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失宠(二十一):朱戎

陆采漪睫毛微颤,垂下眼帘避开林宣的目光,斟酌再三,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可怪罪臣妾?”

林宣挑眉,存心想逗逗她,便故作冷淡地说:“皇后觉得呢?”

只不过轻飘飘五个字,落在陆采漪心头,却宛如重锤落下,砸出闷闷的沉痛。

啊,她果然还是会介意…

陆采漪强抑住心里汹涌的难过,揭开被子站起来,欠身道:“臣妾有罪,有失皇后凤仪,请陛下责罚。”

林宣状似不解地挑眉:“皇后何罪之有?”

陆采漪咬唇,艰难地回答:“臣妾善妒,不能协理六宫,妄想陛下独宠,耽误皇室子嗣绵延,有愧于皇后职责。”

林宣将她扶起,推回床上盖好被子。

“陛下…”陆采漪仰头与林宣对视,目光直白又隐忍。

“要朕说,皇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错误。”林宣严肃地说。

陆采漪心头一跳,脸瞬间白了几分:“臣妾…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她想,自己一定是这段时间以来被宠坏了,才会到现如今林宣一个冷下来的脸色,一声冷淡严厉的声音,就能叫她难过心伤至此。所以呢,陛下会如何责罚呢?还有什么责罚,是比失去她的宠爱更严厉的呢?

陆采漪胡思乱想之际,林宣继续说道:“皇后,你真正的错误——”她故意在这里停顿,偷瞄着陆采漪紧张却不敢表达出来的表情:“就是太不信任朕对你的爱了!”

“嗯?”陆采漪那双漂亮的凤眸里盛满了惊讶。

林宣绽放开一个灿烂温暖的微笑,长臂一伸,将陆采漪揽进怀中:“你父亲修书给你,让你劝我雨露均沾,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朕?朕怎么能允许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陆采漪读懂了林宣话里的怜惜与爱意,悬着的心稍微落下,回答道:“陛下瞒着臣妾自己一个人抗下了多大的压力,陛下以为臣妾真的不知道吗?”

“啊?哪…哪有?”林宣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皇后目光锐利:“陛下近来对臣妾如此专宠,朝中大臣怎会没有动静?改奏折时,陛下特意把那些奏折都拿走了吧?”

林宣偏头避开她的目光:“果真还是逃不过皇后的法眼….”

陆采漪疼惜地说:“陛下将晏儿立为太子,此事也应该在朝中受到多方阻力。陛下其实不必如此着急…”

林宣登基时日尚短,根基不稳,前朝遗留的麻烦又多,陆采漪着实担心,林宣这么快宣布立太子,触动了不少朝臣的利益,恐怕会给她招来很多的麻烦。

“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就是向天下人宣布,储位已定,多子嗣无用,朕...朕才能不受阻力的只爱你一个人。”

“陛下…”陆采漪又感动又羞涩,低下头躺进林宣怀里:“可陛下实在不必为臣妾冒这样的险,其实…”

“皇后打住。”林宣正色道,她知道陆采漪会说什么:“刚刚朕就说了,你真正的错误就是不信任朕,不信任朕对你的爱。这一切都是朕心甘情愿的,朕愿意为了你这样做。可你…可你总是感受不到朕的在意…”

她不想继续说了。这么久以来,她加倍对陆采漪好,一是为了弥补原主对她造成的伤害,二是她也真心喜欢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可陆采漪,她似乎总对自己有几分踌躇与不自信,表面不显,但林宣作为女子的细腻敏感还是让她察觉到了。

察觉到林宣那黯淡受伤的语气,陆采漪心中刺痛,急忙握住她的手:“不是的!陛下,不是的。臣妾,臣妾都感受得到。只是,只是这种宠爱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总有种恍惚是梦的感觉。臣妾常常害怕,一觉醒来,会发现这些天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而现实会是陛下依旧厌弃臣妾,臣妾的父兄们都死了,臣妾也在冷宫中凄风苦雨,苟延残喘…”讲到后面,陆采漪声线颤抖,仿佛回忆起那些午夜梦回时令她心碎害怕的场景,每次夜半醒来,都会发现枕头已经被泪水打湿。

林宣搂紧了她:“皇后怎么会这样想?”

