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仲台与丹萱郡主的第二天,新妇要认亲。
尽管累得慌,但叶蓁蓁还是打起精神,妆扮一新、坐着马车回了宁乡伯府。
伯府里的亲戚们已经济济一堂,本家人除了叶明珠以外、全部都齐齐整整;旁支家的亲戚们、也是男女老少全都到齐了。就连隔壁的樊伯爷、樊夫人,并唐少夫人、清敏县主等人也全都来了……
清敏戴了块面纱坐在人群中,不言不语、有些阴沉沉的。
族人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她,全都在嘻嘻哈哈的聊天、鲜少有人她。
不过,等了许久也不见正主儿叶仲台和丹萱郡主?
虽说他二人是由庄皇后赐的婚,两人成婚后的第二天是该入宫去向庄皇后谢恩……
但不是说,两人一早去的么?这会子也该回来了罢!
可左等右等的、还是不见人。
众人只好逗一逗崔氏的小儿子,又或是开一开叶四娘和梅雪娘的玩笑。
不过,叶四娘最近也在相看……关于她的玩笑话、是不能随便说的。所以大伙儿就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梅雪娘的身上。
小汪氏便笑着和众人说、今儿会开宗祠、给丹萱郡主记名,顺便也把梅雪娘记在丹萱郡主的名下,日后皆照嫡女用度来。她还告诉大伙儿,叶伯爷已经给新孙女儿梅雪娘起了个新名字,以后就叫做叶余幸,小字嫮娘。
余幸、嫮娘?
众人咂摸了半日,才明白过来——
余幸,是余生有幸的意思吧?嫮、音同“护”,意思是……以后都会有家人给护着?
梅雪娘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咬着唇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这时,终于有婆子来报、说新人到了。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仲台与丹萱郡主终于联袂而至。
也不知为什么……
叶蓁蓁总觉得丹萱郡主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别扭得不得了;且平时也算爽利开朗的、这会子却一副羞答答的模样儿?
再看看二叔……他每走上几步、就要停下来等一等丹萱郡主,更有好几次想伸出手扶一把她、却被丹萱给红着脸儿、恨恨的一巴掌给拍开了?
二叔讪讪的。
叶蓁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听见身边人叽叽喳喳的——
“恐怕昨儿夜里折腾了一夜罢?走路都这般模样了!”
“就是,郡主走路的姿势好别扭呀!”
“咦,按说,郡主又不是……怎么会呢?”
“你懂个屁!男人旷久了、再尝新滋味,还能放过她?!”
“没错,没尝过女人滋味的也就罢了,只要试过了,男人就戒不了啦!”
“其实他俩挺般配的!”
“是啊,其实咱们二兄长得好,气质也好,衬得起郡主……”
叶蓁蓁这才明白了过来,忍不住用帕子遮住了嘴儿,也笑了。
接下来,叶仲台领着丹萱郡主拜见父母、又敬了新妇茶。
祖翁与祖母自然是要给丹萱发红包的、送礼物的。
祖母给了丹萱一套水头极好的翡翠头面,说是当年她长姊进门的时候太夫人给的,长姊去世前,将这套头面和其他的一些东西亲手交给她,让她交给以后的儿媳妇。
丹萱十分感激,虽然觉得有些奇怪——罗氏是叶仲台的前妻、为何小汪氏没把这个给罗氏呢?
但丹萱也没问。
她不知道的是,罗氏自打进叶家门的当天夜里就在闹事儿了,小汪氏不爱她,给她的礼物也是极敷衍的……
当然前尘旧事早已过去了,不必再提。
接下来,祖翁也赠予丹萱一份礼物——便是那名震天下的四时山水画卷!
丹萱简直惊呆了。
叶伯爷擅书法,天下皆知。
却并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也擅画。
据说这四帧画卷,本是皇上点名让叶伯爷画的。叶伯爷费时三年、才终于画好了这四帧四时图。他本人很满意,最后索性也不愿意交给皇上、甚至还封了画笔——用叶伯爷的话来说,是“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超越这四幅画,又何必再画呢”的意思……
而叶伯爷交代给丹萱的话,也只有短短数字——
“以后好好和老二过日子,受了委屈就告诉你娘。”
丹萱受宠若惊……
接下来,便是其他的直系亲属们奉上了给她的见面礼。叶蓁蓁做为外嫁女、当然也要送礼。送的是一对宫窑出产的描金彩瓷荷花缀梅花的摆件,意寓“和(荷)和美(梅)美”,外加一件她亲手织的珍珠衫子。
跟着,叶仲台又领着丹萱认亲,把所有直系、旁系的亲眷们都认了一遍……
丹萱简直收礼收到手软!
接下来,丹萱也回给所有人礼物……
忙完了这一通,祖翁这才主持着、请族中的宗老们开了祠堂,让丹萱进去拜祭祖先、添名记谱,同时还把叶嫮娘(梅雪娘)的名字给记在了丹萱的名下。丹萱是叶仲台正儿八经的继妻,叶嫮娘是她名下的女儿,当然比作嫡女。
众人从祠堂里出来以后,小汪氏便安排着,先教嫮娘拜见父亲叶仲台;然后丹萱又依着小汪氏的吩咐,领着嫮娘又重新与大伙儿见礼,又与叶氏姐妹排了序齿,行六,人称叶六娘子。
大伙儿也都给了嫮娘见面礼,从此改了称呼。
有人叽叽喳喳的议论——
“你们瞧,二爷也白头,六娘子也白头!”
