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近来过的很是不顺,知道自己被禁足夺权的那日,她能得盛宠多年,自然是颇有手段的,费尽功夫要见皇上诉说冤情,结果皇帝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得脸内侍,内侍端了个托盘,里面放了白绫一条,匕首一把,汤药一碗,她脸色一白,再不敢生事。
姬雍这些年就跟活死人似的,空占着太子名位,没想到一出手就这把狠辣,她心里又恨又怕,狠狠地砸了宫里的一对儿青瓷花瓶,没想到第二天姬雍直接命人给她送来一对儿完全一样的,张贵妃心头一颤,既不知姬雍怎么知道她在内宫里砸了对儿花瓶的事儿,也不知姬雍到底还知道多少,很是消停了几日。
这些日子张贵妃耳目闭塞,有些焦躁地同身边女官道:“沈鹿溪这些日子究竟在干什么?她不是颇得姬雍信重吗?怎么半点消息也没传来?”她眼瞧着被姬雍逼入困境,沈鹿溪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女官心里有点一言难尽,您把沈鹿溪派到太子身边,就是让她去送死的,现在怨她不好好给您当细作,这...?她压下心里不恭敬地念头,轻轻道:“沈侍卫也放出去的够久了...”
张贵妃脸色微变:“你是说她生了二心?”
女官轻轻摇头:“那应当不至于,若她真和太子沆瀣一气,太子也不至于对她多番试探。”她沉吟道:“只是人心善变,不得不防啊。”
张贵妃缓缓颔首:“你有什么好主意?”
女官微微一笑:“沈侍卫眼瞧着快十七了,亲事却还没定下。”
张贵妃拧了拧眉:“你想我用美人计?”
女官颔首:“一来您要用沈侍卫对付太子,若沈侍卫能娶与您亲近的女子,日后何愁他不向着您?二来若是三殿下知道沈侍卫要说亲,想来他也不好意思再纠缠一个已婚男子,等天长日久,他心思自然就淡了。”她含笑道:“只是这女子不能是妾,也不能是寻常人,必得是有身份,而且和您亲近的女子。”
张贵妃心里大大地动了一下,又皱眉:“我倒是有一个适龄的嫡亲侄女,只是沈鹿溪哪里配得上我们张家嫡女?而且那孩子我原是预备给三郎当侧妃的。”
女官笑:“不一定非得是张家嫡女,旁支女儿,您嫡亲姐妹的姑娘,都可以。”
张贵妃想到自己有个适龄表外甥女,女孩家不过四品礼部侍郎,姬华在礼部当差,这姑娘整家依附于她,这等关系自然是亲近,配沈鹿溪也算合适,嫡亲的侄女她舍不得,隔了一层的表外甥她再没什么不能舍的,她轻轻颔首:“咱们不好直接插手硬给沈鹿溪塞人,依你看,让谁去办合适?”
女官心里早有人选:“沈家不是有位张姨娘?让她借由相看的名义,把姑娘介绍给沈侍卫,名正言顺,谁也挑不出错来。”
这里说来还有桩缘故,沈家那位得宠张姨娘,细算下来还是张贵妃旁支的旁支的姐妹,因为家道中落才给沈爹当妾的,这也是沈鹿溪当初为什么能和张贵妃搭上的原因。
张贵妃心头把这主意细细过了一遍,微微颔首:“就按你说的办。”
......
“啥?我去相亲???”
沈鹿溪头发险没竖起来。
晋朝风气开放,未嫁的女儿在家人的陪伴下,是有权挑选相看夫婿的,是否相看的决定权都在女方手里。
沈白也是皱眉:“张姨娘跟我提的是礼部侍郎的嫡女,和咱家门当户对,那女孩性情品貌都没得挑,我一时都找不出由头拒绝。”
沈鹿溪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有太医院证明我不能人道吗?”
沈白又叹了口气:“这话我自也跟张姨娘说了,我才说完,张姨娘说总不能让你一直病着,就拿出好些补品来让你吃,又要让娘家人请名医来给你看看,我自不能让事情闹大。”张姨娘家后来起复,父兄官位一点不比沈白低,又有张贵妃这个远亲,沈白偶尔还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她如今和沈家正头夫人也只差个名分了。
他神色倒还算轻松:“你请个假去见一眼,到时候就说性情不和,也算是有个拒绝的由头。”
沈鹿溪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说什么,转头去和姬雍请假了。
姬雍自然得问原因,沈鹿溪大方道:“家里人给卑职介绍了一位姑娘,姑娘要相看卑职。”
姬雍:“...”他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虽然沈鹿溪疑似藏了他小像的事让他颇是膈应,但听到沈鹿溪要去相亲...他怎么就那么想一笔戳死她呢?
