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虬孙本来在牢房中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劝说娘娘把他放出去,突然便听到一阵异响。他连忙起身,看到黑衣人打晕了大牢守卫,拿着钥匙走了过来。
“是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哼,”黑衣人语气不善,“我们本来以为你是诚心想救出狷螭狂,却跟那个毫无信用的境外人一起袭击了柳云髓。如今因为他之死被关在这里,也算报应不爽,哈哈。”
梦虬孙沉着脸:“你们闯入大牢,应该不是为了专门来嘲讽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们是没想到你竟然愚蠢到这个地步,所以,我们改变条件了。”
“说。”
“沧海珍珑还在你手上?”
梦虬孙思考片刻,亮出了沧海珍珑。
“很好,拿着沧海珍珑先跟我离开,之后用来交换狷螭狂!”
“这次不杀什么人了?”
“让你杀人,也许是我们太为难你了。”
“你——”梦虬孙咬了咬牙,强行压制住了怒火,“我现在不能离开。”他一离开岂不是成了畏罪潜逃了。
“随便你,如果你愿意直接把沧海珍珑交给我也可以。”
“那怎么可能!当我是笨蛋吗!”
“你不愿意直接交出沧海珍珑,也不愿意随我们离开,看来是存心想让狷螭狂死了。”
“……”梦虬孙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他当然看得出对方的意图——不就是利用狷螭狂迫使他“越狱”么?这样一来他一定会被打上畏罪潜逃的罪名,一百张嘴巴也说不清。
何况俏如来说的有道理,如果狷螭狂真的在他们手上,恐怕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见梦虬孙沉默不语,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们是不是在算计你、欺骗你?不必试探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我们还记得,所以,这次给你送来了一份礼物。”
说罢,他将一个小盒子扔进牢里。梦虬孙一把接住,狐疑地打开了。
而在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之后,他“啊”了一声,顿时狂怒起来!
“你们、你们竟然——”
暴走的虬龙之力几乎要冲垮牢门,黑衣人啧啧几声,道:“你尽管把动作闹得再大一点,好让王下御军都过来将你团团包围,重新押回牢内,然后过不了几天,你就可以看见狷螭狂的人头落在皇城脚下!”
“混账!!!”
梦虬孙近乎咆哮,而黑衣人只是打开了牢门,随即便走了出去,丝毫不怕他出手。
而梦虬孙看着被大大咧咧扔在地上的锁链,又捏紧了手中的小盒子,咬牙切齿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踏出了沉重的脚步,跟随对方走了出去。
……
之后的事情,就是泷玉听修儒解释的了。
修儒毕竟是小孩子,而且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师,所以就算她和俏如来都被关起来了他也还好好在外面。这次得到了皇贵妃的准许,他才跟着砚寒清来看望泷玉的。
按照修儒的说法,当晚龙子便被发现了。左将军带着王下御军亲眼看着他把沧海珍珑塞给对方,还护着那黑衣人离开……最后虽然沧海珍珑被夺回,但龙子也因此被定罪。
“罪名是蓄意渎职,勾结外敌……总之闹得非常严重,现在整个海境都在追杀梦虬孙,因为他的缘故,俏如来大哥,还有玉姐姐你现在都无法出来了……”
“梦虬孙脱逃了?”
“是,听闻还沿途施毒,阻止王下御军。”
泷玉看了砚寒清一眼,问道:“娘娘打算如何处置我与俏如来?”
“这……”砚寒清沉吟片刻,“俏如来是中原尚同会盟主,又是史艳文之子,何况此事乃是受龙子牵连,所以,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可能会被驱逐出海境,永世不得再入?”
“是,这个可能性最大。”
“嗯……”意料之中的发展,“你们去看过俏如来吗?”
“没,俏如来比较特殊,对他的管制比你更严格,所以我们是先来看的你。”
“我明白了,帮我带一句话。”
“什么话?”
“生为帮中人,死是帮中魂。”
“啊?”砚寒清和修儒面面相觑,修儒挠了挠头:“玉姐姐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啊,好奇怪。”说出来跟她本人完全不搭。
看到他们那一言难尽的脸色,泷玉终于“扑哧”笑了,摆了摆手:“好了,替我原封不动带给俏如来就好,他明白我的意思。”
无法,砚寒清点头答应,回头便真的将这句话带给了俏如来。
俏如来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即便失笑道:“前辈倒是提醒我了。”
“到底是提醒了什么啊?”
“没什么,修儒,你这段时间就跟着砚寒清吧。砚寒清,麻烦你了。”
“修儒都喊我一声‘大哥’,我当然要照顾他,不算麻烦。倒是你,你自己小心。”
“我明白了,无论如何,麻烦你了。”
听到这句话,砚寒清就条件反射觉得蛋疼,但还是胡乱点了点头,连忙带着修儒溜了。
……
而被王下御军追杀的梦虬孙甩脱追兵后又遇到了阎王鬼途,那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又身中毒素,更是无力。眼见就要被擒,盗侠紊劫刀冲入战场,将他救出。
紊劫刀是太虚海境民间最大的帮会——鳍鳞会的成员之一。鳍鳞会的宗酋乃是八纮稣浥,也是梦虬孙以前的好友,是一名风度翩翩的波臣青年。他们联合底层被皇室欺辱凌虐过的百姓组成了鳍鳞会,以燎原之势向皇城反扑,双方对峙多年,至今未分胜负。
梦虬孙小时候全家被流放,一度至边境,也就是和映月岛接壤之处;他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认识了不少兄弟,其中就有八纮稣浥和紊劫刀。而后欲星移献言,册封他“龙子”之位,梦虬孙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回到了皇城。
“我本以为我能改变这一切。”
“你错了,你没能改变任何事,你是被改变的那一个,”八纮稣浥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你忘却初心,登上百丈高楼,却看不见惭参那样的悲剧不断轮回。海境子民,真正构成这个国家的基础成员,已经等得太久了。”
“你要我助你攻打皇城?”
