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6、第 366 章

最近,叶蓁蓁的小日子过得太舒服……

一不小心就到了五月间。

她怀孕已有八个月啦!

如今她的小腹已高高隆起,肚皮薄、但绷得很结实,肚子还尖尖的。她的手臂和腿儿依旧纤细,虽然穿着宽松的衣裳,但要是从后头看去的话,压根儿就看不出她怀着孕在。

但叶蓁蓁也并非完全没的妊娠反应的。

首先呢,她面颊两旁生出了对称的浅色斑点……

刚开始还只有零星一两点,后来居然有蔓延之势?

这可把蓁蓁给急够呛!

嬷嬷们劝她别着急,说这种斑点一般在娃娃出生以后的半年之内就会消散。

但蓁蓁还是挺担心的。

于是嬷嬷们极尽一切办法,收来大量的甜杏仁,大部分被榨成了油,少部分烘得干干的,研磨成细腻的杏仁粉,再用杏仁油调制了,每日早晚抹面。

蓁蓁坚持了三五日,发现面颊两边的斑点虽然消不掉,但是总不会继续长了,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另外因为怀孕而引起的不便,就是……

她总要频频的往净房跑!

有时候分明急得不行,跑去净房解手、却又只有一丁点!可把她给折磨得够呛,后来索性不喝水了……但不喝水也一样、需要频繁往净房跑!与她时刻相伴的嬷嬷们觉察到了,便纷纷开解她,告诉她说,这是怀孕妇人的通症。不能因为频频要解手就不饮水,反正呆在家里也无事……

为了腹里孩儿的健康、也为了自个儿的身体,蓁蓁只得接受了嬷嬷们的建议。

多喝水就多喝水呗,大不了多跑几次净房吧!

再就是一点,夜里睡觉的时候,她若是平卧着、那一定是不舒服的,腹中的娃娃会压着她。侧卧也不成,当时舒服,可只要一睡熟,于睡梦中、她自个儿是没法子躺身的。

——躺在床上要想翻身,就必须用手捧着肚子、用腿做好预备工作,再全身慢慢挪动……

明明她的肚子也不是很大呀,怎么就不能在睡梦中自然而然的翻身呢?

叶蓁蓁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问题,倒让嬷嬷们也觉得疑惑不解,因为从来也没人像她这样过!后来讨论了许久,大伙儿都觉得、可能是蓁蓁太紧张了。

但这个问题也没太给蓁蓁带来许多的困扰。

武霸图在家的时候,他很警醒。只要她迷迷糊糊的想翻身、翻不过来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帮着她翻过身来。

就算他不在家……

其实也会每天夜里回来一趟,通常是在蓁蓁临睡前赶到,吃点宵夜然后陪着她上床入睡,等她入睡以后他才走。他在的时候,她想要翻身、都由他帮手;他不在的时候,她睡到半夜想要翻身、便有值夜的嬷嬷的相帮。

是的,嬷嬷们已经开始分了班儿,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盯着蓁蓁,唯恐她随时发作。

蓁蓁本来觉得嬷嬷们太大惊小怪了!

——她的预产期是七月,如今这才五月间呢,至少还有两个月呀!

可嬷嬷们却非常坚持。

没法子,蓁蓁也只好由她们了。

这一日是武霸图轮换的日子。他刚一到家,就乐呵呵地对妻子说道:“蓁蓁今儿让人整些好菜来……再拿一埕梨花白出来,先给冰镇上!”

说完,他就一边解衣、一边进了内室。

蓁蓁眨了眨眼。

——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好事儿吗?怎么又要好菜又好酒的?

但蓁蓁还是召来了侍女,“教厨下看看、这会子还能加个什么大菜,另外去取一埕女儿红来,先拿去冰窖里镇着。”

侍女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又回来禀报,“启禀娘子,酒已镇在冰窖里了,厨娘说,都这个点儿了,加菜的话还能做白切鸡和蒸鱼,另外本来生腌了八斤带肉的排肉准备明天蒸来吃的,这会子可以先挪来烧熟……”

蓁蓁说道:“要烧排骨!明儿的明儿再说。”

侍女得令、急急的去了。

叶蓁蓁转身去了内室的角房。

武霸图知道妻子爱干净,所以也养成了从军营回来就洗头的习惯。只是蓁蓁未怀孕之前、都是她帮着他洗,如今她挺着大肚子,弯腰不方便了,就全是他自个儿洗。

只见他坐在小杌子上,面前摆着矮架和盛着温水的大木盆。他的头发被倒放下来、垂在木盆中,这会子正拿着胰膏子往头发上研搓。他力气大、动作又快,唰唰几下搓了,又胡乱抓了抓头皮,然后开始冲水……

叶蓁蓁问道:“究竟什么事这样高兴?怎么只给郎君加菜,难道没我的份么?”

