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和润姐儿难得出了府邸,看这边是满心满眼都是惊喜。
润姐儿骑着一匹枣红的小马踢踢踏踏地在草地上走着,这边菊花开的正好,两边树木也是绿意盎然的,深呼吸一口,满满都是清新的空气。
润姐儿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小马鞭,仰着下巴道:“姑姑前些日子送了我一处庄园,等过些日子,我就要在那里宴请那些姑娘小姐们,也让她们见识见识。”
陈氏在后头小心翼翼地骑着马,下头还有会马的下人小心牵着,闻润姐儿此言,便道:“这园子是用来散心的,占地广,风格清新雅致,并无太多雕琢。而你姑姑给你的那一处以景致优美、风格细腻为上,若是夏日请人去游湖倒是美事,如今日这般怕是不可。”
润姐儿听了就撇了撇嘴,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停下马来等着陈氏,道:“那我求一求姑姑,让她把这一处庄园让给我好不好?”
陈氏听了一拧眉,低声呵斥道:“这园子是你姑姑的心头肉,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要过来住。你姑姑虽然疼你,你却也要知道些分寸。正常人家哪有送园子给小姑娘的?你音姐姐那是她父亲留下的,你的那一处完全是因为你姑姑疼惜呢!可长辈的疼惜是好事,你要记着,却不能得寸进尺!”
润姐儿撇了撇嘴,略有些不开心。陈氏拧着眉算着润姐儿的年岁,决定回去和润姐儿身边的人好好谈谈。亲人亲近固然好,但若是润姐儿养出一身不知人家好处、不知分寸、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惯来,她倒宁愿家里人疏远些。
到底日后润姐儿是要嫁到别家的,到时候不说两家结仇,只怕坏了整个薛家女儿的名声。
润姐儿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多时就恢复了,踢踢踏踏骑着小马去摘了两朵菊花回来,又问下人:“哥哥呢?”
下人笑道:“公爷陪着郡主跑马去了。”
“哦。”润姐儿撇了撇嘴:“姑姑和哥哥都偏心,他们去跑马,也不叫着我。”
小丫头茜草是最伶俐不过的,听了这话忙道:“郡主娘娘和公爷都最疼爱姑娘您了,这会儿不过是因为姑娘年岁小,又有风,怕您跑马冲撞了罢了。”
她年岁不大,说话却脆生生的好听,如银铃一样,听得人心情舒畅。润姐儿这才觉得顺心了些,一扬马鞭道:“走,咱们去前头看看。”
园子里溜达了一日,本来下午是要回城的,但因为风刮起来了,天也阴了,怕要下雨,于是打发人回去报信,说在园子上住一日。
这边的房屋也都是修缮好的,由仪常常会来住一住,一应寝枕被褥都是岁云命人新换上的,住着也还算舒心。
岁云点了一炉水沉香,为由仪掖了掖柔软的云锦滑丝被,对歪在榻上翻着书的由仪笑道:“这雨一落下来,天儿就要冷了。”
由仪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忽然听外头一阵的脚步声,不必歪头看去,就知道是薛浔了。
也没抬头,不多时,便见披着斗笠的薛浔快步进来,在门口解了斗笠,笑着进来,对由仪笑道:“母亲和润儿都安置好了,来姑姑这里看看。”
由仪笑了笑,命他坐下,道:“让琼枝给你煮些牛乳茶来吧。今儿这雨下的急,给你留个功课如何?”
薛浔忙正色道:“姑姑请说。”
由仪随手端起茶碗了,轻轻一笑,道:“你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看外头的雨急,又正是菊花开得好的时节,你就给我画一幅《雨下菊花图》出来吧。”
薛浔笑了:“侄儿知道了!”又道:“姑姑您难得有这雅趣,也不自己画一幅?”
“小子甭想蒙我。”由仪一挑眉,“没那心思。”
姑侄二人正说着话,那边忽然有人回禀说:“主子,外头有一行人,说是过路,他家夫人病了,天又黑了,想来投宿一夜。”
“什么样的?”由仪拧着眉问了一句。
园子上管事答道:“一对夫妻带着儿女,婢仆□□个,另有十来个护卫。男主人看着是个书生,护卫里有见过血的,应该是战场上下来的。但不多,只两个,其余的倒像是世家培养的。婢仆女子脚步虚浮,应该只是平常人家。或者身份不同些,江南之地世族颇多,一时看不出是哪家的。”
“你的眼力我自然相信。”由仪随意吹了吹茶水上的雾气,吩咐道:“就留他们一夜吧,把客院收拾出来。问他们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他们看一看。”
管事恭敬答应了:“是,属下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天气放晴,天空中疏疏朗朗飘着几朵白云,庭院中的花朵含着雨水,十分清新。
由仪正慢腾腾坐在妆台前梳妆,薛浔在外与由仪说着些琐事的时候,管事来回话道:“主子,昨夜投诉的那一行人说要来谢过。”
“谁?”由仪随口问了一句。管事道:“一家四口都来了,那位夫人昨夜发了急热,好在和玉姑姑去的及时,没大碍。今早听说好些了,要亲自来谢过。”
由仪看了看镜子,随手拈了一支翡翠垂珠步摇簪在乌油油的发髻中,道:“请过来吧。”
“是。”管事应了一声,退下了。不多时,便有一家四口带着婢仆过来。
当朝虽有男女之防,但由仪这样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可防的了,若是处处要防,生意又要怎么谈呢?
