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所以为爱,或许在乎缺失,从不可得,因此思念终身。
--黄碧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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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
“后来我没有再见到过他。”
“那Longai,对于这件事,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常晴听到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笑。
“最大的遗憾,应该是我还是没有坐上那辆越野车吧。”
“我的粉丝们应该都知道,我很喜欢越野车。”
“Longai的这个故事很精彩,音乐更精彩。”
……
采访完出来之后天已经是傍晚。
常晴一出大楼,抬眼,路灯正好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广场中央的大喷泉闪烁着五彩霓虹,无数的小水珠掉进彩色的光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常晴立在一旁,愣愣地看了很久。
高楼林立,直冲天际,霞光从高楼背后投射出来,印在巨大的广告墙上,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昏黄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她毕业后因为工作的原因来了帝都,转眼间,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帝都和南寻市差别很大。
地方大,人多,车也多,她经常换地方住。
三年的时候,她快住遍了半个帝都。
天色愈晚,常晴仰头看着天上飘动着的红霞,不由自主地就出了神。
南寻的晚霞,要比帝都的红。
……
中午之后就一直放在包里,没有拿出来过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常晴拿出来看了下名字,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溪姐。”
“嗯,采访结束了吗?”
“刚刚结束。”
“那今天晚上还过来录demo吗?来的话我让人过去接你。”
常晴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想了想回答道,“会晚一个小时的样子。”
“我前几天把车送去修了,约好了今天晚上去拿车,我待会儿去安行拿完车,自己过去。”
“那好,新歌的评论你先暂时不要看,开车小心。”
……
又耐心地听童溪叮嘱几句后,常晴才挂了电话。
自从和乐听音乐签了约之后,便是童溪一直带她。
童溪大她三岁,是个很干练的女强人,但是在和她有关的事情上,却总是婆婆妈妈。
可能是被她历来的不良行为给吓的。
想到这儿,常晴笑着摇摇头,然后走到路边拦了辆车,准备去安行车行。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流拥堵。
常晴觉得无聊,纠结着要不要把童溪刚刚交代的话放到一边,去看新歌的评论。
但就在她打开了app,伸出手指蠢蠢欲动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突然的震动声吓了她一跳,手指一抖,退出了app。
一瞬间,她还以为是童溪在她身上装了智能监控。
常晴镇定下来,定睛一看,发现不是童溪打来的,而是大学四年的舍友---莫言晚。
电话一接通,莫言晚声音就急急传了出来。
“晴晴,感觉怎么样?”
常晴被问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怎么样?”
“就我给你介绍了海归博士啊,相处得怎么样,你可别跟我说你又放人家鸽子了?”
常晴:“……”
她懊恼地拍了下脑门。
完蛋了,她就说她这几天老觉得忘了什么事情来着,原来是忘了这个。
为了不友尽,她只好软着声音,很诚恳地解释道,“晚晚,我这几天太忙了,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那边的莫言晚一听这句话就炸了。
“这话我今年不知道听你说了多少次了,常晴,你知道你的晚晚最近因为你,被多少个朋友拉黑了吗?”
常晴看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户的玻璃上划拉了几下,然后努努嘴,小声叨叨。
“动不动就轻易拉黑,不算是好朋友。”
“你还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黑?”
“别别别,别拉黑。”常晴连忙哄道,“我知道错了还不成吗?”
“算了,你直接和我说吧,你这一次两次的是不是故意的?”
常晴手指停留在窗户的某点上,不动了,缓声道,“晚晚,你以后还是不要给我介绍了。”
“我还不想谈恋爱。”
“行。”莫言晚深深叹了口气。
“晴晴,我不逼你,但就算是不谈恋爱,你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是好的啊。”
“常晴,我没时间去帝都,你不能老是一个人。”
常晴盯着窗外的人群一时无言。
他们大多都是一对一对的,闺蜜、兄弟、情侣或同事。
常晴静默了片刻,然后故作不耐道,“哎呀,晚晚,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明明粉丝千千万,什么时候一个人了?你……”
突然,她的扫到街边的一个人影,视线顿住了,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本来懒懒散散靠在椅背上的她,倏然坐直身体,伸手直拍驾驶座。
“停车!”
“停车,停车,师傅停车!”
开车的大叔被她焦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还没等车停稳,常晴伸手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垮着大步子朝刚刚看到的那个身影跑去。
她很急,不但车钱没付,甚至连包都忘了拿。
“姑娘,姑娘,你还没给钱!”
师傅探出头叫唤了半天,她头也不回。
人潮拥挤,常晴踩着高跟鞋在街上狂跑。
莫言晚担心地在电话里喊,“晴晴,晴晴,发生什么了?”
看着那个身影就在眼前,常晴举着手机笑,“晚晚,我看到他了。”
“武警大帅逼?”
