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失宠(二十九):结束

“这边关萧条寒肃,也无什么珍奇异宝可以带回给皇后赏玩,不过倒是可以抓一批朱戎军中工匠过来,给晏儿打一副朱戎小弓,等她再长大些就可以用它练射了。”林宣托腮沉思,边想边说。

她的皇座之下,正是大乾将士士气高昂,朱戎骑兵血流成河的一番场景。

兰昭点头:“确实,朱戎国素以弓箭、马匹闻名,此战盛后,恰好可以逼迫朱戎进献一大批良马,增强我大乾骑兵力量。”

纵使林宣的鸟铳、大炮如何威力惊人,但实在是受客观条件限制,暂时不能大量生产,不能大范围使用。故而骑兵,作为冷兵器时代弥足重要的军种,仍旧是大乾强军计划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但臣想,”兰昭话音一转:“皇后娘娘出身尊贵,又跟随父兄经常走南闯北,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微臣想,这些异域赏玩再多再好,都没有陛下您早日班师回朝与皇后娘娘相聚,更能让她开心满意的了。”

“嗯!”兰昭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肥而不腻,让林宣龙心大悦,暗自心想不愧是名臣,就连马屁拍得都比一般官员好!

“你的意思是,朕比预期更早回去,给皇后一个惊喜?可后续工作还有很多,朕还得留在这善后啊。”林宣面露难色。

兰昭见陛下为难,自觉为皇帝分忧义不容辞,拍了拍胸脯建议道:“正是!如陛下所见,北关之事已算尘埃落定。按照您的计划,此战胜后,朱戎必定元气大伤,割地进献求和,我们便乘机捞他一笔;飞翼将军会接替木杉的职位,接管边军加以训练,做好彻底讨伐朱戎的准备。陛下且留微臣在此善后,可早于预期三日回朝,快马加鞭,不出一月即可至京!”

一个好的臣子,就是要在皇帝忙着谈恋爱的时候,帮她当僚机的!

“嗯!好,那就辛苦爱卿了!”林宣感动地重重拍了拍兰昭的肩:“爱卿可真是朕的左膀右臂!”

“微臣多谢陛下信任!”兰昭被林宣投射在他身上的那感动的眼神触动,胸中平添一股豪气。

他想,哼哼,陈飞翼那个憨憨将军能为陛下分忧,得到陛下赞赏,我兰昭自然也能!他陈飞翼只是帮陛下分忧国事,我兰昭还能为陛下分忧家事!哼,待会他回来一定要在他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再顺便检查一下这个憨憨有没有受伤……

待兰昭一脸光荣地退下,林宣松了口气。

唔...还是这个憨憨好骗。把后面一大堆麻烦事都推给兰昭,自己终于可以快点放假回宫见采漪咯!!

想到这里,林宣不自觉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她的这个微笑落在一直暗暗观察她的总兵木杉眼里,让这个年逾花甲的老头眼神更加惊恐万状!

这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女帝!才能在万人尸首血流成河的场景前露出一个毫不在意的微笑!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帝王!自己和她对着干,要是万一身败,还能有活路么!

这下,木杉彻底丢掉了自己意图谋反的心思,转眼便认真考虑起了卷铺盖逃跑……

皇统三年,名载史册的北关之战以朱戎兵团的全军覆没宣告正式落幕,此役之后,两样神兵令整个大陆闻风丧胆,大将陈飞翼的名字也随之传遍天下。而当人们得知,神兵是乾帝林宣提供的设计图,陈飞翼也是她一手挖掘提拔,世人很快便给她打上了“有勇有谋”“聪慧过人”“知人善任、礼贤下士”等诸多美名。

与此同时,她于城楼坐观二军血战而与部下谈笑风生的场景也被诸多有心人记载,成为史书上渲染她“雷霆不惊”又“冷血杀伐”的重要描写。

当然,文人下笔总是不自觉地夸张泛滥,很快,便出现了什么“乾帝于座上睥睨总兵木杉,杉肝胆俱裂,惶恐不能自已,自数种种罪过,羞愧难当,翌日暴毙于家中。”这种耸人听闻的桥段,广泛记载于各路野史,并成为后世流传诸多的“乾元宗逸事”之一。

什么嘛,明明是兰昭带着木杉通敌叛国的证据,陈飞翼带兵,合力将他围堵在家中。木杉自知在劫难逃,才服毒自尽。可转眼,这份功劳便莫名其妙地落在林宣头上,兢兢业业做事的兰昭陈飞翼屁都没得。

