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卫青和狄青互换(十一)

卫青是一个心里很有数的人,这代表狄夫人被骤然降临的亲事冲昏头脑,沉浸在五个儿子供不应求的喜讯之中,他却能够冷静分析利弊。

“夫人,请冷静,目前为止,这件亲事都尚未确定。”

卫青觉得自己还算了解这些北宋的文人,事情显而易见,他们所有人都不是能够听老婆话的那种丈夫,如此一来,由妻子一厢情愿说定的女婿,她们的丈夫如果不愿承认,这些妻子是无可奈何的。

卫青解释:“她们的丈夫目前允许了吗,没有允许的话,这些亲事都是空中楼阁。”

这几位夫人因为恐惧苏轼亲姐姐被夫家虐待的命运,或者担忧王安石小姨子被父亲仓促订婚造成的困苦,着急给自己家的女孩定下婚事,这样的行为,她们的丈夫基本上是不会答允的。

狄夫人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觉得是这个道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父亲随口定的婚事,哪怕是喝醉酒之后的戏言,都是颠扑不破的守则,他们的妻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改变不了,反之妻子精心选择的亲家,若是丈夫不愿意,她根本是毫无办法。

所以家里五个儿子虽然如此紧俏,仔细算算却都无法脱手。

狄夫人悲从中来,拼命找补:“至少苏家的亲事应该是能成的吧。”她又思考了一下,开始推卫青:“赶紧赶紧你去找苏轼吃个饭,打听一下到底能不能成,总不能我忙活了半天,五个儿子一个都没订下来,邻居都要说我无事忙!”

卫青被狄夫人推出门,只好找苏轼去吃饭,他推开自己朴素的院门,穿过葡萄藤,很快站在了苏轼的家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着里面忙忙乱乱好多奔走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了?

苏轼的弟弟来开的门,手里拎着一个大蒲扇,请他进来后,扭头大叫一声:“哥你自己去收拾,休想让我给你善后。”然后苏轼系着一条围裙从厨房出来了:“青先生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我酿的酒正好开封,弟弟快请青先生入座品尝。”

然后苏轼奔回厨房丁玲桄榔收拾,很快抱了一坛子酒出来。卫青心想根据系统所说,苏轼是一个美食家,这酒应该挺好的。

然后系统一声吼:“不准喝!一口都不要喝!”

卫青只好疑惑地看着苏轼倒在大碗里的酒,觉得黄色的酒浆没毛病,就是味道有些单薄,系统这是怎么了。

系统:“你是不知道,很多年后苏东坡的儿子给人回忆,特别提醒过,说他爹这辈子就酿过一两次酒,为啥呢,因为喝的人拉肚子了,有几个朋友为人老实,喝了一次又喝了第二次,然后就经常闹肚子。”

卫青闻言立刻打消了喝酒的心思,他看看味道不明的蜜酒,开始想借口。

苏轼:“青先生,来尝尝我的蜜酒怎么样。”

喝还是不喝。

卫青脑海里浮现狄夫人的交代:“来探一探亲事如何了。”他觉得这门亲事会不会比蜜酒还黄了。可不管黄不黄,酒真的不敢喝,卫青另起了一个话题:“我听闻城外有老翁善于做时鲜,不如我们带上酒过去吃?”

苏轼拍案而起:“好主意,弟弟去不去。”

苏辙:“你自己去吧。”

走在路上,系统给卫青汇报:“苏家的这门亲事没问题,他们兄弟父子都同意了。但是其他几家确实跟你猜的一样,夫人们拗不过自己的丈夫。”

卫青了然,他也觉得几家势头正盛的文人,绝对不愿意把家里的女孩子嫁到他这种众矢之的家的,就算他现在还是个官品很高的枢密也不顶用。

忽听苏轼气呼呼地说:“青先生,待我写一篇文章,和他们公开辩论,你放心,他们会写我比他们还更快更好。”