陆采漪摇头,眼圈泛红:“臣妾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晚上总会做莫名其妙的梦。梦里常常是家破人亡的惨象,还有早产的晏儿,如此脆弱,如此幼小。梦里的我,绝望到几乎想要自尽…”

林宣听得心头猛跳,急召系统007:“在?快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她…她不会有上一世的记忆吧?”

007很快回复:“是时空撕裂现象导致的。你还记得之前你和原主发生的【灵魂重叠】吗?此世界时空因此受到撕裂,对另外一名主人公便产生了影响,就发生了现在的情况。放心,她不会真的记起来的,那只在她的梦中而已。”

“可她老是做这种梦,会有心结吧。”林宣担忧地想。

“确实。但这也算是系统规则对你无意触发【灵魂重叠】的报复吧,给你增加困难度。”

林宣郁闷,但现在美人在怀,不便多谈。

她低头吻着陆采漪的长发,不断在她耳边说:“放心,放心。这只是梦而已。真正的现实是朕只爱着陆采漪一个人,知道吗?”

陆采漪在她怀里点点头。她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了好一会儿,直到陆采漪心情平复,想到自己在林宣面前露出这般脆弱无助的样子,羞意袭来,便直起身子,脱离了她的怀抱。

她脸蛋微红,努力一本正经地说:“总之,陛下在朝堂上要多加小心。就算是陆氏,陛下也不能投以百分百的信任。臣妾私以为,最好,陛下要在朝中有一支完全属于您、忠心于您的势力。”

林宣点头:“皇后所言甚是。培植属于朕的势力,是朕如今扎稳根基的关键要举。只是朕没想到皇后会劝朕不要百分百信任陆氏?”

陆采漪一脸认真地回答:“陛下,您知道,臣妾的意思不是说陆氏不值得信任。只是我们陆家家大业大,权势重,门徒广,陛下扶植他们,不利于陛下的集权。况且臣妾那几位兄长还有父亲,都是个性极强之人,完成本务职责是一丝不苟,但要他们事事拥护、帮衬陛下,就难了。”

想到自己几次三番去监狱探视陆氏时的场景,林宣对陆采漪所说的“个性极强”真是更赞同不过了。

“不过陛下真的可以放心,臣妾以性命担保,我的父兄都对陛下、对大乾忠贞无二,绝不可能有谋逆之举。”

林宣:“陆氏的忠心自是毋庸置疑。皇后能这般切实地为朕考虑谋划,朕真是既感动又开心。”

“皇上谬赞了。”

“不妨告诉皇后,朕心中已有一个培植的好苗子,其名兰昭,现为翰林院侍读,年且二十六,看起来颇有才干。朕打算以他为中心,培养起一批只忠心于朕的年轻官员。皇后觉得如何?”

陆采漪认真倾听,然后发表意见:“陛下做得是极对的,颇有先见之明。只是这个兰昭属于文官,文官虽可左右决策,但武官才是大权的真正基础。臣妾以为,陛下要两手准备,要想办法将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林宣眉头一皱,觉得陆采漪说得很有道理。确实,怎么能将兵权这种至关重要的权力放过呢?

大乾兵马主要分为京军与戍边军。大乾幅员辽阔,与周边国家接壤边关甚多,戍边军镇守五边,共计六十万,由各边总兵带领镇守。陆采漪的长兄陆云泽便是三边总兵,手里握着将近三十万的兵力,怪不得会被原主颇为忌惮。京军统共二十万人,其中十万固守京城,还有十万随时征调补充支持各地兵源。而为加强中央集权,各州被勒令州兵人数不得过七千,只用于州内治安,故大可不必计算在内。

“是的。如今戍边军数量庞大,远多于京军,又是总兵长期带兵。你哥哥还好,朕信的过,可其他那些驻守边关又大权在握的将领,朕可就不得不有所担心了…”林宣担忧地说。

“况且京军与戍边军的差距不止在数量上。臣妾早年随父兄视察,发现京军承平日久,疏于操练,军中恶习甚多,装备也甚简陋。如若真的短兵相接,京军恐怕不堪一击。”陆采漪补充道。

林宣眉头更深。上一世里,兵权问题也是最让原主头疼的问题,原主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但亦是过了多年才算真正解决。如今陆采漪早作提醒,自己又更改轨迹,早早立了太子,独宠皇后放过陆氏,表明了要和朝臣对抗到底的态度。如此一来,做到根除后患,收复兵权,又不逼得边关叛乱,便成了当务之急。

