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包大揽的要治病,其实李乘风也不是信口胡说的,早在他刚刚听流香说三小姐高烧不退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装模作样的探了探三小姐的额头,然后又闭眼把了会儿脉,李乘风起身,眉头紧锁,叹了口气。
众人被他叹得心都要揪起来了,蒋王妃颤声道:“靖华师父,小女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朱厚熜也是一脸紧张,连神色都不由自主得恭敬了起来,毕竟李乘风这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装得实在太像了。
“这热病倒是无妨,贫道两副药下去保管药到病除,但依贫道看来,三小姐最要紧的,怕是心病。”李乘风一边忽悠,一边暗自紧盯蒋王妃神色。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讲,蒋氏面容惨白,神色中透露出几分后悔,张口欲言又止。
朱厚熜看母亲的神色,也是莫名其妙,但他天生一副七窍玲珑心,忙命人屏退左右,然后扶蒋氏坐在椅子上,问道:“母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蒋王妃这才缓缓道来。
原来自从兴王逝世后,她就一直闷闷不乐。夫君的音容笑貌每日仿佛就在眼前,再加上王府群龙无首,朱厚熜年纪又小,朝廷的追封诏书迟迟不下,她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心烦气躁,自然也就忽略了后院女儿们的情绪。
那日她刚闲下来,想去看看三女儿,结果发现女儿竟然在看世面上的市井话本。
此时正值明朝中期,思想文化高度发展,世面上各种小说话本层出不穷,但质量良莠不齐,大部分都沾染了些离经叛道的东西。别说王府,就是一般人家也禁止女儿看这些。
蒋王妃勃然大怒,也不听别人解释。不光将三姐儿院里的人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还骂三姐儿忤逆不孝,她父王生前这么疼爱她,结果她在孝期看这种东西。
三姐儿素来心事重,被蒋氏骂完当夜就发起高烧,一病不起了。
“这……”蒋氏作为他的母亲,朱厚熜不知道怎么说,一时语塞。
李乘风却没什么顾虑,直言道:“王妃此言差矣。”
朱厚熜大惊,蒋王妃脾气大,在王府向来说一不二,连兴王在世都要礼让三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直接对她这么说话。
蒋王妃也有几分不自在:“我确实是说重话了,但我没想到三姐儿竟这样。”
“这只是一方面,另外,王妃怎知那些话本不是之前就有的?或者是下人自作主张为讨主子欢心私自带进来的?您如此作为,未免有些不分青红皂白。”另外还有一点李乘风没说,兴王死了已经快一百天了,即使有再大的伤痛,这一百天也差不多能缓解一些。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三小姐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今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平时能说说话的母亲也不见人影,看点闲书打发时间在现代人看来在正常不过了,不过这点在古代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李乘风知道,他这个时候必须要把话说得重一点,将权威树立起来,否则即使治好了病,朱厚熜想拿他问罪还是很容易。所以他一直都在观察,据他所知三小姐平日身体还不错,也无病无灾的,突然高烧不退,估计十有八九就出在府里,诈一诈果然得到答案。
蒋氏其实也知自己不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一儿一女,三姐儿再走她真不知怎么办了。遂求助的问李乘风:“靖华师父,那如今该如何是好,您说,我一定照做。”
李乘风沉着道:“首先,将王府最烈的酒拿出来,让三小姐身边之人用细布沾酒,为她擦拭全身。”
王妃忙命下人照做,其实在早在元朝的时候,中国就已经有成熟的蒸馏酒了,这还是有记载的,如果真细追究,估计还要更早。现在的烈酒自然比不上酒精,但也有五六十度了,要退热的话也勉强够用。
“其次,还请王妃命人去外面,寻大量的柳树皮给贫道。”
朱厚熜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对了,他自幼体弱,也略懂一点医理,反驳道:“你这是什么土方法!不就是民间的柳树皮泡水吗!”
李乘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脸上写满了“竖子不足与谋”的不屑,朱厚熜气绝,还没等开口,李乘风又道:“《神农本草经》中有记载,柳之根、皮、枝、叶均可入药,有祛痰明目,清热解毒,防风利尿之效。可见这本就是上古名医都承认的良药,只不过世人方法不对,白白浪费了它,贫道自幼习炼丹炼药之术,能说出来自然是十拿九稳。”
蒋王妃点头,她现在已经比较相信李乘风了。听完陈述自然觉得十分有道理。
待柳树皮送到后,李乘风在众人的陪伴下回到清江观,然后把所有人都挡在门外,自己用观内的丹炉进行所谓的炼药大业。
讲道理这种事随便找个厨房什么的也能做,他无非是想显得逼格高一点。
按照记忆里的,他先将大量的柳树皮洗净消毒,撕成小块之后浸泡在水中并加热至沸腾,维持约20-30分钟,趁热捞出或过滤出残余的柳树皮。继续加热剩余的溶液,不断浓缩使溶液体积减少,当看到溶液底部有白色晶体产生时停止加热。然后用冰水给溶液降温,可以看到更多的晶体析出,过滤降温后的溶液得到的晶体即为水杨酸粗品,这也就是类似于阿司匹林的化合物,是天然的退烧药。
李乘风带着晶体走出房门,看到外面翘首以盼的众人,将东西交给王妃,交代好用量后又叮嘱她如果三小姐醒了就开导一下。蒋氏在王府这么多年,之前是心烦意乱,如今理清思绪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趁着母亲去照顾三姐儿,朱厚熜不由暗中打量李乘风,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脾气还执拗,认准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
就在刚才,派去调查李乘风来历的人偷偷向他回报,此人虽然确实是管事从道观挑选出来的,但身世成谜。观主说他自称官家小姐,曾在京城修道,前些日子自荐来此挂单,观主考察觉得没问题便收留了她。
回想着收到的情报,朱厚熜觉得十分可疑,他从来都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即使对面的俏道姑再怎么仙风道骨,他现在看也觉得面目可憎。
“最好治好三姐,别让我揪住你的狐狸尾巴!”朱厚熜暗暗的咬牙。
李乘风莫名看着对面的小屁孩儿面色阴晴不定,不知他想到什么,脸颊都气鼓起来了,只能说不愧是未来作天作地的嘉靖皇帝吗?
众人就这样从中午等到傍晚,终于,屋内传来婢女的惊呼:“小姐烧退了!”
此时,李乘风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他知道,自己这劫算挺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