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是不是在做梦呀?
怎么、怎么……
她怎么看到了郎君?
她……
她是不是在做梦?
直到武霸图朝她笑了笑,用手撑住了窗户,手臂一个发力,他那庞大的身躯便轻巧地跃进了屋里。
灵雀儿闻声赶了过来——
一见武霸图,小丫鬟毫无征兆地就哭了,“娘子,郎君来救我们了!”
叶蓁蓁含在眼眶的眼泪这才滚滚淌下!
她朝他扑去、窝进他怀里,将纤细的手儿攥成秀气的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他壮实的胸大肌,又哭又闹,“我被坏人捉走了这许多天!郎君才来……分明心中没有我!”
叶蓁蓁的指责像把刀子似的,狠狠地戳中了武霸图的心!
他无话可说,只能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垂下头、咬住了她的唇儿,将她所有的埋怨尽数咽下。
叶蓁蓁只是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
他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全、可靠,抚慰了她那颗担惊受怕了多日的心。
可他浓密霸道的吻,几乎快要让她喘不过气。
叶蓁蓁紧紧地抱住他、先是热烈的回应她,然后又低声哭泣。
她告诉自己,郎君来救她了,无论将来是不是还会有不顺利的的事……至少在这一刻,先让她把先前累积下来的那些惊恐、愤恨、恶心、焦虑的情绪全部泻掉再说!
叶蓁蓁畅怀的哭……
武霸图虽心疼,却也庆幸——她肯哭出来就好。以免把那些不好的忧思堆积在心里,将来憋出病来,那就不好了。
金花嫂子也轮到今晚给叶蓁蓁值夜。听到了动静,连忙也过来察看,不料却见到了这一幕!惊喜之下,却见灵雀儿也傻乎乎站在一旁抹眼泪,就急忙把傻丫鬟给领走了。
夫妻二人相拥而泣了好一会儿……
叶蓁蓁终于平静下来,仰着脸儿看着武霸图。
武霸图微微一笑,“怎么……看起来好像还胖了些?”
叶蓁蓁本来眼角还挂着泪珠呢,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卟哧”一声就笑了,“我这儿正攒肉呢,想着这会子有得吃就多吃点,过两天逃出去了,长得胖才好抵饿呢!”
武霸图又将她揽回了怀里揉搓了一番。
叶蓁蓁又静静地在他怀里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仔细看着他。
他憔悴了,黑了,大约是因为怕被人认出来,所以还易了容,自鼻子靠上的部位、特别是眼睛部分,应该是戴了薄皮面具的,所以显得鼻梁特别高挺,眼睛又有十分深邃。再加上他强壮高大的身材,只要他不开口说话、活脱脱的便是一副胡人模样。
只是,他浑身上下都泛着肃冷的杀气。
这是以往所没有的。
嗯,哪怕这会子他还在笑呢,那笑容里也泛着冷冰冰的杀意。
叶蓁蓁不爱他身上的这种寒意,便用手抚住他的脸儿,送上甜吻。
半晌,武霸图紧绷的躯体终于放松了些,面上的笑容也温和了许多。
久久凝视过后,夫妻二人相拥而坐,说起了分别以后的事儿。
叶蓁蓁先说了自己的经过。
其实倒也简单,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武霸图拿过她的手腕,细细查看她的伤口。
——因樊文昭的匕首上有毒,但当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以至于叶蓁蓁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等到后来毒发了,梁任才重新给她涂抹了解毒的药膏。但原来伤口周围的肌肤已经全都溃烂了,虽然后来侍女们为她清理了伤口,直到如今也没全部好。
如今还在每天换药膏子呢!
武霸图捉住她幼细的手腕看了半日,一脸的心疼。
叶蓁蓁笑道:“这其实是皮外伤,已经大好了,也没伤着筋骨。郎君要是不信,我和郎君掰个手腕子试试?”
武霸图瞪着她。
——让他和她掰手腕?
亏她想得出!
