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跟在王大人身后,步态轻盈的走进皇宫。
自从死过一回之后,准确说她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她的身体不似从前无力,就好像病走如抽丝之后,她有使不完的力气。
就连每日的咳血,也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因祸得福?
王大人不曾想到,在最后关头救他的竟是他嫌弃的病秧子。他用余光撇了撇云洛,这病秧子真不可小觑,居然死而复生。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这简直不敢相信。
难道她没死?灵堂只是云府为欺骗皇上而设?那也犯不着将活人放进棺材里啊。再说了云连城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他怎舍得如此?
想来想去,王大人也想不通,罢了罢了,只要自己的脑袋还在,仕途还在,管她死而复生还是压根没死,这些跟他没关系。
想到这里,王大人忍不住提醒云洛,“姑娘,你爹最近搞出的事,想必你也是知晓的。这让皇上头疼的很。等下见到皇上,但凡皇家提出什么要求,你照做就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你爹的命,保住云家。”
云洛一边听着王大人的话,她的脑子里不停闪现一个人的脸。这个人脸自从她重生之后,就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人穿着明黄的袍子,袍子镶满了宝石。得体的剪裁,衬托整个人器宇轩昂。他眉宇间的温柔,云洛从不曾在哪个男子身上见过。他这张脸,似陌生,却又熟悉。
得不到云洛回应,王大人不悦,“想什么呢?别嫌我话多,这都是保命绝招,日后肯定得感谢本官今日的提点。”
王大人其实不想多管闲事,只不过他这人虽怕死,但不喜欢欠人人情。此番忠言权当报答云洛救命之恩。
云洛这才回过神来,细细琢磨王大人的话。
王大人此番话为何意?她不是奉旨进宫完婚来了吗?难道说圣旨只是幌子,目的就是为了拿她逼她爹爹就范?
隐隐间,云洛有种不祥的感觉,怪不得爹爹不让她进宫来。
原来这里面的凶险,爹爹早就预料到了。想到这里,云洛暗暗发誓她可不能连累爹爹,她得找机会替爹爹解开与皇家的误会。
就在这时,他们到了气势辉宏的东宫门口,余公公拿着拂尘迎了上来。
王大人将云洛交给余公公,然后朝云洛眨眨眼,再次小声附在云洛耳边提醒,“姑娘,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日后飞上凤头,别忘了本官的提点之恩。”
说完,王大人朝余公公拱手,以感染风寒抬脚离去。昨日的惊魂,他得去道观烧烧香,拜拜佛。因此,任凭云洛怎么喊,王大人也不回头。云家与皇家的浑水,他打死也不蹚了。
“走吧,云姑娘,皇上在里头等着呢。”
说完,守在殿门口的太监推开雕花殿门,余公公领着云洛走了进去。
一进去,云洛就看见皇上还有太后坐在大殿堂前,皇后则站在皇上身边,大殿两边站着数位重臣。
咦,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不见太子?那日在御书房云洛只是远远见过太子一面,她早已不记得太子长什么样了。
云洛瞅着整个殿内严肃的脸,再结合王大人的话,云洛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宣她入宫,果然是幌子。想到这里,云洛后悔入宫前没听爹爹的话,但眼下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上眯着眼睛瞅着云洛,才一日没见,这病秧子怎么就如此精神,甚至有种落落大方,绝色佳人的错觉。
王大人不是说她死了吗?
皇上的眉毛拧紧,这云连城果然没把皇家放在眼里,偌大的活人说成死人,简直是公然欺君,岂有此理。想到这里,皇上重重的拍桌子,整个殿内的文武百官立刻跪地,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殿内只有云洛一人没跪。经余公公提醒之后,云洛双手交叠,得体的跪下,“参见皇上,太后,皇后,”
太后捏着佛珠,不置一词,只是静静盯着云洛。
这姑娘胆识着实了得,要是换做其他姑娘,怕是早就吓得哭鼻子了。
相反皇后十分嫌恶云洛,不就是一个富商家的女儿,娇滴滴的,能有什么看头。要不是她能救元楉的命,皇后早就叫人将她轰出去了。
就在这时,皇上沉眉,低问,“你可知罪?”
云洛抬头正视皇上的眼睛,“民女不知,还请皇上明示。”
内阁大臣急了,这姑娘怎跟她爹一样,脑袋不要了?内阁大臣小声提醒云洛,谨慎回话。
云洛的话,彻底惹怒了皇上。皇上又重重拍了拍桌子,以至于桌上的杯碟掉了下去,瞬间摔成粉碎。
仍旧跪着的文武百官惶恐,不敢正视皇上,唯独云洛丝毫不畏惧。
兵法云,两兵交战,示弱只会让强者军心凝固,杀敌更甚。此时云洛如果示弱,怕是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太后将目光从云洛身上移开,这丫头着实有趣,性子跟她年轻时候很像。太后颇为赞赏,她转而对皇上道,“皇儿,楉儿还病着呢。你就别跟她计较了。”
皇帝微微松了松眉,怒气让他差点忘了正事。皇上握紧拳头,等太子醒了,一定要治云家父女大逆不道之罪。
随即,皇上起身,国师带着云洛,朝内殿走去。
国师站在太子的榻前,朝云洛勾了勾手,示意她上前来。
“云姑娘,太子中了奇门遁甲之毒,当今能解此毒之人,非你莫属。皇上说了,太子醒后,你跟太子择日完婚。这样也能治好你的病,你可愿意?”