不过好在,往后这两位功臣名将在史书上自有列传,倒不用计较这么件小事。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自己因为这北关一役平添了许多“逸事”的皇帝林宣,正快马加鞭火急火燎地往京城赶。

想见一个人,想得抓心挠肺,想得目眦欲裂。

而且,留给她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几天前,林宣刚从边境出发往回赶,系统冰冷的自动提示音便响起。

“恭喜宿主林宣,随机任务【收复兵权,打造大乾王者之师】任务完成,奖励已到账,请查收。”

“至此,宿主林宣在本世界所有任务正式完成。由于宿主系首次出任务,故可放假十天,十天后,正式传送到新世界。”

听完系统自动提示,林宣大惊失色,忙问007:“007,这是怎…怎么回事?!怎么朕的任务就这么稀里糊涂完成了?不是还有两个主线任务的嘛!”

她,她还不想走啊!不,准确地来说,她想和她的皇后好好过完这一辈子!

007在林宣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摇头,眼含悲悯地回答:“宿主林宣,叫你平时不看任务卷轴上的进度条!主线任务1攻略陆采漪的那个,早在你们俩产后第一次春风一度的时候就正式完成啦!至于主线任务2:达成“千古一帝”荣誉称号,是世界根据你前期所作所为进行评估,待你离开后自动加载出来的。而你的作为明显表示,顺着历史的轨迹,你可以达成这个称号。而如今,随着你的随机任务也正式完成,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宣告正式结束,是你该功臣身退的时候了!”

“不!你怎么不告诉朕原来是这样的!如果你早告诉朕,朕宁肯不完成什么随机任务了!”林宣痛苦地抓着头发叫道。

007叹气,道:“宿主林宣,你忘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究竟是什么了吗?怎么可以如此意气用事?”

然而林宣却丝毫听不进去,整个人完全陷入即将离开陆采漪的痛苦之中。

007见了,更是又悲又怒,痛心疾首。自己是故意不提醒林宣随机任务结束后,她就要离开的,他就料到林宣会是这般模样!如果自己再让她在这个世界沉溺下去,别说完不成任务了,怕是当她被强制离开时,会更加痛苦地发疯了吧。

所以必须他007来做这个恶人,让她长痛不如短痛。

“就没有别的不离开的办法了么!让我在这里过完这一世不好吗?求求你了,007,你陪伴了我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在意陆采漪!”林宣放下尊严,向007哀求道。

007沉默了。良久,他反问:“你们相处也不过几年,你怎么就会对她情根深种呢?想好,林宣,想想这究竟是你的情感,还是原主的情感在影响着你?”

他能给的提示,就到这里了。

007的话让慌乱中的林宣骤然陷入了沉思:我的?她的?

她想起灵魂融合那日与原主林宣魂魄的对话,那人神秘的微笑,以及久违的熟悉感...她说:“你便是我,我便是你”……她还说:“你懂得。”……

林宣猛然抬头,明知007在她虚空脑海中,却仍对着空气大叫道:“不!不!她便是我,我便是她,无论是谁,只要是林宣,就会喜欢陆采漪,就会爱她!你休想混淆迷惑我!”

她的声音在这间有些寒酸的客栈房间里回荡,却无人回答。

林宣站起,慢慢走向窗边,将窗户支起。

夜晚北境的凉风席卷而入,灌进她单薄的衣衫,她却浑似觉不出冷一般。

她眺望南方,视野尽头是天际连绵的山峰,近处是重重低矮屋宇,此时夜深人静,宽阔的街道昏暗寂寥。

她回京的车马队正宿在这个离北关不过百里的小城。

离皇宫,还有千里之遥。

十日,怎么赶得到?

“007…”她再度开口唤道,声音干涩。

007知晓她心中所想,微微叹息:“唉。我帮你兑换了一匹神驹,骑上它,你能赶回去。至于别的,你不要再肖想了。我是助你完成任务的,不可能再千百般纵容你。”

夜凉如水,林宣的脸庞隐匿在窗边的阴影里,晦明莫辨。

后世帝后佳话里,这又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史载,“皇统三年,北关役毕,离京三月,帝思后甚切。班师之日,帝亲御神驹,一骑绝尘,独向京城,护卫兵士,皆追不及。”

一骑绝尘皇后笑,人人知是帝王来。

刚好十日之时,林宣终于赶到。此时的她,风餐露宿,面孔苍白,脚步虚浮,内心却从来没有如此迫切。

在她进城时,守城士兵便兴奋急切地向宫中传递了消息。

正在看折子的陆采漪刚一听闻,便欢欣万分地站起,急急便要在宫门迎接。

无忧心细地搀扶住她:“哎呦!娘娘慢些!可仔细着小皇嗣!”

