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包厢收拾的整洁典雅,角落中一炉百合香静静地燃着。粉衣婢女捧了茶水来,对着罗汉床上坐着的二人一欠身,道:“二位夫人请喝茶。”
“有劳。”由仪随意端了一只白瓷盖碗在手上慢慢吹着热热的茶水,一面问身旁的徐聘柔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悠闲了?”
徐聘柔也端着茶水随意抿了一口,随口夸了一句:“茶水不错。”
然后才对着由仪笑吟吟道:“这不天儿要暖和了,来选一选春天的首饰。等再过一阵儿,各种赏花宴呀,游园小聚呀,就是免不了的,若是届时再来挑选首饰,便与旁人撞了。”
又道:“这美人阁的首饰啊,是先看先得的。若是特殊款式的,一口买断下来,日后就不会有同款了。”
她轻轻顿了顿,轻笑着摇头感叹道:“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倒是好用,也不需如从前一样与人通气儿了。”
“不过这买断的价格实在高昂,与我相熟的人家里就有好几位夫人为了买断这首饰连嫁妆钱都动用了。”徐聘柔慢慢撇着茶水上的浮沫,唇角笑意中含着一种“不是我说,她们都是穷货”的嘲讽。
由仪挑了挑眉,随口道:“既然如此,也还是有人争前抢后地来买。”
一面说着,她一面摆了摆手,道:“不是说要挑选首饰吗?让人将东西拿上来吧。午膳在外头用吗?”
徐聘柔点了点头,一面对那一身紫衫面容恭谨的女人道:“将首饰都拿上来,记着,定然要是珍品的。”
那女人应了一声,笑吟吟地退下。
徐聘柔出手大方在京中高端店铺中都是有名的,何况今日还有个‘幕后老板’在,自然得将顶顶好的东西奉上,不然怕是要落了面子了。
眼见她下去了,又有粉衣女婢捧了各种点心果子过来给二人,又让两人带来的婢女在房间两边墙角的的长凳上落座,然后恭敬退下候在门口。
徐聘柔又与由仪道:“午间我订了地方,咱们去尝鲜儿。”
又道:“是我相公告诉我的地方,叫——品竹居,他和同僚在那边吃过,说滋味不错,环境也好,我就让人订了个位子。”
说到位子,她撇了撇嘴,一面随手将一支玉钗放下,一面与由仪道:“你别说,虽然是新开的,但可是真火热,我冬日里就订了地方,如今都快要开春儿了,才排上号。”
由仪垂头浅笑,默默地算了算徐聘柔每年会给自己的铺子贡献多少银钱。
不多时,便有那紫衣女人再一次上来,此时身后已引了些店内的伙计,许是顾忌内宅夫人的身份,过来的都是与那奉茶的一般打扮的粉衣女婢。
放置首饰的托盘上一色铺着红丝绒布,打造的精致华丽的首饰摆在上面,一下子就吸引了徐聘柔全部的眼光。
看着她瞬间放亮了的双眼,由仪轻叹了口气,摆摆手,吩咐那女人:“下去吧,我们慢慢挑选。”
“是。”女人,也就是美人阁管事赵勤的妻子周氏笑着一欠身,见由仪没别的吩咐,忙退下了。
徐聘柔那边挑花了眼,纤纤十指在各样首饰上划过,然后美人眉头微皱,仿佛在为什么而苦恼一般地回头看向由仪,双手各持一支钗,掐丝点翠,各有千秋。
她纠结地问:“你说,是这支孔雀展翅好,还是凤凰于飞?”
由仪扫了两眼,道:“凤凰于飞。”
“哦。”徐聘柔抿了抿唇,又不舍地看着那支“孔雀展翅”。
“你若喜欢就都买了。”
此言甚合徐聘柔心意,当下欣然点头,吩咐,“这两支都要。”
她的贴身婢女答应了一声,将那两支钗子捡起放到一旁的大托盘上。
然后由仪就用这一句话陪徐聘柔挑选了半个多时辰的首饰,直到各样金银珠玉点翠掐丝堆满了那可怜的托盘,徐聘柔方才满足地喟叹一声,“你这人怎么和我家那口子一样,出来挑选首饰就一句话。”
她嗔怪道。
由仪笑了,“不说这句还说哪一句?那钗子哪支舍了你都舍不得吧?”