云洛瞥了一眼榻上苍白的太子,她可算明白太后话里的深意了。
但话说回来,她能救太子?简直是荒唐。
云洛若是没记错的话,前日爹爹曾说太子能救她的命,却被群臣讥笑,更是被太子讽刺,说千万别信江湖术士的话。
现在,轮到皇家居然也相信这样的胡言?
简直太好笑了。
众人得不到云洛的首肯,国师知道不能逼迫,于是又解释了一遍,“云姑娘,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呸,什么两全其美,若不是太子需要她,皇家怎会管她的死活。
好在云洛已经痊愈了,她已经不需要嫁给太子保命了。
想起皇家之前如此对待爹爹,云洛可得替爹爹出口气。
云洛假扮纤弱,礼仪得体,“大人,民女不知您从哪里听说我可以救太子。这简直是一派胡言,还请早早宣太医替太子诊治,别耽误了病情。”
殿内的人都知道,这是太子当日的话。
如今,云洛原话还给他。
内阁大臣暗自替云洛捏一把冷汗,这丫头简直活腻了,竟敢公然挑战皇家。
皇上怒气冲冲,誓要教训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却被太后拦住了。
国师闻见了空气中的□□味,要是云洛被捕,太子不见好,他的小命也难保。于是,他再次开口劝说云洛,“本官的话到底是不是一派胡言,只需姑娘的血,便可立马验明真伪。”
云洛又看了看太子,咦,这人怎么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云洛仍旧不答话,皇上的耐性已经消磨光了。
“来人,将她绑起来,抽血!”
内阁大臣求皇上三思,却将皇上的怒意挑拨到极致。
“听闻爱卿素来与云家交好,如今看来,不是谣言。”
内阁大臣匍地跪拜,“臣对皇上的衷心日月可鉴,眼下救太子要紧。”
国师跪地附和,“皇上万万不可,若药引不愿意,即使太子喝光了她的血,也不会醒,除非药引自愿。望皇上三思啊。”
自愿,就可救太子。
云洛这才明了,如今皇家能让她仍旧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原来奥妙在这里。
顿时,有了附身符的云洛更加底气足,她举起手腕,对着众人说,“反正我也活不长了,黄泉路上与太子作伴,民女也算死得值了。”
皇后顿时觉得头疼,若云洛死了,那她的楉儿可怎么办啊。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如此胆大包天的挑战皇权,皇上既没撤销口谕,也没说放了云洛。而云洛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双方僵持着,传出去有损皇威,再者,太子若继续昏睡下去,风险又多一分。
凭太后对云洛的观察,她觉得云洛不是一个蛮横之人。于是,她开口道,“姑娘,若你能救哀家孙儿,哀家满足你一个愿望。”
云洛心里不停打鼓,圣旨都有假,明明说是让她入宫完婚,实则是骗她进宫,成为太子的药引。
“太后的话,民女可信?”
太后点头。
瞅着太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样子,云洛姑且相信一回。
眼下局势,她也只能就坡下驴,继续耗下去,整个云家怕是要被抄了。
于是,云洛点头。所有人都以为云洛的愿望是嫁给太子,没想到云洛说,“待太子醒后,民女希望皇上不要因近日的祸事责罚爹爹,民女愿意说服爹爹,自愿捐出百万粮草。”
太后挑眉,对云洛的话十分意外,“你就不想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云洛摇头,仍旧假扮孱弱,“民女这身子,恐怕做不了太子妃。若是因云洛影响国运,云洛怕是成了千古罪人。”
这姑娘懂得进,更懂得退,进退之余,既得了便宜,又不会将人得罪,实在是高。这样的小姑娘,有勇有谋,不做元朝的太子妃,可惜了。太后朝皇上使了使眼色,随即应允了云洛的请求
随即,云洛伸出手腕,国师顺利的取了血。宫女服侍太子喝下之后,太子的眼皮眨了眨。
国师跪地,“皇上,太子已无大碍。”
太后和皇后以及一群大臣围在太子榻前,云洛退了出来。
余公公领着云洛出去,他将云洛送至宫门口时候,余公公提醒云洛,百万粮草的事,切莫忘了。
云洛点头,告别余公公之后,她在宫门口与一位道士擦肩而过。
道士捡起云洛掉在地上的手帕,上面绣着一朵娇嫩的海棠花。道士驻足良久,而云洛已经消失在宫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