致的小礼服,从头假到尾的虚伪女王,莫言晚突然懒得找她的茬了。
她抿了一口酒,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浅浅勾唇一笑,“也是。”
熟悉的旋律和歌词一首接着一首,听着他们唱着自己的歌,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吃东西的常晴突然觉得有点讽刺。
看看这里大部分的人,嘴里唱着她的歌,说喜欢她的音乐,用尽所有好的词语夸着她,可偏偏又希望能看她的热闹和笑话。
他们也许并没有恶意,可大抵八卦是人的天性,他们都崇拜有能力能爬到山尖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一个曾经站在山顶,如今却跌落谷底的人的故事和生活有着浓厚的兴趣。
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要满足他们的兴趣。
她的直系学姐同门师姐江漪漪,明里暗里的黑她,找到机会就各种打压她,可这些说着喜欢江漪漪,口口声说着崇拜江漪漪的人却又唱着她的歌,还要求让极其讨厌她的江漪漪一起唱。
最可笑的是江漪漪还不能生气,甚至不能反驳,更不可能说出真相。
还有沈学,他说他喜欢她,追了她很常常多年,却总是喜欢逼她做不喜欢的事,让她处于难堪的境界里,让她进退两难。
而她自己,时时刻刻被人拉到话题的中心,却偏偏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像个旁观者。
甘心吗?
并不。
常晴垂眸,盯着眼前的五颜六色的酒瓶,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
沈学虽在唱歌,但也一直在偷偷关注着常晴的一举一动。
他想和常晴说话,可是常晴左边坐着莫言晚,右边坐着陈老师,他根本就没机会。
于是就只能一边耗着时间,一边默默地想着办法,让常晴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没变的心意。
陈穆青没喝酒,也没参加这群年轻人的玩闹,他就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不时把视线投向身边的常晴,而后又看向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江漪漪。
这两人都是他带出来的学生,但不是同一届,常晴低江漪漪一届,却在同一年的学校元旦汇演之后和江漪漪被称为南大两大才女。
花开两朵,发展却各不相同。
几年后的现在,江漪漪是著名的女歌手,拥有粉丝无数,被很多学弟学妹视为奋斗目标。
常晴却一直默默无闻,除了当年校园歌手大赛之后夺得冠军的《逆光》之后再无作品,泯然众人。
学校老师和同学谈起常晴的时候都觉得可惜,说她大概是江南才尽了。
可陈穆青并不这么认为。
在这里所有的人中,除了莫言晚和江漪漪,就只有他知道被誉为音乐榜单收割机的Longai其实就是常晴。
这是常晴的秘密之一,他不知道常晴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人都渴望的名声,她偏偏避之不及。
……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时间到了,可大部分人早就玩嗨了,于是便续时继续唱,一个个闹着要嗨唱到天亮。
陈穆青看时间也不早了,他年纪大了撑不住便提出了要离开,众人纷纷起身要送他下楼,却被他拒绝了,他只笑笑说让常晴送就好。
大家都知道陈老师和常晴的关系好,于是便没有强求。
KTV的走廊光线很暗又很深,拐角处的整面墙都是镜子,很有创意的设计,但是看着怪吓人的也很容易让人迷路。
包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从走廊走出来一路都是旁边包厢里的鬼哭狼嚎。
安安静静走路的陈穆青听着听着,突然就笑了,内心有点感慨。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唱歌,那时候没有KTV,我也找不到伴奏和背景音乐,我凑了好久的钱买了把木吉他,就天天站在路边弹边唱。”
“路过的人会停下来听,从一个,两个,三个……到后来的数不清,后来我就买了小音箱和话筒,那个时候的话筒音质都不怎么样,还是连着线的,我走到哪就把线拖到哪。”
“虽然不是很方便,但至少它的声音大,能让更多人听到我的声音,听到我的歌,知道我这个人……”
他面容温和地目视前方,语气舒缓,话语中淡淡的留恋像是在回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岁月,也平淡地像是在阐述某个朋友的往事。
常晴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扰。
说完故事的时候刚好出了KTV的大门,陈穆青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拍了拍常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道,“晴晴,你想过让大家都听到你的声音,都知道你是谁吗?”