这个死断袖有没有点节操可言?
一边疑似藏着他的小像,一边跑去和女人相亲,她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坚贞自爱?
他按捺住心绪:“是哪家女儿?”
沈鹿溪随口答道:“礼部侍郎姚青的嫡次女。”
礼部侍郎姚青...姬雍心头微动,抬眸看向她:“和你也算相配了。”他微微笑道:“那我就祝你...早日抱得佳人归了。”
等沈鹿溪走了,姬雍唤来徐冲:“礼部是老三的地盘,若我没记错,那位姚侍郎的夫人,似乎是张氏的表姐妹。”他抬了抬眼:“依你看,张氏是何用意?”
徐冲冷冷一笑:“风筝线有些松了,自然得想法往回拽一拽。”他沉吟道:“礼部那边的人手已经布置好了,随时可以动手,既然张贵妃自己送上门,不如就以姚侍郎为契机,也可借此试探沈侍卫。”
姬雍微微颔首,徐冲有些犹豫:“殿下,若沈侍卫真的被姚家女迷惑,中了张贵妃的美人计...”
姬雍眼皮一撩,眼底掠过冷光,徐冲看的心中骇然,没想到张贵妃用个美人计,太子竟恼成这样...
至于吗?
......
相看那日,沈鹿溪生怕对方看上自己,特意打扮的潦潦草草五大三粗,早上还磨磨蹭蹭地去吃了碗豆腐脑,总之表现的要多极品有多极品。
她正吃豆腐脑的时候,一把骨扇突然伸过来,横在她眼前,接着是一道意味深长地声音:“好巧啊。”
沈鹿溪吓得一口豆腐脑呛在嗓子里,咳了几声才惊道:“殿下?”她愕然道:“您怎么在这?”
姬雍一身低调素简的常服,身后只跟了两个侍卫,却掩不了通身的华贵气势,他绕到沈鹿溪面前坐下:“我不能出来逛逛?”他似笑非笑:“可巧在这儿遇见你了。”
沈鹿溪觉着有些古怪:“是,是挺巧的。”她到底懒得多想,随口招呼道:“殿下要吃点什么不?我请客?”
这家豆腐脑名唤宋嫂豆花,算是极有名气的贵族豆花,就开在长乐坊边上,不少达官贵人都会遣下人来买。
姬雍却对这等放了茱萸秋油香菜的豆花全无兴致,但瞧沈鹿溪吃的鼻尖冒汗,甚为香甜,他鬼使神差地来了句:“来一碗跟你一样的。”
沈鹿溪唤人又上了一碗。
姬雍一勺入口,脸色霎时变了,凤眼睁圆,他两腮微微鼓起,一副想吐出来又担心仪容不雅的模样,忍得极为辛苦。
沈鹿溪憋笑,忙要了个痰盂递给他,姬雍呸了声,取出绢子优雅地揩了揩嘴角,拧眉道:“怎么是咸的?什么邪物。”
呸!咸党沈鹿溪敢怒不敢言!
姬雍才不理她,硬是让店里给他做了碗甜口的,里面兑足了牛奶蜂蜜,他这才满意地轻轻颔首:“这还差不多。”
沈鹿溪:“...”这玩意得打着胰岛素吃吧。
一顿早饭吃完,相看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沈鹿溪不想跟姬雍多待,随便抹了把嘴,欠了欠身:“您慢用,我先出去了。”
姬雍却慢悠悠起身:“正好无事,我随你一道去吧。”他瞥了瞥沈鹿溪,见她有话要说,他抬手打断:“不用问,我乐意。”
沈鹿溪:“...”你妈蛋咧。
两人相看的地点定在了樊楼,离这里不远,沈鹿溪本来想走过去的,哪里想到姬雍硬是把她拽上了马车...本来她走路只要两刻,姬雍的马车却硬生生走了小半个时辰,沈鹿溪虽有意搅黄此事,但也不想那么失礼,恨不得跳车逃生。
等两人去的时候,那位姚姑娘和她母亲的脸色已经极其难看了,要不是碍着张贵妃的嘱咐,姚家一行人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了。
姚姑娘心下已是不悦至极,见有人推门进来,她正要刺上几句,却见进来的人相貌艳丽华美,风采出众至极,她瞧的怔了怔,一腔怒火瞬间泄了个干净,冲先进来的男子行了个叉手礼,温声道:“沈郎君。”
先进来的姬雍:“...”
跟在后面的的沈鹿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