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个无论如何都能垫底的人,他们都能松口气——你的同学们大多都会这样想。”
谢平殊没吭声,正和他群内通话的杨不畏语气平静,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接着便换了话题:“你一天背几个单词?”
“干嘛,拿我当假想敌了?”谢平殊笑笑,一五一十地回答,“还没开始背。”
杨不畏早有预料:“你哥不在家吧?”
谢平殊哼哼两声,苟旦便插话进来了:“傅哥不在,这小子可拽了,赶紧的伟哥,咱俩好好学习,让他一个人上工地搬砖去。”
群通话的氛围立刻快活起来,趁傅庭安不在,谢平殊对着麦克风道了声优雅的“□□大爷”。
这回通话的本意是苟旦想讨论一下周六的同学聚会,他们仨要不要提前会合见一面先。
实则根本没必要讨论,兄弟三人都一致同意同学聚会可以鸽,兄弟网吧必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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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一半,谢平殊正有些兴起,却被一记电话中途插了进来,只能先接通来电,不情不愿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谢平殊很不耐烦,拿开手机看一眼来电,当即愣了半晌——傅庭安。
“......呃,哥?”
傅庭安那边终于有了点动静,语气也有几分不自在:“还没睡?”
谢平殊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抓起老年机看时间,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擦。十二点整。
谢平殊压抑着喉咙里惶恐的尖叫,赶紧在三人群里打了一通字解释事由,飞速挂断群通话,认认真真地应付起傅庭安。
“嗯、嗯,被你的电话吵醒了。”
傅庭安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你还没上床吧。”
谢平殊:“屁......屁股痒痒,睡不着。”
傅庭安冷笑了一声。
苟旦和杨不畏还在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一条连一条的消息弹过来,谢平殊开的震动,被这连续不断的震动烦得心肝都跟着颤。
好在傅庭安没有和他过多计较的意思,心平气和地道了句晚安,便准备挂断电话。
谢平殊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张口便问:“你打电话过来就为查寝啊?”
“我听阿姨说叔叔下周外派,是真的吗?”
谢平殊想了想,答:“是啊,他升职了嘛,去隔壁省做高管。怎么了?”
傅庭安今晚显然不太对劲,没话找话似的,大晚上打电话过来,可不就见鬼了。
“噢,没事。”
谢平殊自然不信,他这会儿已经忘了昨晚说要和傅庭安绝交的事,只想着傅庭安的种种反常,语气也跟着有些急了:“是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出差不顺利?还是那个什么师兄欺负你?”
“没有。”傅庭安的嗓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但仍有几分犹豫的意思,谢平殊耐着性子等他开口,果然过一阵子便听傅庭安说,“我明天回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倒是有。”谢平殊又想了想,确定他应该没有撒谎,才放下心来,嬉笑道,“想要你平安,这个怎么样?”
傅庭安哑了会儿,笑着回应:“看你心情不错,成绩出来了?”
谢平殊笑容便垮了:“晚安。”
傅庭安在那头连笑几声,谢平殊难得听他这么轻快的笑声,心情也随之愉悦很多,又开始唠叨:“你知道嘛?我同桌是我们班第一哦?之前都没怎么注意,今天才听林奇说,她中考语文忘了涂选择题,之后几堂心态崩了,总分才考698,自费两分读的A高。但是读A高之后,她成绩一直在年级前百呢,是不是能进实验班啦?”
傅庭安没有泼他冷水,只是客观分析道:“因为一科选择题就废了其他科目,说明考场心态不稳,实验班未必会接受。但自费班的确委屈她了。”
“也挺委屈我的。我今儿差点跟个大高个儿打起来。”
傅庭安凉凉地问:“你不是学过散打?”
“原来你昨晚有听我说嘛。”谢平殊的小尾巴登时又甩了起来,在床上打了个滚,兴奋地解释,“我不打架呀,我学散打是为了惩恶扬善,带头打架要不得的——但是你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可以帮你出头哦?”
傅庭安听得想笑,几句话搪塞了便催着这不自觉的小孩滚去睡觉。谢平殊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但也知道时间够晚了,再不休息明早铁定起不来床,只能和傅庭安道了晚安挂断电话。
又像心有灵犀似的,他突然想去V信看一眼,之前一直在企鹅群通话,压根没看V信的动静,或许傅庭安给他发了消息呢?
刚点过去,未读的确实有傅庭安的消息,谢平殊一边庆幸V信只能撤回两分钟内的消息,一边迅速点进去浏览。
只见三条未读里第一条发送在今晚放学的十点整,是个红包,红包封面是“还生气吗?”