常晴也停下了脚步,她脸上带着微笑,语气轻松道,“已经有很多人听到我的声音了啊,陈老师,我现在在网上很火的。”
陈穆青盯着她的眼睛摇摇头,“可那不是你的。”
“是Longai。”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稳重深沉,像古老的大钟,有着直击人心的力量。
常晴的笑容一僵,她咬咬唇,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足尖沉默了片刻,而后抬起头着看着陈穆青。
“可您知道的,Longai就是我,Longai就是常晴。”
“别人不知道。”
“那不重要,我……”
“那很重要。”
陈穆青声音严厉地打断了常晴未说完的话。
“常晴,音乐是很纯粹的东西,它能直击人心,可你却给它披上了一层雾,你不愿意面对它,就像是一位母亲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再怎么爱它,它也会觉得委屈。”
“你有很多顾忌,说明在你心里,有些东西在音乐之上,你不在乎名利,可人不可能真的都四大皆空,总有一天你会累,那么你的灵感,你的音乐都会离你而去。”
陈穆青的话直接又现实,每个字都很重,狠狠地砸在常晴的心上。
像是藏在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忘了的真相被人揭穿,常晴的心里漫上说不出的难受。
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确实有很多顾虑,但她从不认为那些凌驾在她的音乐之上。
她之所以隐瞒,不是因为顾虑比音乐重要,而是为了更好的创作自己的音乐。
可是现在听了这些话,她开始怀疑自己……
陈穆青看着沉默的红了眼睛的常晴,也觉得心疼。
他带了很多届学生,常晴是他最满意的一个,也是秘密最多,最让他担心的一个,她心思极其敏感细腻,共情能力强,创造出来的作品总是能让人耳目一新。
他始终相信词以达意,曲以表情,音乐表达的是创作者的情,能被这么多人喜欢是因为她的作品真实到让人感同身受。
这样的人即使看起来乐观积极、大大咧咧,可其实心里一定有一个极其脆弱的地方,有一个不允许让人触碰的小世界。
两人无声地站在KTV门口,良久,陈穆青抬手拍了拍常晴的肩膀,“老师要回学校了,你好好想想。”
看着常晴萎靡无神的大眼睛,他又笑笑,柔声道,“这学期结束我就退休了,可能是真的老了,以前老是想着自己的学生要有出息,可是现在觉得,你们过得开心就好。”
“老师只是说说,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也不要压力太大。”
“嗯。”常晴点点头,抬头,就看到陈穆青脸上的老年斑和皱纹,她眼底的泪意又开始沸腾。
小孩子长大了也还是小孩子啊!
陈穆青在心里感叹着,温和地轻轻拍了拍常晴的小脑袋。
“都快二十五岁了,隔壁历史系教授的女儿和你一样大,都怀二胎了,你也该去好好去谈个男朋友,要是觉得可以就带回来给老师看看,我回学校了,等你的好消息。”
他总是忍不住很担心常晴,因为在某些方面,他们太像了。
搞艺术的人内心一定是孤独的,也是固执的,有着自己的坚持,和一腔一往无前的孤勇。
每个人一出生都缺失了一块,大部分人很难找到一模一样的补上于是随便找了个差不多的填上去,然后得过且过。
可有总有那么一小部分倔强的人就一定要找一块一模一样的补上去才肯罢休,就如他。
但是他不希望常晴也这样,他体验过,所以知道这样的人生太寂寞。
她虽然是只是他的学生,可在心里,他早已把这个小姑娘当作自己的女儿了。
他希望她幸福。
这样想着,陈穆青看向常晴的眼神越发得温和了。
对上陈穆青温柔慈祥的眼睛,常晴咬着唇,继续点头,“好。”
听到肯定的答案,陈穆青这才满意,他转过身挥了挥手,“我回去了,你也上去吧。”
常晴还想继续送陈穆青回学校,可她知道他会拒绝,于是便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
今天看到陈老师,她才意识到,陈老师是真的老了。
……
毕业的这几年,她虽去了帝都,可每逢过节都会回南寻看望陈穆青。
对她而言,陈穆青不止是她的老师,更像是她的亲人。
陈穆青对她虽严厉,可也一直都很关心她,对她很好,倒是毕业后这几年,对她温柔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生气的拍桌子对她大喊。
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想来KTV,他之所以来都是为了她。
他不想她做事说话冲动,让人留下话柄,也不想她让人欺负,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也一起过来,缓解她的尴尬。
这一瞬间,她突然很气自己,为什么要藏着躲着,让人可以无所顾忌的讽刺欺负,还让爱她的人为她担心。
她虽说是不在意,可是她从来也没想过,在意自己的人听到那些话会替她难受。
她可以说出一大堆为什么不敢说自己就是Longai的原因,可说到底,只是因为她不够强大。
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够勇敢……
回到包厢,常晴在莫言晚身边坐下,莫言晚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担心,“怎么了?”
