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扶着崔瑶娘的棺木去往清河府……
这个年,叶蓁蓁与武霸图是在清河小崔庄度过的。
崔家一派愁云惨雾,一应亲朋好友皆前来吊唁。
想着那样又美又好的崔瑶娘突然说没就没了……
众人皆心伤不已。
崔瑶娘的两个女儿被改了姓,大娘子改为崔明婵,二娘子改崔明姮,最小的三娘子……虽然还没回来,但崔大郎也已经将她视作女儿,取了个名字叫崔明媚。
参加完葬礼,叶蓁蓁与武霸图回了京都。
因为知道许家会出幺蛾子,武霸图开始关注许大郎与湘敏县主,便时不时地将这两人的消息儿让叶蓁蓁知道。
于是叶蓁蓁就听说了——
正月初一的时候,湘敏县主就除下了道袍、穿上宫装,进宫去给魏太后拜年去了。
正月初二,魏太后便下了懿旨,为湘敏县主与许大郎赐婚。
正月初八,许大郎续娶湘敏县主。
叶蓁蓁听了这消息,不禁冷笑。
这边崔瑶娘刚刚才下葬,那边许大郎就要娶新妇?
还真是沆瀣一气!
正月十三这日,叶蓁蓁又从武霸图那儿得了个消息儿——湘敏县主已经怀孕了?
想想当日许大郎伏在崔瑶娘棺木上的那副一往情深的模样?
叶蓁蓁真是被气够呛,又觉得无比恶心!再想想崔瑶娘死得那样可怜……气得叶蓁蓁又哭了一场!
可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不管怎么样,这日子还得往下过。
在家里过完了上元节,叶蓁蓁又进了宫。
当然了……
魏太后也早早就打发人来接元郎、晟郎入宫了。
于是娘儿仨又齐齐整整的进了宫。
陶夭夭已怀孕足八个多月了,叶蓁蓁不在宫里的这个半月,陶夭夭看起来又胖了一圈儿,不过,也只是肚子胖了,手脚还是细细的。
陶夭夭的身体状况已经好了很多,情绪也挺好的。叶蓁蓁一回来,她就拉着叶蓁蓁问东问西、问外头都发生了什么事儿。
叶蓁蓁不想告诉她、崔瑶娘已经殁的事儿,就只说了下过年的时候家里人、姐妹们聚在一处聊天说话的内容;说得尤其多的,是各姐妹家的娃娃们的事儿,又鼓励陶夭夭,等她生下了娃娃、养好了身子以后,就能回安亲王府里去。到了那时,宴客什么的也方便。
陶夭夭含笑应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叶蓁蓁一边照看陶夭夭、一边锻炼身体。
——那日在离开定州许府的路上,武霸图告诉过叶蓁蓁,说北伐战争即将开始!
叶蓁蓁忧心忡忡。
她不懂得战争。对于不了解的事儿,当然十分忧虑。
但她没有退缩的理由,甚至还为郎君同意让她上战场、与他并肩而战……而感到光荣与自豪。
想仔细想想,如果她上了战场、不能自保,反而要连累别人来保护她?
那她的存在岂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叶蓁蓁练身手练得愈发勤快人,也完全不避讳陶夭夭,甚至还拉着陶夭夭一块儿锻炼!
陶夭夭呢,是跟着云霸先在外头飘了四年,船舶之上并不适合锻炼身体,但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船上,所以没有锻炼的习惯,再加上怀这一胎、十分的不顺利,身体精神都怠倦,人就更懒了。
叶蓁蓁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就是要拖着陶夭夭一块儿。
就比如说,叶蓁蓁穿着负重共计六十斤的砂袋驮肩、臂包、背包与腿包,陪着陶夭夭散步……刚开始的时候,她咬牙也只能坚持走上一刻钟;但过了几天以后,能慢慢走上两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再后来,她改为负重八十斤,也是先虽然十分辛苦,却拼死咬牙苦忍。
见她这样拼命,陶夭夭有些心疼,劝她别这样了。
叶蓁蓁苦笑:“一身盔甲就有足三十多斤重,要是手里再拿个武器……妥妥就五十多斤重了,还要扛一整天呢!”