于是由仪就在正堂见了这一家四口人,年岁为长的一对夫妻,男子面容儒雅、气度温润,看上去如一块上等美玉,风华内敛;夫人看着也不过三十上下的样子,面容温婉柔和,每行一步都是世家风度,贵气优雅。
小的一对儿,男孩儿大些,十一二岁的样子,已经颇为早熟了,看起来风度翩翩的温雅小少年;小姑娘年岁看着与薛浔相当,穿着一身水碧色裙衫,俨然是母亲的小翻版,礼仪规矩无可挑剔,眉目也极清正。
男子和大儿子只行过一礼,道过谢就出去了。还是那夫人在椅子上坐了坐,含笑道:“妾身夫家姓云,久听郡主盛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云夫人。”由仪略笑了笑,随口夸了小姑娘一句:“这孩子叫什么?真是生得好模样,规矩也好,比我们家姐儿好多了。”
“这丫头名唤云锦,郡主且叫她锦儿就是。”云夫人笑道,又想起方才偶然见过一面的薛浔,道:“方才出去那位,是郡主的侄儿吧?真乃龙驹凤雏,不愧是郡主教导出来的后辈。”
一旁的云锦听了云夫人说起薛浔,想起方才见到风度不失自家兄长的小少年,脸微微一红。
云夫人眼角瞄到了女儿的形态模样,一面微微拧眉,心中却也有些好笑——她也是这个年岁过来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心思,她实在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过……依方才那少年郎的风度,若能结成儿女亲家也是好事一桩。
她不免又夸赞了由仪和薛浔两句,略略提起了自家的家世,虽然口中谦虚,却不难看出自矜傲气。
原是南方诗书大族云家出身,她夫君本是在京中任职,曾任左都副御史,官职三品,天子近臣。又是少年探花郎出身,可谓步步青云。如今是厌倦了官场争斗,决定回乡修书,如今他夫君应邀在金陵附近的迟安书院任山长一职。
由仪听了,赞道:“以尊夫的年龄,能任正三品职位,已算是天纵英才了。”
“也是上天庇佑,官运倒顺。”云夫人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不过也不算天纵英才,外子如今已是不惑之年,不过是仰仗家族底蕴,才学又尚且过得去罢了。我缙朝天纵英才者比比皆是,他是排不上号的。”
由仪听了,作出惊叹的样子:“竟已不惑之年?我是看不出的。”
云夫人笑了笑,道:“我们俩呀,少年夫妻。别看这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大,其实都是我老蚌生珠了。许是年轻时没有这个子女缘分,眼见年岁渐长,人都劝我纳妾给夫君开枝散叶,却没想到我竟然得了他们两个。”
由仪算计着人家女儿,也耐得性子跟她说笑:“这是缘分。”
外头,那位云安云大人也很是考较了薛浔一番,简直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满意。待一家人重新上路了,云安不免对云夫人感叹道:“这薛家小儿不同寻常啊,年岁虽幼于咱们阿林,学识却不差。”
云夫人听了更为满意,打量着周围都是自己人,又在马车外头,也听不到,便小声和云安道:“我瞧着,咱们女儿对那薛浔不是无意。”
云安听了,眉头微皱:“她才多大年纪。”
云夫人笑道:“也不小了,也该预备着谈论亲事,咱们家的女孩儿,还是先定亲,过些年再成婚,中间有个转圜,我也好预备嫁妆。虽然是从小积攒的嫁妆,但若真要个脸面,也得好生预备一二年。”
“那也太早了些。”云安道:“不过若真说起这事来,那薛浔倒也不错。回头还得让人细细打听一番,别耽误了咱们女儿。”
云夫人柔柔笑着,应了:“这个,妾身自然是知道的。”
马车慢慢往前走着,云夫人心中慢慢打算着,渐渐有了一番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感谢轻描淡写亲亲的地雷,太惊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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