徐聘柔闻言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头,故作神秘地道:“卿卿知我。”
由仪摇头叹道:“走吧,时辰不早了。”
四月里,京都已是极暖和的天气了。
由仪在万花簇拥中慢慢地抚琴,悠扬的曲调慢慢地自青葱玉指下流淌出来。一炉檀香在一旁慢慢焚着,轻烟氤氲,香气沁人心脾。
“夫人。”白芍自外缓步入内,樱草色的罗裙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轻轻滑过,裙角刺绣的蝴蝶此时于绽放的花朵中仿佛翩翩欲飞。
“金陵传来的消息,小侯爷和蔷哥儿都中了。咱们小侯爷为案首,蔷哥儿列红榜第七。”白芍一欠身,语中含着笑意。
由仪手下动作一顿,琴音止息。
她轻笑一声,道:“这是极好的事。”
又问:“报信的人呢?给了赏赐了吗?”
白芍忙回道:“都重重的封赏过来,奴婢寻思着您不会见,便赐了一桌客饭在下房,让他们用过,回家休息两日再回南。”
由仪点了点头,算作赞同,又吩咐道:“将府内给他们两个裁制的夏衣,一应夏季需要的配饰都让他们带回去,再有,包一千两银子,给他们做在江南的交际往来之用。”
“是,奴婢知道。”白芍笑着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退下,面带恭谨,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谦卑恭敬。
一旁闲坐喝茶的徐夫人忽地抬眸看向了白芍离去的背影,莫名地问了一句:“今日夫人身边怎么不是碧叶当差?”
“能让徐夫人开口,倒是难得,您可不像有这闲心的人。”由仪随意笑着调侃了一句,一面随意给自己斟了一钟茶水。
陈年普洱的滋味浓厚,由仪慢慢呷了口茶水,轻笑道:“她许了人家啦,是我名下一座庄子的庄头,如今给她认了干爹干娘,让她备嫁呢!”
徐夫人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
由仪慢慢地抚琴,她慢慢地倾听。
终究旭日旁落,她拒绝了由仪留膳的邀请,扶着侍女的手缓缓离去。
由仪最后勾了一次琴弦,也没回头,吩咐道:“去查查。”
“是。”一直跪坐在亭中的黄衣婢女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起身退下。
由仪双手按在琴上,闭目好半晌,叹息一声。
或许是她太敏感了吧,总不会倒霉到随便聘请的一个教书先生的夫人都怀有异心吧?
风轻轻吹过,撩起凉亭四周悬挂着的素白轻纱。
“夫人,时候不早了,明日您还要参加西府的赏花宴,早些歇息吧。”白芍将桌上的冷茶撤了,对着由仪行了一礼,面容恭顺。
由仪点了点头,旋即起身,欲要转身离去。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对着白芍吩咐道:“将那床琴封了吧,日后,我不会再抚它了。”
白芍低头应声。
那水蓝裙角上压裙的一块碧玉珏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了晃,随即缓缓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白芍低头看着足下的木地板,尽量放轻了自己的呼吸。
夫人的心情不大好。
这是此时对她而言最为直观的感受。
白芷的速度不慢,很快就给了由仪回复。
当时由仪正靠在花厅中的软榻上喝茶,手中一卷《地藏经》慢慢地翻着,眉目极为冷淡。
白芷鲜少见到由仪这个样子,眉目清冷,长眉淡扫,满身冷漠淡然的气派,令人见了便不由讪讪。
她在榻前三两步的位置停住脚步,微微抿了抿唇,轻声道:“夫人。”
“哦。”由仪回过神来,一面抬手轻轻揉了揉眉间,道:“查出来了?”
“是。”白芍点了点头,笑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徐夫人院中侍候的婆子中有一个的儿子仰慕碧叶姐姐已久,那婆子想为她儿子聘碧叶姐姐为妻,故而央了徐夫人来走一趟。”
见由仪轻轻挑眉仿佛仍有存疑,忙道:“那婆子是专门侍候徐小姐的,听说很得徐小姐喜欢。”
“那就不错了。”一只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斗被轻轻放在黄花梨木雕刻而成的高几上,由仪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着,清冷的嗓音淡淡地吩咐着:“江南送来的锦缎,择些好颜色的给徐夫人送去。”
这话吩咐的是一旁的白芍,她应了一声,恭敬退下。
白芷则退到一旁,继续悄无声息地候着。
“主人,你心情很不好吗?”此时即便是傻乎乎的系统也觉出了不对,认真地问道。
由仪眉目间仍然淡淡地,她随意将手中捧着的南华经放下,“只是想起了一位故人。”一个傻和尚。
系统稍微愣了愣,然后明了,最后感受了那南华经一下,自己悄悄叹了口气,然后缩回去继续刷八卦。
唉,这些人类呀。
寸方大小的屏幕上赫然有一行醒目的黑字——震惊!解密时空管理局大佬前辈由仪情史!
向下翻去,第三百五十八楼上正是一行整齐的正楷小字——我与圣僧,我赠你一场机缘,你成全我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