谢平殊哼哼两声,立刻领了红包,6.66,。
生气,当然生气,不生气哪能逼得傅庭安主动打电话过来。
第二条则是十一点整,傅庭安说:“早睡,晚安。”
看这直男发言。谢平殊看了都摇头。
傅庭安是属青蛙的吧,这孤寡孤寡的,还绿。
第三条在打电话前几分钟,十一点五十左右。
谢平殊乐了。
这回傅庭安发的是,
“今天看到个日语笑话,分享给你。一个日/本人去看中/国牙医,两个人打起来了,为什么呢?
因为牙医说,‘拔个牙咯。’”
谢平殊噗地一声,乐到捶床,乐到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为他而亮。
倒也不是被冷笑了,纯粹是被傅庭安抓耳挠腮苦思冥想逗他一笑的诚意给乐到了。
想到傅庭安在一堆冷笑话中精心挑选出一条“日语笑话”的认真态度,谢平殊直接笑到打鸣,笑到梦里傅庭安亲手给他做SPA。
但归根结底,傅庭安会发这种蹩脚笑话过来,大概是真的怕他生气吧。
——嗯、嗯,虽然他一直很好脾气的样子,但傅庭安从来不会把他的好脾气当作理所当然。
谢平殊翻来覆去地乐,没忍住去三人兄弟群里炫耀了一番:
“傅庭安向我服软了!!!”
苟旦一向很会熬夜:“展开讲讲?”
谢平殊便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说了一下前情提要,又重点表扬了今晚主动找他的傅庭安:“你说他是不是特别离不开我?”
“我只觉得傅哥对你真有耐心。”苟旦不无羡慕地回复,“我亲妈都不会对我这么好。”
谢平殊不乐意了:“是他不对在先。”
苟旦:“但是傅哥对你真的很好。”
谢平殊想了想:“一般般吧。”
苟旦那边停了很久,突然说:“也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羡慕傅哥,反正你俩能有彼此,真挺好的。”
“嗯?”
“就......傅哥要是傅姐的话,你俩就特般配你知道吗。”
谢平殊翻个白眼:“拜托,就是因为都是男生,家里才放心我们走这么近的好不好。”
苟旦冷笑:“谁家好兄弟会天天打电话,比小情侣还黏糊。”
谢平殊懒得理他了,熄屏上床,闭上眼睛还是那个“拔个牙咯”的笑话,冷得他咯咯直笑,又莫名其妙地想起傅庭安那张一向淡漠的脸。
若不是傅庭安远在邻省,两人在同个屋檐下的话,不知道傅庭安会用什么手段来找他求和。
......算了。
根本受不了冷暴力的谢平殊流下了没用的泪水——同屋檐下的话,百分之百是他去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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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是谢平殊最喜欢的工作日,因为它是最大的吉数,象征着五行俱全,打破了“4”的诅咒,最重要的是周五紧带着周六。
今早比平时晚起了半小时,但也不至于迟到,谢平殊恰踩着早读铃冲进教室,却发现同学们都没在位置上安分坐着,而是排着长队等着看后墙上贴着的数学参考答案。
据说数学课代表玩忽职守,拿到答案只顾着自己订正,忘了按照老师吩咐先去复印五十份分发下来,才害得大家只能逮着一份原件薅。
吕一一见他进教室,一如既往地毫无反应,还是谢平殊落座后才被这位第一名拍了一脸数学题卷。
谢平殊一头雾水,却听吕一一笑容和善,温柔地对他解释:“我昨晚就找课代表订正了数学,你可以用我的卷子订正。”
“......谢谢?”谢平殊接过卷子,从桌肚里摸出他可怜巴巴的数学题卷,心不在焉地比对答案,右手则拿着红笔一路改错,“答题卡也要发了吧?”
吕一一看着他一路没停过的红笔,一时有些无言。谢平殊倒浑然不觉,他数学正确率一直稳定在傅庭安看了都沉默的程度,十二道选择全选C也比让他自己研究那堆符号来得靠谱。
谢平殊动作很快,简单的主观题大都能在短短几十秒就抄完参考答案。
吕一一瞟了一眼,没开口,谢平殊主动解惑:“无他,唯手熟尔。”
吕一一:“?”
倒也不用这么自豪。
直到林老师到了教室,长队里的同学们才一步三回头地含恨离开,还有不少没来得及亲近答案的苦命人,纷纷交头接耳寻找抄好答案的天选之子。
谢平殊有些感慨,能坐在吕一一同桌这近水楼台的位置,可能对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是大幸吧。
林老师点了吕一一上前背书,正方便谢平殊补完答案,等吕一一回来,谢平殊已经把她的卷子原封不动地放好在桌面了。
吕一一头一次对同桌产生了一点好奇:“你选择错了几个?”
谢平殊竖起一根手指。
吕一一:“压轴题?”
谢平殊摇头:“压轴题对了。选C。”
吕一一:“那你错在第10题?那道题确实有点唬人。”
“这道确实错了,原来它很唬人啊?”谢平殊说,“我错了十道,觉得都挺唬人。”
吕一一:“......”她端正了坐姿,捧起语文课本,头也没回,“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