陶夭夭嗔怪道:“真不知道,二郎让你跟着去做什么!”
叶蓁蓁甜甜的笑道:“我与郎君同生死、共富贵不好么?再说了,我虽是女子,却也能像男儿一样保家为国、替家国效力……难道不是好事?”
然后看看左右、见无其他人在,这才拉住陶夭夭的手,小小声说道:“姐姐,你可知……百余年来,北寮一直轻视我们南梁,就因为我们南梁人体格弱小,不能与他们匹敌。可这一次,郎君他们苦了数年、安排了无数的布置,咱们才有信心能与他们一战。”
“姐姐,我们南梁才是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可近百年来、却一直被北寮压制。我总觉得我们是比他们强些的,我们南梁人聪明得多……可为什么一直斗不过他们呢?后来,这几年来,我跟在郎君身边走南闯北的,也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圣贤也说,‘三人同行、必有我师’,就算北寮人是蛮子,可我们也不能盲目的去恨他们,所以我想了许久、也一直在观察他们……姐姐你知道么,北寮的女人都很惨。高门贵女、无论婚否都是共|妻;低贱女子的命运就更惨了,简直与牲口无异……可她们承担了所有的活计,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男人们的吃喝拉散!所以北寮男人才日夜无事可做,要么打架滋事、要么争强斗狠!可这么一来,反而比咱们南梁汉人凶狠得多了。”
“我并不敢说,咱们礼仪之邦、要去向蛮夷学些什么……可仔细想想,咱们南梁的人口、远比北寮人更多!如果我们国内的女子全都当自强的话?姐姐!就算咱们女子的力气不如男儿大,读书识字时也不如男儿厉害……可只要三个女郎能抵得上一个儿郎的话?姐姐,我们南梁可就多了不少劳动力与战斗力啦!”
陶夭夭呆了半晌,怔怔地看向叶蓁蓁。
“我竟不知,原来你有这样的大志向!”说罢,陶夭夭一脸的羞愧,喃喃说道,“可我却……蓁娘,我真不如你。”
叶蓁蓁笑道:“我不过是胡思乱想的罢了。到底能不能成,那还不是以后要看姐姐的!所以啊,我是怎么想的、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是怎么想的!”
顿了一顿,又笑道:“不过呢,我觉着姐姐也应该要好好想一想了,虽说生娃娃事儿大,可娃娃出生以后……就瞧着吧,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会争着帮姐姐照看孩子的。就和如今我似的,也生养了两个,可养在长辈们跟前的时候、远比在我跟前的时候多!”
“既然是这样的,姐姐何不把精力放到其他方面去?”说到这儿,叶蓁蓁又压低了声音劝说陶夭夭,“……难道姐姐真以为太后娘娘转了性子?这会子不过看在姐姐身子不好的份上,又宠着福月和慎郎,这才忍着没发声。”
“日后等姐姐生下了娃娃……姐姐你说,她会不会为了巩固魏家的地位,往大伯哥的怀屋里塞人呢?”叶蓁蓁说道。
陶夭夭张大了嘴。
叶蓁蓁又小小声说道:“我说句大不违的话,皇室到了这一辈儿,这储君之位恐怕就……咳咳,姐姐知道我想说什么就好。我晓得大伯哥对姐姐是情深意重的,但咱们女人啊,不能光靠家族的力撑、与男人的宠爱来立足!命运啊,还是掌握在自个儿的手里比较妥当。”
说到这儿,叶蓁蓁有心想把崔瑶娘的事儿举例说给陶夭夭听……
但这不吉利——崔瑶娘生下娃娃以后就驾鹤了,若让陶夭夭听到?她本就身体孱弱、又爱胡思乱想的,想多了反而不好,还是等她生下了娃娃以后再说罢!