常晴摇摇头,“没什么。”
“哦。”
莫言晚淡声应道,脸上的表情却明显的表示出她不相信,但既然常晴不想说她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又接着道,“我刚刚打电话给宴彦了,他马上就过来了。”
“那就好,刚好陈老师走了,我也待不下去了。”
两人头靠着头说了几句话,沈学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常晴身边的位置没人,他终于看到了希望连忙在座位上起身走了过来。
他在常晴身边坐下,转身面对常晴道,“晴晴,我们有快三年没见了。”
常晴往莫言晚那边挪了挪,避开他的接近面无表情的淡声道,“嗯。”
“想不到三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哦。”
“我给你带来礼物,在车里,是我专门去瑞士给你买的,待会拿给你。”
“不用。”
……
两人就这样聊着,常晴的声音越来越冷漠,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不管能不能拒绝的通通都拒绝,十句话二十个字里含量十个“不”字。
可沈学就像是听不懂似的,越说越起劲,已经从瑞士的手表说到了垦丁堡的森林别墅。
莫言晚默默听着,死死憋着笑,肩膀却颤抖地厉害。
常晴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深呼吸了,就在她忍无可忍的时候,江漪漪端着两杯不知道是什么酒的酒过来了。
“常晴师妹,赏脸喝一杯吗?”
常晴抬头,冷冷地看了江漪漪一眼。
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江漪漪,可江漪漪却偏偏就要招惹她。
现在陈老师不在,她就不想再陪江漪漪演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戏了,启唇就打算怼回去,“不……”
只可惜“赏”字刚冒了个前音,就被沈学的大嗓门给盖了过去。
他接过江漪漪手上的酒杯,大声道,“晴晴不能喝太多酒,怕醉,我替她喝。”
刚好切歌,包厢安静了几秒,沈学的声音特别清晰,清晰到所有人都听到了,于是……
正处于兴奋之中的人比之前要更激动了,起哄声和口哨声又开始不绝于耳。
“哦~”
“我沈哥还是很man的嘛。”
常晴:“……”
我替你个&%¥*#
真是有毛病!
江漪漪站在一旁掩嘴笑,“学弟想追我们常晴的话喝一杯怎么够,起码要三杯。”
说着,她弯腰从茶几上又端起两杯酒,递到沈学眼前,眉目含笑地看着沈学。
“当然。”
沈学爽快地应道,他低头刚想喝,手上的酒杯就被人一把枪走,常晴一口喝完一杯之后,又夺过江漪漪手上的酒。
“晴晴,你别……”
莫言晚瞪大眼睛惊呼。
可常晴的速度快到她连阻止都来不及,看着常晴喝完第二杯,莫言晚就知道接下来的发展就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了。
估计也没人控制得住,心情看着就不好还偏偏有人一次两次地往枪口上撞,确实让人心烦,
喝完三杯之后,常晴把酒杯重重往茶几上一放,一抹嘴,冷眼看着江漪漪,“师姐,我喝完了,你呢?”
“我……”
江漪漪正想拒绝,常晴勾唇一笑,“大歌星不会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这个在乐坛无名无姓的小师妹不配和你喝吧?”