“嗨,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
“要不是六娘子的白头,你们看,她和四娘、五娘才像亲姐妹呢!”
“诶?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她们仨确实像!”
嫮娘心情澎湃。
礼成以后,大伙儿在小汪氏的主持下,就座开席,亲亲热热、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饭……用过了饭,便有亲眷说要告辞,小汪氏这才领着米氏,将亲戚们一一送走。
直到只剩下自家人时,小汪氏这才对丹萱说道:“今儿可苦了你啦,早些回去歇着罢!这几日,你什么也别管,就好好歇着,也不必早晚过来……万事都等三天以后再说。”
然后又转过头训斥叶仲台,“好好的媳妇儿给你娶进了门,可要好生怜惜!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只要丹萱和我说了你一个不字,我不饶你!”
叶仲台看了妻子一眼,连忙垂头说道:“儿子不敢!”
“好啦,你俩快回去罢!我留嫮娘说说话……”小汪氏说道。
这新婚夫妇俩便接携手离开了。
小汪氏这才对叶嫮娘说道:“如今你已是我们家的小娘子了,日后就要听家里长辈的话……知道你会过来,我从庄子上选了几个丫鬟过来陪你,和以往蓁娘她们一样,你身边是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侍候,外加一个管事嬷嬷和四个粗使婆子,可够了?”
嫮娘连忙说道:“……不、可不敢。”
“这是你该享用的。”小汪氏正色说道。
叶蓁蓁抿着嘴儿笑、提醒嫮娘,“……长者赐、不可辞。妹妹快谢恩!”
嫮娘红着眼圈儿、朝小汪氏拜倒,“我……孙女儿多谢祖母赏赐。”
小汪氏这才笑了,又让丫鬟婆子们过来拜见新主子,然后又对嫮娘说道:“按说呢,你来了咱家,就得学一学咱家的规矩。可你外祖母那边儿……也是离不得人的。我的意思就是,白日里、你还是带丫鬟嬷嬷们过去,夜里过来歇息,你家外祖母何时病好了,再说规矩的事儿。”
顿了一顿,又道:“跟着你去的丫鬟婆子、在那边府上也能细细的和你说一说咱们府上这边儿的事。”
这一回,嫮娘是真哭了,“祖母!我、我何德何能啊!”
小汪氏叹气,牵过小娘子的手、将她搂进了怀里,还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小傻子!如今你已被记了谱,已经是我们家的人啦,家族会庇佑你、保护你……你呢,也该要个叶家人的样子,从今往后要孝顺父母长辈、友爱兄弟姐妹,爱家护家、克勤克俭、夙夜匪懈……”
嫮娘哭着应了一声是。
小汪氏又对叶蓁蓁说道:“蓁娘,你也回罢,顺便绕个路,把嫮娘送去义庆公主府。陪公主说上几句话再走,好教公主不寂寞。”
叶蓁蓁含笑应了一声是,上前扶过了嫮娘,姐妹二人向长辈们行了礼,一块儿离开了。
二人共乘叶蓁蓁的马车。
其实叶蓁蓁与嫮娘也并不很熟悉,又不好像长辈那样、关心她的起居,毕竟叶蓁蓁已经是外嫁女、不太管娘家的家务事了……所以气氛有些尴尬。
但说真的,叶蓁蓁其实挺好奇一件事。
——樊宜玉、宋巧慧也是花楼事件的受害者。但樊宋二人却是实打实的被花楼折磨得失去了记忆……那为什么嫮娘看起来、却神智清醒得很?
可叶蓁蓁问不出口。
也许嫮娘意志强大、故意扮作失去了记忆,只求能恢复些许自由、以寻找机会逃出生天?
或许吧!
叶蓁蓁不想在嫮娘的伤口上撒盐,所以也就忍着没问。
不多时,马车驶到了义庆公主府。
姐妹二人便又去求见公主。
对于她们的到来,义庆公主感到十分高兴。挣扎着从病榻上坐起身,笑眯眯地听她们说话。
听说了叶伯爷给外孙女儿取的新姓名、又听说今儿叶家开了祠堂把丹萱和外孙女儿的名字都记上了,且外孙女儿还收了不少的礼物、认了一大堆的亲戚、伯夫人还给外孙女儿配了丫鬟婆子和屋子……
义庆公主高兴得直抹眼泪,然后又细细地问那边家里都有些什么亲戚、谁谁谁又给了外孙女儿什么礼物……
祖孙俩慢慢的说、嘻嘻的笑,看起来很是快活。
叶蓁蓁心里却有些不好受。
义庆公主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毫无生气、且十分灰败,像是已经撑不久了。
叶蓁蓁的心儿有些难过。
她便一直耐心的陪着义庆公主和嫮娘,和她们说了好多叶家的事儿……
直到小姑武四娘派了人来寻她、说家中有家务事需要她的处置,请快快回去时,叶蓁蓁才向义庆公主告辞了。
半路上,叶蓁蓁一直在想,小姑武四娘向来稳妥,府里的家务事么、都有规矩约束着,就是主人家三五天不着家、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带着疑问,叶蓁蓁赶回了安国候府。
结果刚一进小院,她就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