武霸图一愣,哈哈大笑,“是我的不是,那给蓁蓁也加个好吃的菜罢!”想了想,又道,“见天的在家里吃,蓁蓁也吃厌了罢?”

叶蓁蓁眼睛一亮,“咱们去外头吃吗?什么时候去?”

“呆会子我就让人去莲塘居订个盆菜,让明儿送上来,咱们吃点儿外头的。”武霸图笑道。

叶蓁蓁顿时有些不高兴。

二月到四月的时候,嬷嬷们还允许她隔三岔五的出门逛一逛;可一进五月,她的肚子开始显怀了以后,嬷嬷们就不允许她出门了……

武霸图当然觉察到妻子不高兴,连忙哄她:“等这小兔崽子出来了,蓁蓁又养好了身体,我再带蓁蓁出去玩。”

叶蓁蓁更不高兴了,“郎君如何知道这一胎是男娃娃?万一是个小女郎呢?”

武霸图愣住。

半晌,他才苦笑,“……我、我有养个小女郎的福分?”

然后眼睛一亮,“那就依了蓁蓁的,咱们多生几个娃娃,一直生到有个小女郎为止!”

叶蓁蓁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

武霸图再一次哈哈大笑!

看到他这么高兴的样子,叶蓁蓁更是好奇,“郎君,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啊!”

说话之间,武霸图已经洗完了头,叶蓁蓁连忙拿过了干布巾、替他包好了头,他才站起身,自个往浴桶里倒了热水、又掺冷水,最后除了亵裤爬进浴桶,坐下了,才舒服的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先不忙说……呆会子用晚饭的时候,大碗酒、大口肉的时候再说……那才叫带劲儿呢!”

叶蓁蓁啐了他一口。

既然这会子他不肯说的,那她守着他也是无用。

索性去了房里,帮他找出了换洗的衣裳、送去角房;又把干布巾、梳篦等物收拾好了……

武霸图终于从角房里出来了。

叶蓁蓁便又耐心地为他搓干了头发,还梳顺了。

终于等到了用饭的时候。

看着满桌子的好吃的,武霸图两眼放光!

叶蓁蓁向他解释道:“酒乃寒凉之物,如今这天气还不算太冷,莲花白冰镇过、恐伤脾胃,所以换成了女儿红,虽也冰镇了,但好歹性温,不至于太伤了。”

武霸图点点头。

他一手抓过整根的烤肋排,一手拿起匕首,将肋排上的肉都削了下来,堆在妻子碗里;一边削了两根肋排……直到叶蓁蓁叫停了,他才停下。然后又抓过一根烤肋排,大吃了起来。

再抿一口冰镇女儿红……

他舒服的眯了眯眼,这才笑道:“前儿茶引那事,已上达天听了!”

叶蓁蓁一听,立刻问道:“怎么说?”

武霸图细细道来——

台谏院大夫查进的长子查万良改名换姓、乔装改扮的秘密来到了太平府,调查完茶引事件以后,又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听说当天夜里,查进听说了儿子的汇报,十分生气,当天晚上就拿着免召金牌、带着儿子入了宫,硬是把皇上从皇贵妃的被窝里提溜了出来……

皇上本来老大不高兴的。

但看在查进年老忠心的份上,也没说啥。

结果一听到查万良的汇报,顿时火了,连鼻子都气歪了!立刻就把叶伯爷、庆余伯、淳王、定淄候、武王擎、兵部尚书与侍郎,户部、主盐铁司等官员全都连夜召入宫中,而且还一顿劈头盖脸的大骂!

“……若是战事连天、必须要靠这些茶商来运输军需辎重粮草的,朕也就睁一只睁、闭一只眼了;可如今四海昇平的,居然也有官商勾结,立刻扣押茶引、抬高茶价?”

“如今粤闽一带的老百姓都已经吃不起茶了,被逼得要自个儿上山去采菜……那朝庭开放茶引是为了什么?啊,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给那些官员中饱私囊的吗?”

众人都被骂得一头雾水。

但皇上一向很温和,这会子发这么大的事,一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只见皇上指着皮糙肉厚的武王擎大骂,“朕问你,是也不是?”

武王擎立刻跪下,中气十足的大声答道:“回皇上的话,是!”

皇上一愣。

众大臣们“噗”的全都窃笑了起来。

武王擎立刻彪憨地改了口,“不不皇上,微臣的意思是——不是!谁他娘的敢贪污皇上的银钱,微臣头一个跟他过不去!”