叶蓁蓁自知失言,赶紧转移话题,问家里人都怎么样了。
武霸图这才说起了家里知道她失踪以后的事儿。
——那日叶蓁蓁本是从平州赶往抚州去。结果那日爆发了大战,还遇上了沙尘暴,抚州方面的人赶去迎接叶蓁蓁,不料一路行到了平州、也不见主母的踪迹。这才急了,先是派了信鸽传信。后来梁任知道以后,派出东歌去周围城池寻找,也依旧不见踪迹。大伙儿这才觉察出,叶蓁蓁确实失踪了。
接下来就是寻迹了。
当时大伙儿都认为——叶蓁蓁可能是落入了败北的寮兵手里,于是都往北边儿追。谁也没料到她其实是落入了樊文昭的手里、且还绕路往西北方向去了,所以浪费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东歌终于在西北方向、找到了叶蓁蓁故意沿途扔下的东西,大伙儿这才一路追了来。
听到这儿,叶蓁蓁忙问:“郎君来了,那三军统帅之责可怎么办呢?”
武霸图答道:“由爹管着呢,事儿不大。别以为爹年纪大了就怕事儿……他放手、是为了让我和三郎能练手。”
叶蓁蓁放了心,又问:“那娘和元郎可还好?”
他笑了笑,答道:“娘可比你、比弟妇厉害多了。你呢,是体能勉强还成的。弟妇于体能、格斗方面……就是个废物,所以娘没让她上战场,教她在后方统领粮草。管好了这个,咱们将士们才有活跑。至于娘么,她都直接上战场厮杀的。战绩还不俗,听说已干掉了百把个寮兵寮将……”
叶蓁蓁满脸的艳羡,“我什么时候也娘一样,不怕死人就好了。”
武霸图拥紧了她,“可我却不想蓁蓁像娘一样……娘年轻的时候太苦了,明明是个女儿身、对着我们兄弟却只能行父职,对着族人要行家主之职,且为了稳定族人的心、凝聚团结力,她又不得不样样都拔尖。你当她不想躲懒么?可那么多人都指望着她呢,她不能让人失望……”
“我现在就想着,等这些事儿都结束了,就把蓁蓁圈在床上不让下来,天天吃好的喝好的,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叶蓁蓁“卟哧”一声笑出声,捶了他一拳,“我又不是猪!”
然后又问:“那元郎呢?”
想起了儿子,武霸图笑了,“小家伙和我闹、还哭鼻子了,非要跟了我来。我没让。毕竟当时咱们也不知道最终的目的地在哪儿。我便让他跟着爹,还给他派了任务,说我不在的时候,他要用心把战况记下,等我回去了,他便要一五一十地向我汇报的。”
叶蓁蓁担忧地问道:“爹会看好元郎的吧?”
“你说呢?”武霸图反问。
其实话一说出口、叶蓁蓁就后悔了——公爹对待元郎、可是十分周到细致的,还比郎君可靠些。这大约是因为,武王擎没能在武霸图兄弟小时候亲自教养过,所以就把全副的父爱、都堆到了元郎那儿。
有两位大家长的亲自教养,想必元郎将来、又会比他爹武霸图更厉害些。
叶蓁蓁笑了。
这时,武霸图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那张名单,拿过来一看,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叶蓁蓁连忙解释给他听。
——她需要一场宴会、来转移栖霞城守卫的注意力,才能趁乱逃跑。又正好叶伯轩也想举办一场卖女宴会,这大约就是巧合了。
且她与叶赫德已经达成初步共识,叶赫德会为她提供马匹与食物,但前提条件是:不能让叶伯轩知道、叶赫德帮她了;她在逃跑的时候、也要为栖霞国的子民着想。
所以这张名单,是这次卖女宴的来宾。
武霸图盯着这名单陷入了沉思。
叶蓁蓁忍不住又将樊文昭的事儿说与他听,又道:“……也不知叶伯轩在搞什么鬼,似乎是在陷害樊文昭。可我又不知道叶伯轩到底在算计什么,郎君……”
——这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清敏与宋巧慧此刻也呆在栖霞的缘故。
武霸图虽知,却不愿意告诉她。
——蓁蓁心地善良,万一知道清敏与宋巧慧也在这儿,且那二女向蓁蓁求救的话?如今他们身在异乡,要逃命、是需要所有的人都拎成一根绳子,才能逃脱的。那两个女人,怎么看都跟武家人不是一条心。还是算了罢!