“当然不是,我……”
“那就喝!”
这么多人看着,江漪漪拒绝不了,毕竟这本就是她主动过来找常晴喝酒的,常晴喝了她不喝也说不过去。
再说了,她只要喝了,常晴在大家心中的印象又会差几分。
这样想着,她端起一杯酒微笑着仰头,一饮而下。
彩灯晃动着,带动着深藏在血液里的躁动与不安,透明的液体在玻璃瓶里微微荡漾,荡漾起一抹诱人的波光,摄人心魂。
KTV里被刻意稀释过的酒酒精度数并不高,不醉人,只是常晴喝得太急还混着喝了几种酒,会比较容易醉。
灯光闪烁的频率过快,音乐声又太多嘈杂,挑起了血液里的躁动因子,渐渐加快的心跳像是带动了全身,常晴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下的血管的跳动。
看着江漪漪放下杯子,她又指着茶几上的酒,强硬道,“三杯!”
江漪漪有些难堪,沈学也觉得常晴有点过分,于是劝道,“晴晴,算了吧,学姐也不是故意要让你喝那么多酒……”
常晴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晕,里面钝钝的痛,胃里翻滚,很难受,一听沈学的声音她就觉得心烦气燥,“那就你喝。”
“晴晴我……”
沈学一时愣住了,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可同时,他有又那么点开心,他还以为是自己为江漪漪说话惹她不开心了。
这样一想,在常晴心里,他也不是一点地位都没有的,于是他伸手拉住常晴的手,“晴晴,你别生气了,一下子喝这么多久会难受的,我送你……”
“停!”
常晴抽出手,将手竖着挡在身前,“你别说话。”
说完,她拉起莫言晚转身出了包厢。
随后,江漪漪接了个电话,和大家打了声招呼之后,也拿着包也出了包厢。
……
逃离了包厢里浑浊的空气,常晴深深吐了口气,她弯腰将手洗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抬头看着镜子里脸红到要滴血的人,认真道,“晚晚,我喝醉了。”
“这次是真的。”
说完,她转身还晃了一下,若不是莫言晚扶着,她很可能就摔了。
莫言晚抱着她叹了口气,“你都不看江漪漪端过来的酒是什么酒就喝,还一下子灌了三杯,怎么可能不醉!”
“也怪我,没能拦住你。”
莫言晚刚说完,手机就响了,她单手扶着常晴,费力地抽出手机放在耳边。
“你到了?好的,我们马上下来。”
这时,本来安安静静呆在莫言晚怀里的常晴突然挣扎了起来。
“呜呜呜,纪叙,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来接,你……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莫言晚:“……”
手机那边的宴彦听到也呆了一下,问道,“常晴喝多了?”
“对。”
莫言晚将常晴死死压在怀里,不让她乱动。
这人说醉酒就立马开始撒酒疯,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她喝多了,正闹着要纪叙来接。”
“可惜,纪叙说有事来不了。”
……
挂了电话后,莫言晚扶着常晴跌跌撞撞回包厢拿包,推开包厢的门,她才发现包厢安静地过分。
莫言晚虽觉得有点奇怪,可也没想太多,抱着常晴踏入包厢时,音乐突然响起,沈学站拿着话筒对着常晴开始唱歌,一首表白的情歌。
关键是这歌还是江漪漪的歌。
莫言晚:“……”
她该说这人是缺心眼还是天生残疾?
……
莫言晚带着常晴出KTV的时候沈学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也撵不走,也跟上来了,还抢着扶常晴说抱她下楼的速度比较快,然后被莫言晚给严词拒绝了。
她可不敢让沈学靠近常晴,要不然等常晴清醒过来还不撕了她。
到了KTV门前的露天停车场,莫言晚扫了一眼,她不仅看到了宴彦,还看到了纪叙,更奇怪的是,她还在旁边看到了江漪漪的身影。
但现在不是奇怪这些的时候,她扶着常晴继续歪歪扭扭地往前走,她一直弯着腰,现在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常晴突然抬头,像个雷达似的精准搜索到了纪叙的位置,而后猛然推开莫言晚,抬脚就跑了过去。
她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纪叙怀里,仰着小脑袋在他胸前蹭来蹭去,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亮亮的,兴奋地问道,“纪叙,你是来接我的吗?”
