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到益州路途遥远,就算马车不停歇,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一路上,云洛沉默不语。老夫人问她是不是与元楉吵架了?云洛却撩开帘子,看着马车外已经吐出新芽的柳树,她思绪绵绵。
见云洛不愿回答,老夫人也就不问了,免得惹她心烦。老夫人拍了拍云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元楉这孩子不坏,他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就暂且相信他便是。”
本以为云洛不会答话,没想到她连连点头,“我一直都相信他。”
老夫人不解,既然相信元楉。为何选择负气离去?
云洛放下帘子,一张平静无波澜的脸正对老夫人,“他定是遇到难处了。既然他觉得送我离开是最佳的法子,我怎可给他添乱。”
老夫人为之一怔,她不曾想到云洛心里竟藏着这般心思,她还以为云洛将元楉误会惨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握住云洛的手,她为扶苏感到可惜。如此聪慧的女子,与她扶家没有缘分。
“那你就放宽心,在益州好好玩玩,权当散散心。等元楉将事情解决了,他自然会来接你。”
云洛点点头,若事情如此简单,元楉又何须做到如此地步。她佯装没事的笑了笑,她不想老夫人为她担心。
云洛又掀开帘子,看着马车外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她担忧的很。
她走的时候,元楉没来送她。元楉不惜夜宿在苏玉媚宫里让她误会,定是出现了他解决不了的难事。
到底是什么事,让元楉如此匆忙,将她送走?
元楉会不会有危险?
还有废后,真的如元楉所说,她好起来了吗?
想到这里,云洛将头伸出马车外,喊了喊走在马车前面的扶苏。
扶苏骑着马走过来,刚刚马车里的话,他听得十分清楚。
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元楉将云洛托付给他,他没想过拒绝,倒希望元楉永远不要找来。
所以,当皇上下旨让他去益州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接旨。
虽然上次沐白告诉扶苏,元楉与云洛,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就算前世坎坷重重,没能让他们一起,但这一世他们还是相遇了。
扶苏从不相信天意,反而相信人定胜天。他希望趁元楉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能取代元楉在云洛心里的位置。
如今看来,怕是他低估了元楉在云洛心中的位置。
可是,就算再难,扶苏也要试一试。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将云洛留在身边。
云洛忧心的问,“废后的病情真的好转了吗?”
“嗯。”扶苏迟疑一秒,他虽不愿撒谎,但还是点头。元楉早就交代扶苏,若云洛问起废后的身体情况,莫要说漏嘴了。
云洛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踏实,或许是因为之前扶苏做的那些诓骗她的事,让云洛难以再百分之百的相信他。
云洛盯着扶苏,正经道,“你发誓?”
扶苏没想到云洛会怀疑他,他虽有些难过,但还是很快整理心绪,“我发誓,若有半句谎话,天打……”
后面的狠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云洛打断,“好了,我信你就是了。”
说完,云洛将头缩回马车里,然后放下帘子。只要废后活着,元楉心里最后一层防线就不会崩溃。这样就算再棘手的事情,云洛相信元楉能处理好。她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放下来。
马车一路颠簸,两天后,马车停在益州府衙门口。
元楉已经让人提前将府内整理妥当,就等他们到来。
此时管家正站在府门口迎接。
“老奴参见扶大人。”
“免礼。”
管家在前面带路,扶苏扶着老夫人,云洛走在后面,跟着他们往里走。
管家以为云洛是扶苏的夫人,于是将云洛和扶苏安排在同一间卧房。
云洛连连否认,管家却不信,他从不会看错。他瞅着扶苏看云洛的眼神,明明就是郎有情嘛,难道这姑娘没有意?
扶大人如此英俊才气,还是前太傅的儿子,这姑娘怎会看不上扶大人呢。
扶苏见云洛一脸尴尬之色,他赶紧向管家解释,“劳烦管家给云姑娘另外安排一间屋子吧。”
管家连连点头,他这才赶紧将云洛领到另一间屋子。
晚上,云洛同老夫人和扶苏他们一起吃完晚饭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内,不出门。
屋内烛火摇曳,她托着腮,思念远在皇宫的元楉。
这会他在做什么?
他吃饭了吗?还是仍旧为公务繁忙,通宵不寐?
想到这里,云洛心疼不已,她觉得自己十分没用。
她除了离开他,竟一点都帮不上忙。
与此同时,元楉刚让陆栗将密信送出去。此时,他正坐在书案前,看着军机大臣送来的密折。
元楉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陆栗端着膳食走进来,恰巧被他看见。
“即便已经春分了,殿下还是得注意,莫要感染风寒。”陆栗将食盘放在书案上,忙给元楉披了件外袍。
“殿下打喷嚏或许不是风寒所致,莫非有人正想念殿下呢”吉祥嬷嬷走进来,给元楉换了一盏热茶,又退出去了。
除了太子妃,谁还会思念殿下呢?