于是武霸图说道:“蓁蓁还管他作甚!从今天起,蓁蓁好生休养生息就是。其他的事……统统交给我。”
叶蓁蓁连忙说道:“叶赫德这次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郎君可要仔细他的顾虑。如我们只顾自己逃命,却让数千栖霞国人为之丧命……这样的事儿我可做不出。”
武霸图点头,“这个我懂……只叶赫德这一步却走错了。”
“什么?”叶蓁蓁不明所以地问道。
武霸图笑了笑,“蓁蓁放心,先前我并不知道蓁蓁已与他结盟。现在知道了,我就找他去。先前蓁蓁不敢许给他的好处、我会许的。”
叶蓁蓁放下了心。
说到谋略策划、运筹帷幄……
世上再无人可及她的郎君。虽她身犯险境,却只要好好听他的,逃出生天不在话下。且他还说了要许给叶赫德好处、那肯定就会给叶赫德实实在在的好处了。
叶蓁蓁松了口气。
这时,守在她屋里的几个侍女、媳妇子们都过来与武霸图见礼。
人人都激动得哭了,然后又一一将队伍里的人、每一个人的情况都说了。
武霸图一一点头。
这么一来,他就掌握了所有的队伍里的人的所在位置。
他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要离开了。
“蓁蓁,我得走了。明晚上我再过来、将详细计划说与你们听。”武霸图说道。
叶蓁蓁咬着唇儿牵住了他的手。
他站起身,紧紧地抱住她,“有我在,蓁蓁别怕。”
叶蓁蓁只能点头。
武霸图行至窗子边,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
叶蓁蓁想想,自己住得这么高,且窗子外头又没有护栏什么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攀爬上来的,不由得紧张地说道:“郎君要小心些。”
“放心。”
武霸图将她拥在怀里,深深吻过、这才松开了手,直接大手一撑……就跃出了窗外!
叶蓁蓁被吓得不轻,急忙伸了个头出去看。
——只见他身上的夜行衣与黑夜融为一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且他攀行全靠臂力,又动作迅猛,一跃、攀住,再一跃、再攀住,还悄无声息的。不过几下子,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叶蓁蓁呆了半晌,不由得叹气。
要是她有郎君这样的身手,还怕被人囚禁么?
又想起婆母惠氏已年逾四旬了,却还能跟着家主上阵冲锋杀敌,且战绩不俗;再想想她和萧伊娘……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虽然也有些沮丧,但叶蓁蓁也并不十分气馁。婆母虽然很厉害,但也是靠着数十年的坚持锻炼、才有今天的。
而这几年、她因为要生养孩子,并不能像婆母那样天天锻炼,但以后也像婆母这样,天天锻炼、坚持数年,体力会更好的。
如今她与团队里的人身犯险境,可不能自怨自嗔。
一定要小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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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武霸图离开叶蓁蓁的房间以后,便摸黑找去了叶赫德的房间。
他悄无声息的打开了叶赫德的窗户,朝着床铺的方向扔了个……方才随便在半路上摘下的连着叶片的树枝。
睡梦中的叶赫德被吓醒,“啊……什么事?谁!是谁?”
武霸图低声说道:“故人来访,天亮以后、午饭时分……平安客栈三号房见。”
说罢,他匆匆离去。
叶赫德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拿着那根树枝,赤足追到了窗户边、朝外头一看……
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叶赫德抚着心口,喘着粗气,低头看向了手里的树枝,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