“对。”
说完,常晴刚好也走到了那个身影背后。
她放下了手机,双手紧张地握在身前。
看着正在举着手机打电话的熟悉背影,常晴做了几个深呼吸。
她的心跳很快,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太过紧张。
喘匀了气后,她抬高手在那人手臂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好。”
那人还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一边转身回头,一边还在说着电话。
“宝宝,电影票我已经买了,就在你公司附近,你要不要我现在去接你……”
他眉目清俊,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低着头看常晴,目光带着疑惑。
常晴仰着头对上他的眼睛,脸上的笑容一僵。
她收紧了握着手机的手,手机的棱角嗝得手心生疼。
常晴勉强地勾了勾嘴角,小声道歉,“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笑着摆摆手,转过身又继续打电话。
常晴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他说:
“宝宝乖,不吃醋,不是搭讪,是别人认错人了。”
听着男人甜到腻歪的话,常晴突然笑了。
宝宝都是别人,她从来都不是。
她缓缓抬手,将手机贴在耳边,轻声道,“晚晚,不是他,我又认错了。”
莫言晚听了,又气又心疼,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晴晴……”
“我没事,好了,先不聊了,下次打给你。”
“恩,拜拜,好好照顾自己。”
……
挂了电话后,常晴想把手机放回包里,却发现自己忘了拿包。
刚刚她跑得太急,把包落在车上了。
她也不慌张,慢慢往刚刚下车的地方走去。
下午主持人问她最大的遗憾是什么的时候,她撒谎了。
答案其实和前一个问题是一样的,她最大的遗憾是这么多年,再也没有见过他。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身在何方,也不认识他的朋友。
世界这么大,人又哪是这么好找的。
她辗转了很多个地方,现在才知道当年在医院和李浒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话有多天真。
五年的时间,足够让当年初展头角的她,在音乐界有一定的地位。
她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除了他。
他不是她努力,就能找到的。
这些年,每每看到背影像那个武警的人,常晴都会冲上前。
就算次次都以认错人告终,她也一直没放弃。
坚持屡错屡犯。
就像莫言晚说的,她是个死脑筋的人,总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怎么,也不肯回头。
……
司机大叔人很好,还在原地等着,她上车后,很不好意思地道歉。
司机大叔也没怪她,问她,“小姑娘,刚刚是看到很久没见的熟人了吗?”
常晴沉默了,低下头没说话,良久轻轻摇摇头,“不是。”
司机看她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安静地开着车。
被高跟鞋磨破了皮的脚踝开始隐隐作痛,常晴疲惫地靠向椅背,偏过头,透过薄薄的夜色,怔怔地看着外面的车流不息,人来人往……
到了安行车行,常晴被人迎了进去。
那人穿着整洁的制服,招呼她在待客厅的沙发坐下,并客气地端来了茶和小零食,弯腰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常小姐,很抱歉。”
“因为最近有修车师傅请了假,再加上出了点小意外,您的车还没有修好,还请您再等等。”
常晴点点头,喝了口茶,待人离开后,她窝进了沙发,发起了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她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片口香糖,打开包装把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无聊的继续等。
期间有人进来给她添茶水,是一个女人,一个板着脸的女人。
女人只是拿着水壶推门看了一眼,又走了。
嘴里的口香糖都没味道了,还没有人来通知她车修好了,常晴渐渐开始不耐起来。
等那位女人再次过来的时候,常晴叫住了她。
出于礼貌,常晴说话前先吐掉了口香糖,用纸抱住扔进了垃圾桶里。
“麻烦问一下,我的车还没有修好吗?”
“没有,您如果急的话可以明天再来。”
女人的态度比刚刚领她进来的人的态度差很多,不笑,说话的时候拿鼻孔对着人。
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常晴心情就更差了,况且童溪还在等她。
“是你们让我今天来拿车的,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你让我回去明天再来?”
“小姐,有意外情况发生的时候,我们都会提前打电话通知,可能是您的电话一直没打通,这不能怪我们。”
“呵~”
常晴冷笑了一声,站起身拿出手机递到她眼前。
“这位小姐,你要不要查一下我的手机通讯记录,看我有没有未接电话?”
女人沉默了,不说话。
“带我过去,我要看你们车修得到底怎么样了。”
……
出待客厅之后,常晴又拿出了一片口香糖。
她现在极其需要冷静冷静。
走到自己的爱车身边,看着被拆下了车前盖露出了五脏六腑的车,常晴立刻冷下了脸。
这下,口香糖也不能让她冷静了。
这可是她最心爱的车,平时很宝贝,甚至很少开,就怕不小心刮蹭到。
它什么时候这么丑过?
常晴一下子气得连自己嘴里还嚼着口香糖都忘了,厉声问道,“这就是你们修车修这么慢的原因吗?”
“我只是车胎有问题,现在为什么连车盖都给我拆了?”
“这就是帝都第一车行口口声声说承包的售后吗?”
……
发出的一连串的质问没人回答,常晴又气呼呼道,“我要向总公司投诉你们的修车师!”
就在这时,车底传来一阵轮子“轱辘轱辘”的声音,常晴低下头,看到一个男人从车底下滑了出来。
男人头发汗湿,躺在一块乌漆麻黑的木板上,脸上脏兮兮的。
男人抬头看着她,眼神平淡,语气冷漠,“女士,你挡住我拿千斤顶了。”
常晴看到那张在梦中出现过很多次的脸,呆住了,脑中炸开成片的烟花。
——嘭嘭嘭。
她木纳着往旁边挪了几步,低头怔愣地看着男人的脸,微张着嘴,连口香糖都忘了嚼。
纪叙伸长手臂,拿过倒在常晴脚边的千斤顶,手不小心擦到了脸,鼻尖又黑了一块。
他丝毫不在意,又淡声道,“投诉请去前台填表。”
常晴:“……”
她刚刚说要投诉谁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