“错,是我率领鳍鳞会挟强大民意助你,登基为王!”
梦虬孙先是一愣:“看到鬼,这怎有可能!我拒绝!”
他态度坚决,八纮稣浥也是丝毫不让;两人针锋相对,看得盗侠简直冷汗涔涔,数次想打圆场又被呛了回去。
劝说无果,八纮稣浥道:“无论是想改变现状,还是想救出狷螭狂,你都无法依靠北冥皇室。你说你是为了救狷螭狂落到这般境地,我问你,皇室可曾在这个过程中出手相帮?”
“……”
“你口口声声说皇贵妃知情,一定不会让暗处的阴谋者得逞,结果呢?她在知晓实情的情况下并没有给你半分帮助,甚至在你被陷害之后也毫无作为。她对狷螭狂的生死毫不在意,也对你毫不在意,皇室成员,怎会体恤贱民?而你在她的心中,同样也是贱民,是可以随时被牺牲的棋子!”
“看到鬼!”梦虬孙是真的动怒了,重重拍了一下轮椅扶手,“不准污蔑娘娘!”
八纮稣浥似乎发出了失望的嗤笑声:“你如此维护皇室,希望他们也能对得起你这份维护。伯父——”
“啊,我在,有什么事?”
“带梦虬孙去见独孤月吧。”
“这……”盗侠有点犹豫,梦虬孙狐疑道:“独孤月是谁?”
“一个特殊的客人,也是你以前的朋友……我希望你在见到她之后,会有不同的想法。”
见八纮稣浥不打算言明,梦虬孙忍不住嘟囔道:“真是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就吃了盗侠一个爆锤:“啊!刀叔你干嘛!”
“叫你别这样讲宗酋!”
“他本来就是在装神弄鬼嘛!又不说清楚到底是要去见谁!”
“死卷毛仔话多得很,看到你不就知道了!”
梦虬孙不服气地哼哼唧唧,倒也不敢再说什么。盗侠一路推着轮椅送他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屋:“喏,就是这啦。”
“这里面的就是你们口中的‘独孤月’?”
“是啊,一个境外女子,之前不知道为何流落海境,还受了伤,我们救了她,无意中听她提起她认识你。”
“境外女子……流落海境……”梦虬孙喃喃,随即惊诧道,“不可能吧,难道——”
盗侠推着他把门打开,映入梦虬孙眼帘的正是坐在轮椅上看书的长羽薄音!
“薄音!怎会是你!”梦虬孙大惊,下意识想站起来,又踉跄着倒了回去,简直吓了盗侠一跳:“死卷毛仔你做啥!不要命了!”
长羽薄音将书放下,看到双腿受伤、只能跟自己一样坐在轮椅上的梦虬孙也惊异了:“梦虬孙,你的腿……”
“没事,我不要紧!”梦虬孙咬牙,虽然刚刚那下又刺激到双腿了,是真的疼,“倒是你,你怎会在鳍鳞会?!对了!八爪的说你受伤了,是被救回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师叔呢?他人呢?!”
长羽薄音看着他的腿蹙起眉头,然后轻声道:“梦虬孙,冷静。你不冷静,要我怎样对你说明?”
梦虬孙一愣,盗侠也趁机插嘴道:“就是,别这么激动!等一下,你喊她‘薄音’……”说罢,便看向了长羽薄音。
梦虬孙答道:“是啊,她就是以前我提过的长羽薄音!是我小时候在边境认识的……呃,好朋友!啊!”
刚刚说完,他又被打了一下,连忙捂住脑袋;盗侠道:“什么好朋友,把你刀兄当笨蛋哦!不就是你的青梅竹马!当初你跟我提起她的时候是说你以后会回去娶——”
“啊啊啊啊啊!”梦虬孙惨叫起来,连忙挥手打他,“别乱说啦!”
盗侠见他如此慌张,哈哈大笑,倒也没有再揶揄他了,而是看向了长羽薄音:“算了,我不讲了。你们既然是老熟人,现在见面也是好事。只是,你……”
长羽薄音敛眸,道:“长羽薄音是我的真名,之前乍来海境,我又是独自一人,故用化名,还请盗侠见谅。”
“啊,没事啦,你这样解释也有道理,出门在外,又是女孩子,还是小心点好。不过既然死卷毛仔这样喊你,那我以后也喊你的真名吧!”
“当然,盗侠怎样称呼都可以。”
“对了,刀叔,你能不能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她讲。”
“这……”看了他们一眼,盗侠露出了然的微笑,“好吧,我就在门外等你,你讲完了就喊我!”
“是是是,快走啦!”
“臭小子这么焦急做什么!人又不会跑了!”
“都说让你别乱讲话!”
盗侠翻了个白眼,没有再跟他废话,直接走出门外了。
他走后,梦虬孙转动轮椅,到了她面前:“现在告诉我吧,上一次分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