卫青赶紧阻止:“这个倒是不必了。”苏轼的文采那是毋庸置疑,但没必要为了自己去辩论,他的文采完全可以用在更合适的地方。

年轻的苏轼:“可是,他们这样污蔑你,我看不下去。”

卫青老神在在,没啥,没啥,你不必要如此。

猛然想起一件事,卫青坐直了:“但是你可以为霍去病写篇文章吗,或者诗词也可以。”

苏轼:“为什么要写霍去病?”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青先生,对方却兴头极大:“不拘是文章还是诗词,这个都可以,但是不要脱离真相,最好能写出真实的霍去病,我相信你的能力。”

青先生认真地看着他,

苏轼:“忽然有了一种沙场点将,然后被大将军盯着的感觉。”

苏轼开始给霍去病写词的时候,系统去看了看几家夫人,不出所料,她们提议的婚事,都在丈夫那里被驳回了,甚至更糟糕,丈夫开始限制她们出门。

“我早说过,你们妇道人家不应该一起喝茶聚会,竟然生出了这样荒唐的想法,果然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应该督促她们勤勉织布做女红,不然她们简单的头脑就会生出种种事情。”

“妇道人家,应该恭顺勤勉,现在竟然敢插手这些场面事情,可见那个武将的妻子把你们教得放肆了。”

“不要作一个丢人现眼的蠢妇。”

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夫人低下了头,可是看一看身边的女儿,只要自己再努力一把,就能把女儿嫁到一个好人家。

不用裹脚了,也不动用女儿嫁妆,他们甚至愿意让女眷骑马,让夫人坐在高堂,简直宠的像个公主。

夫人一咬牙,开始思考要是想要反抗丈夫,自己到底拥有什么筹码。

可是思来想去,悲哀的发现她毫无筹码,她的丈夫是一家之主,律法还规定了女人不能拥有财产,她的娘家只会让自己恭谨温良一忍再忍。因此自己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反对丈夫。

但是,为了女儿嫁个好人家,不会被酒席上随口订出去,这位夫人决定拼了。她扯下三尺白绫:“夫妻多年难道没有情分吗,你忍心看我悬梁吗?”

她的女儿惊慌地抱着她的腿,她的丈夫吃了一惊,但是心想大丈夫怎么能困于妻儿,于是面色一冷:“蠢妇,竟然学外面的人撒泼,看来真的是疯了,我要把你送回老家去。”

她看到丈夫拉过来自己的儿子:“你倒是疯了,送回老家去,你不管儿子了,他才多大,他还要读书,衣食住行生活起居你都不管了,你这个母亲没有尽到责任。到时候儿子会怎么想。”

对呀,我还要照顾儿子呢。儿子还要读书,我辛勤劳作让丈夫考上了功名,我还需要继续劳作,因为还有儿子等着我照顾呢。

她垂下头看着女儿,女儿抱着她的腿:“母亲,母亲我不嫁了,你快下来。”

妇人自己下来了,对呀,她还有儿子呢,她不能为了女儿被送回老家,这样就不能照顾儿子了。

丈夫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把你娶过来主持中愦,现在还不快去中愦。”

夫人木然地走进了厨房,盯着灶台上那两个小小的灶孔。中愦,其实就是厨房的意思。在古代对于男人和女人拥有两个道德标准,男人就是君子远庖厨,以不亲自做任何琐事作为君子的标准,但是对于女人,却是妇人不分贵贱,以亲力亲为作为基本美德。

不管是农家媳妇还是高门贵妇,亲力亲为都是她们的行动标准,比如亲自做女红,比如亲自去厨房忙碌,就算是高门贵妇,上门的穷亲戚问这道菜怎么做,你也应该流利的把菜谱讲出来。

因此不管是穷女人还是富贵女人,这辈子都在亲力亲为地伺候人,在丈夫面前毫无反驳之力,连儿女的婚事都无权决定。

“这就是女人的命呀,女人生来就是要属于男人的,因为我们女人生性柔弱,天性浅陋,必须依附男人生存。幸好我是一个好女人,男人永远不会抛弃我。我应该感谢丈夫给我一个家遮风挡雨。”

夫人靠着这辈子束缚她的中愦睡着了,梦里有个声音:“嘻嘻,你觉得丈夫给了你一个家,你只要听话就不会抛弃你。真的吗?”