“滴——宿主林宣,恭喜触发随机任务:【收复兵权,打造大乾王者之师。(时限:三年内。)】任务失败后果:主线任务2进度自动减10%。”

系统提示音响彻林宣脑海。还没待她向007吐槽这任务怎么还有时限,便被进来的孙承打断了。

“报——陛下,门外燕矛、赵盾两位大人求见。”

林宣和陆采漪对视一眼。应该是审讯结果出来了,

“叫他们进来。”

赵盾、燕矛进来,向帝后行完礼,抱拳而跪:“启禀陛下,臣等已查清皇后被下毒一事。是否要现在禀报?”他们抬头看了眼陆采漪,用眼神询问林宣是否要当着皇后的面汇报。

“直接说吧。以后,在皇后面前,便如在朕面前,不用有所顾忌与隐瞒。”林宣说。

“是。”燕矛开始详细汇报:“事情是这样:宫女灵儿蓄意勾结画贵妃,画贵妃以娘娘专属厨娘的宫外亲人生命相逼迫,命她投毒,灵儿再施计让那碗毒汤过了银针试毒,便被娘娘服下。娘娘小产时,也是灵儿拦截了路上向陛下报信的宫女太监,诱至一处被画贵妃的人迷晕过去,丢出宫外杀掉。这些人的尸首,如今也都被找到。事后,灵儿被画贵妃秘密派人送出宫躲藏。全案经过,大致如此。”

林宣点头:“朕知道了。死去的宫人务必厚葬,打点家属。灵儿便如朕吩咐那样做。你们这几天调查辛苦,各自去内府领赏吧。”

“微臣叩谢皇恩!”二人双双叩拜。起身时,赵盾问:“那陛下,关于画贵妃,要如何处置?”

林宣淡淡地回答:“等朕思量一下。你们先搜集好画贵妃谋害的证据,务必要齐全有力。”

赵盾、燕矛告退后,林宣转头看向陆采漪。

“朱戎。”二人异口同声道。

朱戎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与大乾不分伯仲,实力相当。朱戎国人尚武,善于征伐,深为诸国忌惮。而它,也是林宣图谋统一霸业路上最大的阻碍。

画贵妃,原为朱戎国郡主,林宣登基,她作为朱戎的赠礼嫁来大乾。因为她身份特殊,地位尊贵,为显示与朱戎的友好,一来便被林宣封为妃子,多有宠爱。生下大皇子后,便迅速晋为贵妃。可以说,画贵妃不仅是林宣的妃嫔,更是大乾与朱戎关系的风向标。

呼延真铸此打大错,理应受到重罚,剥除位份打入冷宫那都是宽容之举。可她身份实在特殊,对她的荣宠代表了大乾向朱戎的示好,那么反之,对她的责罚则代表了大乾对朱戎的敌意,即使那是呼延真自己犯下的罪过。

“哼!这个画贵妃,想必因为她觉得自己是朱戎的人,朕便不敢动她,才敢对你起了祸心!”林宣冷声说。

陆采漪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冷静道:“画贵妃身份特殊,况且朱戎国与我国风俗两异,更重血缘,画贵妃身上流淌着朱戎宗室血脉,即使是她犯错,他们也多有包庇之心,不会因此便认为她理应受重罚。如此,陛下只能轻判她。”

“这怎么行!她要害死你,这等毒妇怎么能留在宫中?”林宣激动道。虽然她知道陆采漪说得有理,但她怎么忍心她受此委屈?

“情势所迫,陛下。现任朱戎君主好战,若重罚画贵妃,给了朱戎出兵的由头,那便是对我大乾不利。毕竟如今大乾国势算不得鼎盛,陛下又有那么多内忧要处理,不宜再惹外患。”

林宣突然心神一动,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脑海中清晰。

她嘴角一勾:“皇后刚刚不是还在担忧朕手中兵权之事嘛?这朱戎,不就是朕历练京军、收回兵权的绝好契机?”

陆采漪看着林宣胸有成竹的笑容,先是疑惑,但她稍微再一细想,便恍然大悟了。接着,她便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陛下要借和朱戎开战,来掌握军权?但那要做很多准备,还有人才.....”

“是的是的。”林宣示意陆采漪不要着急:“所以,朕必须要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