于是,叶蓁蓁继续说道——
“姐姐跟着大伯哥在外头走南闯北的,见过世面,知道夷邦君王是怎么治国的、也懂得外头的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这些都是极好的经验,是姐姐的长处,应该要发扬光大。”
“若姐姐能协助大伯哥、让百姓过上比以前更好的许,让百姓们都感念姐姐的。那太后娘娘还有什么理由来动摇姐姐的地位?哼,就算她敢提,老百姓也不会同意的!”
陶夭夭呆住了。
叶蓁蓁又道:“换言之,我也一样!我就是想让天下人知道,咱们后宅妇人也能像男儿一样,并不输给男人什么,呃,当然啦,我们女人嘛,总会把心思花用在家里、在男人和孩子们的身上,所以没那么多的精力,可能会比特别优秀的男人差一点儿罢,但肯定比差劲的男人好上不少!”
陶夭夭如醍醐灌顶!
她紧紧地攥住了叶蓁蓁的手,“蓁娘,你真是提醒我了!我、我……唉,还真是惭愧啊!出去了这么几年,我混了这几年的日子,竟一点儿长进也无!现在想想,还真对不住当初大郎力挺、非要带了我出去!”
“现在想来,其实他也是想让我成为他贤内助的,可我却……啊,我这会子都有些担忧……蓁娘你说,他会不会对我失望了?”陶夭夭担忧的说道。
叶蓁蓁笑道:“不会!出海访问,那是另外一个战场。姐姐也是陪着他同生共死过的人,无论是最艰苦、还是最难受、或是最快活的日子,姐姐都陪着他呢,他有什么失望的?”
“……先前我说的那些,只是锦上添花的事儿。就是姐姐什么也不做,只要是他千方百计娶回来的妻室、只要是他孩子们的娘,他就会姐姐好的。”叶蓁蓁笑眯眯地说道。
陶夭夭缓缓摇头。
“这话……虽然也没什么毛病,但我更愿意听你前头说的那些。蓁娘,你说得对。若是眼界窄、心眼儿还小的,眼里只能看到些针头线脑的、争的也只是些蜗名蝇利、;可若是格局大的、心怀天下的,关心疆土得失、百姓营生……能为天下百姓效劳,是我的荣幸。”
叶蓁蓁抿着嘴儿笑。
陶夭夭想了想,说道:“我和大郎出海的时候,带了好些粮食种子过来,优瑞普那边的老百姓爱吃一种叫做‘怕太多’的植物根茎,还把那个当成咱们的米饭,天天吃、顿顿吃,我也吃过,味道么、粉粉糯糯的的,淋点儿菜汁就很好吃了。这玩意儿贱、不用怎么打理就能轻松收获一大片儿,还像咱们的稻米、麦子一样,能存放许久呢!”
叶蓁蓁奇道:“是粮食、容易种、味道不错、又好存放……那它还敢叫‘怕太多’?姐姐!那咱们种它呀,以后边疆的驻军儿郎们就不用顿顿吃豆子饭了——好歹也能轮换着吃!”
陶夭夭笑着直点头,又亲昵地嗔怪叶蓁蓁,“蓁娘,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还是我的良师益友啊!如今我只怪你!点醒我太迟……”
然后装模作样的摔开了叶蓁蓁的手,端起了安亲王妃的架子,“武叶氏,今儿念你侍疾有劳,就不罚你了!日后你若还敢将这些掏心窝的话儿藏着掖着、不告诉本座的话……哼,就别怪本座不客气了!”
叶蓁蓁用手背掩着嘴儿笑,也装模作样的朝陶夭夭行说道“臣妾谨遵王妃娘娘之命!”
姐妹俩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陶夭夭又道:“对了蓁娘,我心里头还有个事儿,就是……”
一语未了,庄皇后的声音突然在两人的背后响起——
“你俩在说啥呢?”
两人转头一看,见庄皇后站在台阶上,胳膊弯上还搭着几块布料?
叶蓁蓁笑道:“姨母,夭娘姐姐说、有一种吃的叫做‘怕太多’……味道可好了!咱们要不要试一试?”
庄皇后愣住,“怕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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