恍惚间,她坐在内室绣花,忽然听到外面在说:“良家女子,一人抵扣准银一百锭,你说有诰命的,也是一百呀!”

忽然有人冲进来把她拖了出去,她惊慌转身,看到自己女儿也从绣房被拖走了,女儿惊慌地挣扎,但是丈夫拉着儿子扭过了脸。

官差大声念:“两名良家妇女,一人准银一百锭。”

她就直接被拖到了街上,她看到平常熟悉的夫人和小姐也直接被拉到了外面,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家捂着脸,被往人群里拉。

官差还在宣布:“诰命夫人,一百锭。贵戚,一百锭。”

她被一路往宫殿那里去,路上看到各家都打开着门,女人们被一个个拖出来,官差还在继续宣布。

“族妇准银二百锭,宗妇准银五百锭,近支郡主金五百锭。”

她惊恐地发现赵姓郡王家的孙媳妇、儿媳妇、县主竟然被直接拖了出来,官差宣布了价格。

她们继续往宫殿去,一路上王府的门也打开了,郡王的妻子、小妾、郡君也被拖出来,官差宣布价格:“王妃近一千锭,王妾仅五百锭,郡君五百锭。”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把她们从家里拖出来,还宣布价格,是要卖掉吗?

是的,造梦的系统说:“你之前觉得自己只要遵从女德,就一定不会被抛弃,可是呢,你的丈夫还有他的官家,现在把所有女人都抛弃了,因为他们打了败仗,胡人围在城下。当然官家和你的文人丈夫是想要给岁币的,无奈这次要价太高,他们只好把你们送给胡人抵账。”

你也听到了,良家女子银一百锭,族妇银二百锭,宗妇银五百锭,王妾金五锭,王妃金一千锭,他们要把你们都抵债呢。

这位夫人失声了,再看这里宛如地狱,所有女人都被从家里拉出来,装上车送到城外抵债。忽然间宫门打开,公主云鬓凌乱,竟然也被拖出来了,她身边是妃嫔们,官差继续念:“公主金一千锭,嫔妃金一千锭。”

忽然小女孩的尖锐的哭声划破梦境,夫人看到这是小郡主,未来官家的亲女儿,正在挣扎着:“不要,我不要被送出去抵债。”

这可由不得你们了。

小郡主拼命挣扎,她不愿意去抵债,可是有个声音劝她:“想想你的父亲,想想你的兄弟,你要是不去,他们就要被抓走了。”

想想你们的丈夫、兄弟和儿子,你们不牺牲,他们就要被抓走,他们被抓走,你们家的根就断了。

她的丈夫拉着儿子,扭过脸去,系统说男人们后来逃到了江南,在那里娶妻生子,继续让歌姬跳舞他们写诗。

这不公平啊!

夫人拼命挣扎,其他女人也挣扎了起来,她们做错了什么,她们兢兢业业做一个驯服的女子,伺候自己的家人,为什么要抛弃她们。

夫人挣扎着摔倒,然后就醒了。炉灶上冒出白烟,她为儿子煮的粥熟了。

可是她顾不上粥,整个人打哆嗦,这个梦太可怕了,这是真的吗?

耳边有个声音:“这件事会发生的,当然不是你这一代,你的曾孙女时期差不多吧。”

夫人继续打哆嗦,这一刻她想了很多,但是却毫无头绪,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怎么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因为她只是一个女人。

纷乱的脑袋里,忽然有了主意。

狄青那么能打仗,我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他,如果我们四个家庭都把女儿嫁给他,我的丈夫就不好把他赶走了。

夫人下定了决心。

同一时间,宫中,公主也惊醒了,她的母亲也扑过来:“你也梦到了?”

第二天,公主开始装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