“本宫现在便要去宫门迎接陛下。天啊,无忧,我真不敢相信!陛下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陆采漪娇艳的面庞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心情大好。

“娘娘,陛下这是给您个惊喜呢!只是您要是亲去宫门,陛下恐怕还会埋怨你不爱惜身子老是走动。不如,您在坤宁宫好好地待着,也抓紧时间好好打扮一番,奴婢先带着凤昭小公主去宫门迎接,您看怎么样?”无忧建议道。

陆采漪伸展手臂自我打量了一下,因为林宣不在,她确实在宫中穿得有些不拘小节起来。可如今如隔三秋的爱人回归,自己确实该好好打扮一番,来迎接她了!

“无忧说得有理。那你先去,记得别让晏儿太粘着陛下,她回来这么快路上一定舟车劳顿甚是辛苦,别叫她太累。”陆采漪不忘叮嘱。

“好嘞!娘娘放心吧!”无忧喜滋滋地出去牵凤昭公主,留陆采漪一人,轻咬嘴唇,略带羞涩地思量着要穿哪件衣服良木会喜欢……

遥遥可见宫门了!

林宣咬牙,心想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她想,采漪接到护卫禀报,应该会候在宫门迎接她的!

脑海中,自动提示音听得她脑子生疼,恨不得敲碎了把脑海中那个聒噪至极的声音彻底关闭!

“倒计时:三分钟。”

“倒计时:一分钟。”

……

快点快点再快一点!她要求不多,只求再亲眼看她一眼,再抱她一下,再亲声告诉她,她真心实意地爱着她。就可以了,就可以了,这个要求不算什么吧!

她眯着眼,迎风看见宫门口确实聚集了一大片人,她的采漪一定在其中吧?在哪里呢?人群把她遮住了吗?可谁敢挡在皇后娘娘的面前?!

唔...那是无忧?无忧怀里抱着谁?啊,是晏儿。她们都在,那采漪也该在。可是是风沙太大迷住眼了吗?为什么这浩浩荡荡一群人里,她怎么也找不到她的皇后?

利落地翻身下马,脑海中的提示音已经警铃大作,让她头疼不已。

该死!该死!

“采漪在哪!”林宣朝喜气洋洋来迎接她的人群发狂般地大喊,众人顿时被她吓住,面上失了喜色。

“哇——呜呜呜——”凤昭公主何曾见过她母亲这番严厉疯狂的模样?登时吓得哇哇大哭,宫人奴才们忙不迭哄着,让局面更加混乱。

来不及了!林宣痛苦地抱住脑袋。

她发红的眼睛像刺刀一般盯住吓傻了的无忧,最后喊了一声:“采——漪——呢?!”

无忧结结巴巴地回答:“皇...皇后娘娘在...在坤宁宫...等...等候陛下…”无忧惊恐莫名。这是怎么一回事?陛下怎么一个人回来,还像头可怕的狮子般朝她怒吼?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听到答案的林宣彻底绝望,身形一颓,跌落在地。吓得太监宫女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要搀扶她。

“来不及了…”她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

脑海中,系统冷漠地宣告:“倒计时:0秒。滴——”

“第一世界结束,宿主正式脱离。”

被无数太监宫女环绕着的皇帝林宣,身体无力后仰,最后一次抬头仰望这个世界的天空。

蓝,很蓝,白云朵朵,花香缭绕,闲鸟歌唱,万物生长。记忆中,她好像从没在这个世界见过这么晴朗的一天。

这样一个晴天,适合欢聚,适合调情,适合重逢的爱人间低声呢喃,互诉衷肠。

唯独不适合告别。

身体在下坠,喧闹在远离,眼神在熄灭,灵魂在别离。

陆采漪……

还没来得及再念一遍这个名字,林宣便沉入了彻底的黑暗。宛如初生时的黑暗。

系统007在犹豫。

林宣任务完成的比他想象中要快,要好,也比他想象中更痴情,更难善后。

这个孩子,没有别的任务者那般铁石心肠,只当是游戏一场。当然,这很正确,因为她毕竟和普通的任务者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样强迫她离开,强迫她投入到下一场任务中,恐怕会激发她严重的消极、逆反情绪。非常不利于下个任务的开展。

故而,他只能被迫考虑系统提供的最为极端的一种方式。

让她遗忘。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世界——“失宠”正式结束!

第二个世界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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