查进冷冷地说道:“那若是……这与茶商勾结的官儿,是武大人的亲友呢?”

“放你娘的屁!”武王擎大骂查进,“老子家里出了几个当差的?统共也就几个!还个个儿领得都是苦差使!二儿名誉好,年纪轻轻当了主帅,可一个月俸才十石米、五十两银,还没你老查多呢!要不是儿媳妇花用嫁妆来贴补……你叫他小两口喝西北风?还是上你家来要粮?”

查进被武王擎喷了一脸的唾沫子。

不过,查进平时还是挺看得起武王擎的。因为武王擎给人的感觉就是——虽然言行举止都粗鲁,但其实没啥假话,有一说一。

所以这会子被武王擎骂了一顿,查进也不生气,只说道:“武大人说对了。便是与府上的二郎有关……”

武王擎愣住。

“武二郎是南疆主帅,却于茶引一事毫不知情,难道他不该担责?”查进淡淡地说道。

武王擎顿时暴跳如雷,指着查进就大骂道:“查进那我问你,皇贵妃肚里的娃娃到底是男是女?”

殿上众人齐齐呆住。

查进有些不高兴,“咱们商讨的是国政,你扯到后宫做什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难道你不是皇上的子民?皇上和你没干系?那既然皇上和你有干系的,为何你这么不待见皇嗣?”武王擎大吼,“就如同茶引关我家二郎屁事一样!茶引过他手了?”

查进有些生气了,“我话都还没说完,武大人就这么激动、难道是欲盖弥彰?”

“你才欲盖弥彰!红口白牙的什么证据都没有,张嘴就来污蔑我家二郎!今儿你拿不出证据的,我就跟你过不去!”武王擎骂道。

皇上扶额,“武卿闭嘴——查大人,你继续说。”

武王擎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查进也被武王擎给骂怕了,不再卖关子,就快速的说了下——

茶商替兵部将粮草从征收地、运到各军驻地去,将粮草交给驻军,领了收条,就去找地方官换取茶引。但送粮给南疆军的奸商们为了多挣茶引——譬如说运一回军粮,兵部规定是二十万石,但奸商们就把二十万石拆成两批或三批,分批送去南疆军。拿到了收条以后先囤在手里,隔上三五个月找地方官结一次。

这么一来,就导致地方官需要按着南疆军开的收条,向茶商们开出两到三倍的茶引。

本来朝庭只向茶农征收一成半的赋税,按着户部的核算,也正好是各驻军粮草的运费。可茶商们拿着两到三倍的茶引去领茶……

茶农们根本就没法子,把茶叶兑给茶商以后,等于茶农们要上缴三成以上的茶叶做为赋税。

跟着,茶商们联合起来,用低价买尽茶农的茶叶,再高价销往其他各地……

导致茶叶一年比一年贵!

说到这儿,查进冷冷地看了武王擎一眼,说道:“……武大人还敢说,茶引之事与令郎无关?”

武王擎奇道:“那照查大人所说,难道二郎收了军粮以后不开收条才是对的?”

“你——”

查进怒道:“简直胡搅蛮缠!”

叶伯翁朝皇上行礼、并说道:“……皇上,似乎老臣在哪儿见过武霸图的奏折,说的就是这军粮一事……不过,他好像说的是,兵部拖欠军粮、累月不至,使南疆军食不裹腹啊!”

皇上转头问向兵部尚书,“可有此事?”

兵部尚书乃是魏党,以前就被魏元胡耳提面授的吩咐过——只要是武霸图说的事儿,一概不理。于是他就真的、对武霸图递上来的奏折不闻不问!

这会子皇上问起……

兵部尚书压儿就没印象了,不由得从额头上冒了涔涔的冷汗,结结巴巴地答道:“皇、皇上!武霸图也就提了那么一回……臣、臣想着,也、也没旁人再提起这事儿,还、还以为是天气不好、运粮队伍在路上耽误了呢!”

这个理由,显然让皇上感到不满意。

这时,兵部侍郎(清流派)出列,启奏道:“启禀皇上,臣有本奏!”

皇上瞪了兵部尚书一眼,对侍郎说道:“说!”

“武霸图后来还递了奏折上来,说觉察到茶商在运粮的时候可能做了手脚,因此在收粮以后开收条给茶商的时候、是有在收条上写明了收了多少粮、还盖了印的……且武霸图也恳请朝庭彻查此事……”

说着,侍郎看了尚书一眼,又向皇上说道:“尚书大人已命下官致通函户部,但刘大人(户部尚书,魏党)并未答复呀!”

兵部尚书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了自己的副手。

这回就轮到户部尚书紧张了,“启奏皇上,臣……臣没收到通函哪!”

