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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钟离郡出来,行路不过三日的光景便是扬州。

玉瑶坐在马车上眺望不远处的庙宇,这座庙宇据说是前朝的祝皇后曾在此清修。

当时恭帝被权臣李彧谋害,祝皇后被李彧逼迫在此寺庙了却残生,这个祝皇后活着的时候其实是极为凄惨可怜的。

可是如今这里的百姓却把祝皇后升华成了当地的女神仙,塑了金身,甚至还在后面塑了三个丫鬟泥人儿,羽宝旌旗的,全然成了贵重模样。

到了后来,这里的太守又把这里重新修缮,请了看风水的老夫子测算好了方位,选了依山傍水的地儿修建了庙宇。

现在的祝皇后祠已经成了当地百姓供奉的土地神,但凡有个什么磨难困境的都会拿着祭祀的瓜果肉类的来磕头跪拜。

玉瑶掀开车帘儿,看着那香火鼎盛的皇后祠,不由朝着身侧端坐翻看折子的晋王道:“听说祝皇后前世凄惨到饿昏,怕是轮回八辈子也不知道自己死了之后还能被当地的人供奉做土地神。”

晋王忙着看定襄郡的兵情,并不真的关心那个皇后祠慈和祝皇后的,且他知道这又是塑金身又是弄婢女的完全是当地的太守无知迷信的在胡扯。

所以听到玉瑶戏谑的话,不由勾唇一笑。

等再抬头,却听见皇后祠外一声女婴啼哭,不远处蹲在皇后祠墙壁旁算命的老头,捻了捻手指,不由沉吟道:“天降祥瑞,次女在皇后祠出生,贵不可言呐,至少可嫁入王府,寻个王妃做婆婆呢。”

那个妇人的婆婆听了,不由笑着打赏了那个老头一两银子,“借您吉言,若是日后我孙女当真嫁入晋王府为儿媳,我便给你修建个一模一样的庙宇。”

那老头一笑,见那个打赏的妇人走远,不由将银子扔在了一旁的草从里,“晋王府?老道可没说嫁入晋王府。嫁入晋王府,此女的缘分还差的远呢……”

晋王听到这句,不由面上含着浅浅的笑,伸手捏住玉瑶的腕子道:“这里的百姓已经为咱们备好了儿媳。”

玉瑶听了不由脸儿一红,道:“净说些瞎话。”

晋王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将玉瑶揽进怀,叹了口气认真道:“阿令,本王该如何更疼你些?”

因着此次下扬州是为了查粮草遭劫的事儿,所以越靠近扬州,玉瑶他们打扮的越像扬州的商户。

赶了一夜的路,到了半宿时,他们终于到了客栈歇脚处。

玉瑶因为舟车劳顿,格外的困乏,看到云来客栈四个字,心里仿佛落下一块大石。

只是还未进门,就见一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小二走出来,极为歉意道:“不好意思客官,今儿个我们客栈已经被人全给包了,已经没有客房了。”

紫檀看着门可罗雀的门前,不由道:“明明都是空的,怎么就没了客房了?”

那小二看了一眼紫檀目光所及的空荡荡的客房,抬手搔搔头道:“我们客栈今日刚被人全部包下了,您看到的空客房,也是刚被清理走的……”

小二说的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有猫腻。

可是客栈不接客,他们也断断没有闯人家客栈的道理。

紫檀着急的皱眉,这大半宿的,倒是不知该去何处落脚了……这里荒僻,一路走过来,也只是有这家客栈罢了,如何再去寻别的?

便是寻别的,寻到了怕也是清晨了,她们都能熬,可是玉瑶身子孱弱,是不经这般折腾的。

晋王面无表情,朝着身后苏公公示意,论起银子,区区一个客栈,便是翻十倍包,他也是轻而易举。

苏公公刚迈出一只脚,就被玉瑶拦住了。

玉瑶盈盈妙目落在小二身上,讨好拍马屁道:“我们一行人少,明日便启程,左右他们没来,空着也是空着。瞧着公子是个慈善人,必定能有法子的。”

小二见玉瑶言语讨喜,称呼他为公子,再加上容光丽色的,一下就获得小二的好感。

“姑娘若是不嫌弃,我们客栈倒是还有一处院落,房间够多,只是需要姑娘保证明日晌午离开。”小二毕竟不是掌柜的,只能承诺到这等程度。

大半宿的,既然有,也懒得再去旁处找了。

玉瑶转身看看晋王,见他点头,也便朝着小二一笑,随着小二朝着那处院落去了。

一进门,紫檀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道,正中央的一颗梨树已经冒了小小的芽。

“这是我们家掌柜的小女儿用的院子,现在她去了京城看病去了,这院落便空了下来,那个定客房的公子也用不了那么多客房,你们先用着,等明日晌午之前走便是。”