看着趴在他怀里醉醺醺的小姑娘,纪叙脑海中响起的是宴彦先前和他说过的话:
“如果我说她喜欢的人是你,她找了好几年的白月光也是你呢?”
他一时愣住了,甚至忘了把人推开。
站在纪叙身边的江漪漪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纪先生,这……”
纪叙回过神,偏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冷淡,“抱歉,有点事,麻烦江小姐等一下。”
说完,他就低下头,握住常晴的肩,准备推开她将她送到莫言晚和宴彦的手上,可怀里满身酒气的小姑娘却死死扒拉着他不放。
跟在常晴身后的沈学也跑了上来,微喘着气朝纪叙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她喝多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就从纪叙怀里将人拉出来,却遭到了常晴剧烈的反抗,她一边拍着沈学的手拒绝沈学的靠近,一边直往纪叙怀里躲。
“你干嘛?别拉我!”
见在常晴抗拒的如此厉害时沈学还想强行拉她的手,纪叙搭在常晴肩上的手改推为收,一手护着常晴,一手抬起抓住了沈学的手腕,拧眉问道,“你是谁?”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沈学的气势也弱了半分,他想了好久,嘴里最终吐出来五个字,“我是她同学。”
回答完他又大声反问道,”你又是谁?”
纪叙刚张嘴,“朋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怀里死死抱着他的小醉鬼就大声喊了出来:“他是我的心,他是我的肝,他是我的心肝宝贝蛋!”
纪叙:“……”
沈学:“!!!”
江漪漪:“???”
正看热闹的莫言晚听了常晴的回答埋在宴彦怀里闷声笑不止,肩膀一颤一颤的停不下来。
她家晴晴崽儿喝醉时智商和四肢的协调性都下降了不少,但是撩汉的能力倒是不降反升,胆子也大多了,居然将自己的贼心在纪叙面前表现得如此的明目张胆。
宴彦好整以暇地倚着车子,看到纪叙抿得笔直的唇后忍不住挑眉一笑。
这,有点意思。
莫言晚忍住笑,用手肘怼了怼宴彦,“车里有瓜子花生爆米花辣条吗?”
宴彦一拍脑门,一脸惋惜,“糟糕,吃完了,忘买了。”
纪叙头疼地看着那边看热闹的两人,沉声道,“麻烦你们过来把她带走,我还有人要送。”
常晴闻言从他怀里抬头,仰头看着他,眨巴眨巴两下眼睛,问道,“心肝,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这称呼让纪叙眉心一跳,差点没把人直接扔出去。
知道不能和醉鬼计较,他闭了闭眼,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我是来接工作上的合作对象。”
江漪漪趁机插话,“常晴,纪先生是来接我……”
她话还没说完,纪叙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道,“麻烦江小姐等一下。”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的不耐,江漪漪脸上的笑就那么僵住了。
可许纪叙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和江漪漪说话的声音,比和常晴是说话的声音要冷漠的多。
可江漪漪察觉到了。
他就差叫直接叫自己闭嘴别说话了。
常晴揪着纪叙的衣服,又眨巴眨巴眼睛,声音软到不行,听得人心都要酥了。
“哦,对,你还穿着正装,那我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
纪叙点点头,肯定道,“是。”
常晴又哦了一声,低下头在包里一顿乱翻,然后翻出一张卡在纪叙眼前晃了晃,秀眉微皱,很认真地在为难,“房卡只有一张,如果我睡着了叫不醒你进不来了怎么办?”