闻言,皇上更是生气!

索性停了朝、也执意要把这事儿给彻查清楚。

结果君臣们在御书房里吵闹了一日,滴水未尽、粒米不沾的……又因查氏父子掌握了第一手的证据,最终,总算把事情给调查清楚了。

——整个岭南府的茶引,之前被太守周仕柯放权给广州知府宋鄂全权发放,宋鄂调任之后、便由新知府史皋负责。

如今周仕哥与史皋人在岭南,但宋鄂却在京城啊!

皇上便宋鄂来见。宋鄂急忙赶到,知道皇上要彻查此事的,他整个人都瘫了!

但宋鄂也不蠢,一旦知道大事不妙了,便在心里迅速盘算得失。他跟了周仕柯十年,新近才投到淳王的羽翼之下。原本以为可仗着女儿在淳王府后院里的宠爱、沾点儿光什么的。

可他虽然如愿被调入京城,但官职未升,负责的更是些不入流的琐事,远不及当广州知府风光。且魏元胡也知道他投诚了淳王,很是恼怒,没少让人给宋鄂穿小鞋……

如今事发,宋鄂要怎么办?

是破罐子破摔的把所有的错儿全推到周仕柯身上?

——可周仕柯是魏元胡的左臂右膀,且被视作能与武家抗衡的人物,魏党绝不会容许周仕柯出事!倘若他把责任都推到周仕柯身上,最终也只是自讨苦吃!

再说了,他已当了两任广州知府,发放出去的那些茶引……收回来的回扣,上缴给周仕柯的不过才十之四五,其他的十之五六可全被他昧下了!要不然,周仕柯也不会如此不放心他、专门挑拨不知底细的史皋来针对他呀!

想到这儿,宋鄂面如死灰。

——身为很魏党多年,他很清楚魏元胡的作派。和魏家作对?那真是连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且他死了还不算……家里的几个儿子、孙子岂不是都没活路了!

——而他也不能完全指望淳王。毕竟女儿在淳王身边呆的时间还不算长,最近又因为后院争宠、被淳王妃打压……宋淮实在没有把握把全家的性命寄托给淳王。

还不如由他扛下这锅——

一来,魏党不至于对他赶尽杀绝;二来,淳王势必会看在慧娘的份上,帮扶一二。

这么一想,宋鄂当即跪下、伏倒认罪。

见宋鄂这么干脆就认了罪,在场的大臣们全都心思各异。

但不管怎么说,大伙儿都松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一整天,也总算有结果了。

皇上很生气,立刻命刑部官员接手此事,先将宋鄂收入刑部天牢、详细问讯;又命定淄候为全国巡察使,彻查各地茶引一事。

这时,台谏院大夫查进又出列,“启禀皇上,臣还有本奏!”、

皇上可能有些累了、还饿,正急着把事儿完结了就回去用饭去,听到查进又要启奏,挥挥手,“说!”

“岭南郡太平府通判宋淮大义灭亲、举报亲父贪污,实乃我辈楷模!又有两淮运司课盐办经历戴盛林协查此案,才得以将此案摸了个水落石出!臣恳请皇上重重嘉奖这两位大人,尤其是宋通判!他简就是大义灭亲的忠良臣子啊!”

殿上君臣皆呆愣!

还跪在地上、已被摘了乌纱帽、没来得及被拖走的宋鄂听了,先是一呆,随即急怒攻心又恼羞成怒,“噗”的喷出了一口血便昏死了过去!

武霸图听到这儿,叶蓁蓁已经听入了迷。

“后来呢?”她用手支着下巴,问道。

武霸图大笑,“后来?后来咱们就坐等宋淮、戴盛林升官呗!不过,魏党恨透了他们——因为从宋鄂手里弄到的钱、也有差不多一半儿流进了魏元胡的口袋里。若是定淄候要彻查此案的,魏元胡为了自保、势必又要推一个替罪羊出来!”

“这样儿的事情多来几回,魏元胡便会渐失人心,再加上又后继无人……”说到这儿,武霸图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蓁蓁却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连忙问道:“对了郎君,姑母的预产期也是这两日了罢?到底有没有音讯哪?”

武霸图再次哈哈大笑,“那要不……为啥偏是今儿要让蓁蓁加菜加酒的呢?姑母已经生啦!算起来是前天生的,就是宋鄂下大牢的第二天!是东歌捎回来的信儿!大小平安!三皇子瘦了点儿,才五斤二两,据说还挺结实的!哭起来惊天动地啊!”

叶蓁蓁顿时双手合什、低诵佛号,“阿弥陀佛!多谢佛祖保佑!”

她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