晋王淡淡点了点头,随后差苏公公赏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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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栈略略歇脚后,因着扬州差事急,一大清晨,玉瑶等人便乘着马车朝着扬州去了。

郑太医也快马加鞭的随着来了,郑太医毕竟是宫廷太医,用药和医术的修养还是极为高超的。

开了几副方子,养了两日,玉瑶积食的毛病就好了很多,甚至还多吃了一小碗米饭。

“郑太医,敢问我什么时候能痊愈?”玉瑶坐在圈椅上,虽说积食的毛病见好,可眼睛却是恍惚的,身子也有些困乏,玉瑶都觉得这个状态早晚又会病倒。

郑太医听到玉瑶的话,沉吟了好半天,积食的毛病好治,可是眼疾这事儿却是要费些周折的。

若是玉瑶能好好调整作息,不再胡思乱想搅动了肝火,治起来倒也快些,可是他是了解晋王妃的活泼开朗,不可能就老老实实的听话。

只是给这些王公贵族治病,说一些治疗时间长,身为宫廷御医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果真是难办的……

郑太医惆怅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晋王那边儿却是更忙的焦头烂额。

原本去扬州就是处理粮草被劫的事儿,可是人刚到了扬州,恒王那边儿又传了信儿来。

宣帝幼年时曾被倒腾佛像生意的奸商害过,登基后就一直用着重农抑商的政策。

而扬州这边儿却是多富商。

尤其还多一些想插手朝政的富商,扬州的顶福崔弘光就给恒王惹下了这样一个祸患。

崔弘光先前是恒王的家奴,后来被恒王送到了扬州来搭理田庄铺子。

这崔弘光极为精明,搭理田庄铺子的同时,又混得风生水起,钱财源源不断。

腰包里鼓囊,心思也便野了,他私下开始大肆的给恒王投钱,想要学习吕不韦,把恒王培养成奇货可居的未来储君。

知道恒王因为粮草遭劫的事儿后,他主动出钱填上了五分之二的粮草钱,甚至还打造了极为豪华的运粮草的大船。

这些大船外面镶嵌着金饰,旌旗用金线绣着大大的崔字。

在扬州的水系上一转,整个扬州百姓都知道崔弘光填补粮草的事儿。

崔弘光觉得这次投金投银的,总能老道些好处,将来恒王登基,他也可封个一品丞相。

可是这事儿传到宣帝耳朵里,却是变了味。

整个大隋的江山都是他们杨家的,一个小小不入流的商人却架着比战船还豪华的船只来运粮。

民间对崔弘光的赞扬声越高,宣帝就越觉得自己皇家的颜面被折辱。

这事儿没超过三天,宣帝的圣旨就传到了晋王这里,要他亲手处决了崔弘光。

晋王不是宣帝那等易怒又爱面子的,他原本就不同意宣帝重农抑商,如今崔弘光自掏腰包的缓解了恒王的燃眉之急,也解了扬州百姓加赋的重担。

虽说是怀着旁的心思,可若是当真处决了,整个大隋皇室也快被扬州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

只是不处决,宣帝那边怒的跟烧了眉毛一般的,也不好交差。

所以该如何处理,这事儿还是很棘手的。

晋王从烦乱的朝事中出来,听说玉瑶积食好多了,便想着过去看看。

玉瑶见他眉宇间带着淡淡的青黑,知道他近日来的辛苦,便主动给他斟了一盏茶。

“崔弘光不杀,父皇不开心,可若真杀了,王爷和恒王便成了众矢之的。”玉瑶声音娇柔,一双澄澈似水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光泽。

晋王面无表情,敛眉微微喝茶。

玉瑶的说法与他不谋而合。

“若我说,崔弘光不必杀,但是家产却要充公。”玉瑶坐在晋王的身侧,手指微微拨弄着腕子上的玉镯子,继续道:“商人财产充公,自然会怒发冲冠,怒发冲冠伤了人,自然是要被流放发配边疆……”

晋王修长的指捏着一只雪白的茶盏,听到玉瑶的话,一张清冷俊秀的脸立刻板得紧紧的。

玉瑶从来在他心中就是要好好疼爱,好好保护的,可是她这一番条理清楚,手段缜密又招招致命的法子,却过于聪慧。

而苏太师一家对她这个嫡次女向来是采用放养的手段,压根就不会教授这些朝堂上的诡术,可她如今的思维方式和行事作风却很古怪,很值的深思。

“查抄家产……充军发配?”晋王微微抬起眼皮,一双清冷浅淡的眸子细不可查的扫过玉瑶。

玉瑶见他这幅怀疑探究的目光,顿时心里一紧,藏在袖里的手心儿也是冒了一层冷汗。

她只顾着想要帮他想想办法,却忘记了跟前这个男人心思是何等的缜密。

她能想得到,他自然是早已想到的。

她看他累,一时关心则乱,竟冒冒失失的说出了他上辈子处置崔弘光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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