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着一盘水果、一盘水煮鸡蛋、三个三明治和三杯牛奶,虽说都是些没什么操作难度的食物,但也算是搭配齐全、营养均衡,早餐吃这些,也足够了。
周明璐伸了个懒腰,率先拿起一个三明治开吃,沈亦琛抱胸坐在对面,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那我先开吃咯~”,她一边拆着三明治外面那层保鲜膜,一边客套地说着。
沈亦凤走到桌边,随手拉开一个椅子坐下,他胳膊撑在桌上,双手捧住脸,激动地看着周明璐,眼里满是期待。
三明治料很足,足足夹了三层,最上一层是少许蔬菜,中间一层是一大块奥尔良鸡腿,最下一层是鸡蛋和火腿,每一层都放了芝士片,一切正符合周明璐的口味。
她微微像右侧转过身去,侧身对着桌对面的两人,以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张大嘴狠狠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这一口下去,每一层都咬到了,她细细咀嚼着,肉、蛋、蔬菜、芝士在她的咀嚼下交融,组合出一种富有层次感的浓郁鲜香。
仔细品味食物之美,是每一个吃货的职责。
“呸!呸呸……”
周明璐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垃圾桶的方向冲过去,情急之下她竟不忘维持自己的形象,抱起垃圾桶的第一时间,先转身背对沈氏兄弟,而后才将嘴里那一口食物吐了出来。
太恶心了。
“这鸡腿排为什么是生的,没有加热吗?”,周明璐欲哭无泪,她掏出纸巾,慢吞吞地擦着嘴。
为了一口能将三层全部吃进嘴里,鸡腿排那一部分并没有咬下很多,刚开始咀嚼的时候,她的重点全放在芝士上了,品来品去,竟完美避开了那一小块鸡排。
当她终于咀嚼到鸡排的那一刻,鸡腥味充满了整个口腔,这感觉,就跟吃苹果吃出一条虫一样,恶心至极。这种恶心感带来的心理阴影,即便漱口一百遍也难以消除。
“啊?还用加热的嘛?”,沈亦凤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这大概是他第九十九次下厨,仍旧以失败告终。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跟厨艺无缘。
也或许,有些人天生就相克。
“卧槽!”,沈亦凤这无辜的语气,让周明璐忍不住爆粗口。她抱着垃圾桶,愤怒地起身,刚想好好教育这无知的妖孽两句,忽而眼冒金星,双腿发软,整个人踉踉跄跄,抱着垃圾桶一屁股坐在地上。“怎么回事,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垃圾桶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周明璐像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一般,伸出手在面前绕来绕去,此刻,她眼前漆黑一片,非得用手抓住什么才有安全感。
在她双手可以触摸到的范围之内,除了那个垃圾桶,只剩摸得着却抓不住的空气。她感到身体不断冒冷汗,手不住的发抖,一阵挠心的麻从脚底传达到手心。手麻得难受,她便懒得在空气中胡乱摸索了,无奈放下,却正好摸到了垃圾桶的边缘。
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提起垃圾桶紧紧抱在怀里,眼里的恐惧随之减少了半分。
当一个适应了光明的人,忽然进入黑暗之中,内心的恐惧是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听得见、,摸得着,却什么都看不见,周明璐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飘荡在世间的一缕魂魄,无依无靠,一阵大风便可以将她吹散了去。“救命!”,她朝着记忆中大佬所在的方向,虚弱地发出求助。
事实上,突然“失明”的她,连方向感也一同失去了,她对着的,是跟大佬相反的方向、
嫂子为什么突然坐在地上,朝着门喊救命?这会不会是为了报复他“投毒式厨艺”的计谋?
沈亦凤盯着她的背影陷入沉思,救还是不救呢?这是个问题。
“不对。”,沈亦琛皱眉,拿起一串葡萄,端上一杯牛奶,起身朝周明璐身边走去。
起初,他是抱着“看好戏不收钱”的心理在看周明璐吃三明治。
这么多年的兄弟,沈亦凤的厨艺他是知根知底的,早在他离家出走之前,沈亦凤便开始钻研厨艺,那份努力劲儿,要是用在事业上,一个亿真的便只是一个小目标而已。
可他偏偏对做饭情有独钟,厨房虐他千百遍,他待厨房如初恋,他将胸中那一番热情,化作火焰,燃烧了厨房一遍又一遍。
那时候,沈亦凤硬是跟入了魔一样,每天都钻在厨房里琢磨,沈星海骂他,他不听,把自己反锁在厨房倒腾,倒腾失了火,差点跟厨房殉了情。王雪梅劝他,他也不听,整天逼着家里人试试他的新菜式,直到看见自己的亲妈被自己的得意之作毒得进了医院,他才肯消停,渐渐认命。
他天生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跟厨房叫什么劲呢,有必要吗?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青葱往事早已消失在他记忆的长河之中。有些记忆消失了,有些记忆却以错误的形式留在了脑海之中。比如,这一次,他是抱着极大的信心为嫂子“洗手做羹汤”,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曾经热爱并钻研过厨艺,虽然好多年没做过饭了,但他认为自己宝刀未老,随便做个早餐那是绰绰有余。
站在案板前的时候,一切都很熟练,他感到游刃有余,三两下就大功告成。
嫂子吃三明治时的表情,分明写着满意。
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抱着垃圾桶呸呸呸呢?
奥尔良鸡腿排还得加热?真是闻所未闻。
哼,矫情。
他小凤哥的厨艺不容置疑,质疑就是矫情,嫂子一定又在演戏,想要公报私仇。她爱在同样的地方摔倒两次,那是她的事,他这次绝不奉陪。沈亦凤十分嫌弃地瞥了周明璐一眼,气鼓鼓地拿起自己的那份三明治,自顾自吃了起来。
要你装,我就要看看多难吃,会不会吐!
哼!
他撇开三明治的上下两层,单独将鸡腿排那一层拎了出来,张大了嘴,一口咬了一半下去,恶狠狠地盯着周明璐的背影。
周明璐正依偎在沈亦琛怀里,一口一口吃着大佬耐心投喂的葡萄,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应该是低血糖。”,沈亦琛一边剥着葡萄,一边冷静分析道,“你早上没吃早餐,加上刚刚蹲下起身的时候太急了,所以才眼前一黑。别怕,以后多补补,问题不大。”
听大佬这么一分析,周明璐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跟眼冒金星、四肢无力、浑身发麻、冷汗直冒这些感觉比起来,低血糖听起来一点也不可怕,甚至有些可爱。
她又吃了一颗葡萄,心情逐渐愉悦了起来,她怕死,得多吃点,补身体。她嫌大佬动作太慢,将葡萄夺过来自己剥,一颗给自己,一颗喂大佬。
噗!
正当两人互喂葡萄,你侬我侬,浓情蜜意之时,传来了十分煞风景的声音。
“卧槽,好恶心啊,呜呜呜。”,嘴里血腥味浓郁,沈亦凤恶心得想吐,他张着嘴不敢合拢,生怕一合拢便给了那鸡腥味在口腔里肆虐的可乘之机。
好难过,而这难过竟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感到莫大的耻辱,捂着脸羞愤地冲出了餐厅,直奔盥洗室而去。
“噗……”
餐厅里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大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