她语不惊人死不休,除了知道事实真相的人,江漪漪和沈学已经被吓得呆住了。
纪叙:“……”
她这话对他这个大男人来说倒是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她一个小姑娘的影响却很大。
容易被人误会,若是被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
怕常晴再继续胡说八道,纪叙强行抱着她走到莫言晚和宴彦的身边,将她用力推到莫言晚怀里,“你看好她,带她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身后的人没有拉他,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几个大步急忙跨到了江漪漪面前……
常晴确实没伸手拉纪叙,她忙着低头翻包找钥匙,翻了老半天,她终于找到了车钥匙,然后按了两下,某处响起“啾啾”两声。
她闻声走到自己的车边,惊喜地唤道,“找到我小蓝了。”
说着,她推开车门就要爬上驾驶座。
纪叙回头的时候她已经爬上去了,那个号称是她同学的男人正焦急地拍着车门让她下车,而莫言晚和宴彦则依旧淡定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没动。
纪叙只觉得太阳穴一阵突突地跳,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紧握着拳头。
“纪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吗?”江漪漪提醒,然后抬起手臂用手指点了点手腕处的女士手表示意,“现在已经很晚了。”
纪叙收回视线,阖首,“可以。”
他领着江漪漪走向自己的车,身后常晴醉醺醺的声音还在继续地骚扰着他的耳朵:
“我不要下车,你别敲了。”
“我可以自己开车回家。”
“你是谁啊就想开我的小蓝?不行,除了我谁都不能开。”
……
莫言晚懒懒地靠在宴彦怀里往纪叙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而后抬眼问道,“纪叙不会真就这么走了吧?”
宴彦抬手卷着她的一缕长发吻了吻,“不会,只要常晴继续,不超过三分钟,他就会回来。”
莫言晚打开手机看了下,“现在是十二点三十四。”
……
纪叙走到车边拉开车门,江漪漪微笑着拉着裙摆上了车,心中暗喜。
这人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嘛!
”纪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还要睡美容觉,所以不用去太远的酒店,我们在附近找个最好的就行……”
纪叙点点头,而后“嘭”的一声关上车门,一步跨到前面敲了敲车窗,俯身交代道,“彭经理,江小姐说的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那就麻烦了。”
纪叙视线一转,看向后座的江漪漪,又道,“对居住有什么要求江小姐可以尽管对彭经理说,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安行都能尽量满足,至于车展的合作,我们在明天的会议上再详细讨论。”
“彭经理,开车。”
他的声音略微急切,语速很快,说完,还不待江漪漪的反应,他转头就走了。
江漪漪摇下车窗往回看,看到纪叙往常晴的方向走去,她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微笑和柔和消失不见,只剩下阴沉。
……
正趴在车窗边和常晴说话的沈学突然被大力拽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纪叙就已经打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只见他伸手将常晴轻松地抱到了副驾驶上并给她系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取代了常晴坐到驾驶座上。
“诶,你干嘛?”
沈学回神后大喊了一声,双手死死地抓住车门不让纪叙关。
纪叙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冷漠和凌厉看得人心里发凉。
下一秒,他转过头,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抓住车门握手处用力一拉,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压到沈学的手。
沈学被他的突然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手。
车门被成功关上,越野车后退的速度太快,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个极速后退和转弯后,蓝色的越野车飞快消失在眼前。
莫言晚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十二点三十七。
三分钟,刚刚好。
常晴那句兴奋的“心肝儿,我们回家“仿佛还在耳边,车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沈学怒气冲冲地走到莫言晚面前,质问道,“莫言晚,你不是常晴最好的朋友吗,就放心让一个男人把喝醉的常晴接走?”
莫言晚抬起手反反复复看了看新做好的指甲,慢条斯理地瞥了沈学一眼,轻哼一声,“我不放心他,难道放心你吗?”
大学毕业聚餐那天的事她可没忘。
沈学心虚地别开眼,“但是你都没告诉他常晴的地址,你就不怕他把常晴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去吗?”
莫言晚又凉飕飕地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又不知道常晴住哪个酒店,怎么告诉?”
“再说了,他们昨天晚上住在一起,他都不知道常晴住哪的话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话顿时让沈学愣在原地,莫言晚看也不看他,转身上了车,“宴彦,好困,我们也回家。”
宴彦意味深长地多看了沈学一眼,推过他,上了车。
他觉得,莫言晚刚刚的那句话好像意有所指。
……
作者有话要说:酒不止壮胆,还能让人上撩汉界的王者,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