不不不,太子妃怎会想念殿下。
元楉都将云洛赶出宫去了,他甚至夜宿在苏钰媚宫里,正好被云洛撞见。虽然云洛走后,元楉一次也没去苏钰媚那里,但云洛肯定误会惨了元楉。
想到这里,陆栗反驳吉祥嬷嬷,故意大声让元楉听见,气元楉,“太子妃都被轰跑了,她怎会思念殿下?嬷嬷,你怕是想多了吧。”
吉祥嬷嬷刚走到殿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陆栗,连连摇着头,暗暗嘀咕,“如此机灵的小子,怎这么没眼力劲啊。”
“嬷嬷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陆栗看见吉祥嬷嬷一脸的嫌弃,便知道吉祥嬷嬷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疾步跑出去,与吉祥嬷嬷理论,“嬷嬷你说说,太子妃都被赶出去了,她怎会思念脾气又臭又硬的殿下呢。”
吉祥嬷嬷气得跺脚,她提着袍子裙摆赶紧跑,若是被陆栗缠上,她别想有片刻安宁。
殿内静幽幽,元楉盯着冒着热气的茶盏,他搭在腿上的手不知不觉握紧,接着又松开。
陆栗的话,深深刺痛了元楉。虽然他做好了让云洛误会他的准备,但当从别人口中得知时,他仍旧难以接受。
元楉将手里的密折哐当一声扔在书案上,他心虚杂乱的摊开宣纸,提笔写下一个个洛字。
待宣纸上密密麻麻,元楉又将宣纸揉碎,狠狠仍在地上。
这一切都怪娴妃,若不是她,他怎忍心对云洛说那些狠心的话。
元楉想起前世种种,他拿娴妃当亲娘对待,结果她还是希望她的儿子禹王当皇帝,甚至不惜密谋造反。
这一世,她虽不如前世得宠,心思却是一样的。对于娴妃的百般刁难,元楉可以忍。但她居然开始设计云洛,这是元楉无法忍受的。
想到这里,元楉狠狠的锤着案几,案上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听着声音,陆栗疾步走进来,此时已经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去。陆栗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事,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他俯身捡起来,却瞥见仍旧摊放在书案上的密折,没有任何批注。
元楉批阅折子一向速战速决,今日怎如此......拖拉。
陆栗又看见被元楉仍在地上的宣纸,他捡起来打开一看,便明了了。
哎,早知今日,殿下你又何必当初呢。
瞅着元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陆栗哪敢妄言。他瞥了一眼书案上的密折,随口问,“这密折可是说边疆又被敌军入侵了?”
元楉久久没有说话,他沉浸在想念云洛的思绪里。
益州冷吗?她会习惯吗?身边有人伺候吗?
还有….她真的认为他不要她了吗?
想到这里,元楉控制不住的心痛,他既希望云洛相信他真的不要她了,也希望云洛不要误会他。
看着元楉时而摇头,时而点头,十分矛盾的样子,陆栗敲了敲书案,将元楉从思绪从拉回来。他真的不明白元楉为何如此。
既然如此想念太子妃,为何要放她走?
“殿下,先吃点东西吧。”自从云洛走后,元楉的胃口不怎好。膳食被送进东宫,总是又被原封不动的送出去。就像今天,书案上的膳食,已经反复加热过三次了。
元楉摆摆手,让陆栗拿出去。
陆栗却将筷子塞到元楉的手里,苦口婆心道,“殿下若倒了,娘娘怎么办?皇上怎么办?若太子妃知道你为了她不吃东西,她也会难过的。”
“以后别提起小洛!”元楉斥责陆栗,却难得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元楉吃饭之余,陆栗拿起书案上的密折看了看。没一会,他开始大惊,指着密折道,“殿下,边陲小国集体反扑,随时会突破边陲防线,这可怎么办?”
元楉一听,脸上疑云密布,他立刻放下筷子,从陆栗手中夺过密折,一行一行的看了起来。
历来边陲小国从来没有如此团结过,此次为何如此团结?
照密折上的记载,负责驻扎在边陲的将士已经连续遭到重创,这才将消息传回朝廷,希望朝廷立刻派兵增援。
元楉拿着密折,在殿内走来走去。
驻扎在边陲的将军,是蕊拧的父亲和母亲。他们一辈子镇守边疆,击退无数犯上小国。
可以说身经百战,战无不胜。
此次,他们却焦急催促朝廷尽快派兵,想必边疆的情况已经到了凶险万分的时候了。
自从废后病危,皇上已经基本不管朝事了,就连早朝也不上了,全交给元楉处理。
想必此事,皇上还不知道。
如今皇上的心思全在废后身上,元楉暗自思量,还是不要告诉皇上,免得惹皇上担心。
元楉立即给兵部拟旨意,命他们速速派兵,增援边陲。
“是。”情况紧急,陆栗顾不得催促元楉吃饭,拿着元楉下的圣旨,疾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