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第 308 章

叶蓁蓁派了人回安国候府报信儿,说她回来了、今晚上在宁乡伯府里歇下,明儿再过去。

但其实安国候府这会子也没个正经主子在,惠氏去了西疆、一时半会儿的还赶不回来呢,临走的时候就把一向住在庄子里的武四娘给挪到候府里坐阵。武四娘便让人捎了话来、将府里的情况说了下,又说她明儿一准到。

小汪氏知道了,叹道:“这一家子啊、成天忙得脚不沾地,好好的府第、硬是成了客栈驿站之流!连个安生日子也过不得,诶!”

正好这时,婆子急急来报:“——启禀夫人、五姑爷到了!这会子正在前院求见伯爷、今儿夜里五姑爷是要歇在我们府里的,伯爷让奴前来与夫人说一声。”

小汪氏立即喜气洋洋,“知道了!”

遂又赶紧命人收拾屋子,还吩咐马上治一桌酒席、送到前院去。

——小汪氏本来准备着让崔家女眷们住西院、再安排叶蓁蓁住在自己这儿的。但既然武霸图也来了,少不得要重新替他们小夫妻安排住处。

崔太夫人笑道:“……话虽这么说,可家大业大的、也是没法子。不过呢,你瞧瞧罢,她们小两口也是要好,恨不得一刻也不分离的!”

叶蓁蓁涨红了脸。

小汪氏笑着点了点头。

女眷们用完了席面、便聚在一块儿品茶。

武霸图是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的。他知道府里除了四妹之外、没人在,所以压根儿没回安国候府,是直接来的宁乡伯府。

其实叶伯爷已经吃过了,但见孙女婿还没用晚饭,便陪坐着说话聊天、守着他用了晚饭。这才教康嬷嬷送了他去后院拜见女眷。

小汪氏得了信儿,已经安排妥当。年轻的媳妇子与丫鬟们一律避开了……

武霸图行至花厅,先是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小妻子,然后又见到小汪氏领着米氏、崔太夫人领着两个儿媳……旁边还放着纱屏,纱屏后头站着约摸有七八个年轻妇人与小娘子等人。

他并没有多看,朝着叶蓁蓁一笑,然后拜见各位长辈。

以往呢,是武霸图太高、叶蓁蓁又太矮,两人看脸、还是很般配的;如今两人无论是身材、样貌、气质上……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看着这样一对璧人,小汪氏和崔太夫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武霸图又隔着纱屏,向表嫂和姨姐们问安、行礼。

小汪氏便笑道:“好啦,不早了,咱们都各回各屋去歇着吧,二郎啊,好歹也来了……虽说你外母可能已经歇下了,回去的时候绕个路、在外头给你外母问个安罢!”

武霸图恭敬应下。

于是小夫妻俩先行告退一步,小汪氏这才命人撤去了纱屏、又留女眷们吃了一盅茶。约摸猜着、小夫妻俩应该已经去给崔氏请过安回了客院了,这才命人送了崔家女眷们去西院。

叶蓁蓁与武霸图回到了客院,两人分别洗漱过、这才安顿了下来。

因见他一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儿……

叶蓁蓁问道:“郎君,怎么了?”

武霸图沉默了半晌,说道:“蓁蓁,我拿不定主意。”

她静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武霸图才说道:“眼下有个好时机——义庆公主的外孙女儿失踪了。”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

——义庆公主今年快七十了,是皇上的堂姑母、当仁不让的保皇派。老公主仁慈亲厚、特别喜欢年轻人,若是知道哪位老亲家里有困难的、定会出手相助,因此人缘特别好。

义庆公主的外孙女儿失踪了……

为什么会是一个好时机呢?

只愣了一下,叶蓁蓁就反应了过来,震惊地问道:“……老公主的外孙女儿也落入花楼的手中了?”

武霸图点头。

叶蓁蓁呆了半晌……

“究竟是哪一位?”她追问道。

——义庆公主生了二儿三女,长女夭折,次女幼女长大成人后各自嫁人、绵延子嗣。但好像如今只有义庆公主的第三女在世,次女于多年前难产而亡。

虽说次女已亡,但义庆公主好像共有三位外孙女儿。已去世的次女留下了两个女儿,大的出嫁了、小的正待字闺中;第三位女儿生了一儿一女……

想来想去,叶蓁蓁不安地说道:“别是贞顺郡主的小女儿罢?”

——义庆公主是皇上的堂姑母,她的爱女去世以后,义庆公主难受得卧病在床好些天。皇上心生不忍、便追赐义庆公主的两位亡女、夭折的那位为贞孝郡主,因难产而亡的为贞顺郡主。

武霸图点头:“正是。”

叶蓁蓁不由得扶额。

贞顺郡主在生第三胎的时候难产而死、大小俱亡。

她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女儿梅兰娘与梅雪娘,而这一对掌上明珠的命运、在母亲去世以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们的父亲续娶了后母……从此,姐妹俩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义庆公主只好时常把姐妹俩接回公主府小住,后来刘氏越来越强势、苛待姐妹俩也越来越明目张胆,义庆公主又请皇上加封她们姐妹为乡君。

再后来,姐姐梅兰娘顺利出嫁……

义庆公主便一心扑在了妹妹梅雪娘的身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叶蓁蓁追问。

武霸图简洁地说了一下。

——还是在正月里,义庆公主就害了病,简直求医无门!哪怕庄皇后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派去公主府为义庆公主诊治过,可就是药石无医的样子。梅雪娘心地善良又孝顺,实在没法子了,就自请去了庵堂,要为外祖母吃斋念佛祈福。

听到这儿,叶蓁蓁忍不住问道:“梅雪娘去了哪家庵堂?”

莫非是白衣庵?

毕竟在白衣庵里出家的女性、多为权贵家的女子,梅雪娘若想为祖母诵经祈福、也应该是去了白衣庵。

但如果她去的是白衣庵……

又怎会失踪?

果然,武霸图低声说道:“……她去的是白衣庵。”

叶蓁蓁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白衣庵虽然扬名天下,其实却是武家的家庙。皇贵妃重返后宫之前、就一直寄身于白衣庵。如果梅雪娘真是从白衣庵里失踪的、然后又出现在花楼里?若是被知根知底的有心人知道了,武家的声誉、皇贵妃的名誉都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

梅雪娘真来了白衣庵?且她还真是在白衣庵里失踪的?

叶蓁蓁不相信。

“这绝无可能!”她低声说道。

武霸图一笑,“……这事儿,便要从梅雪娘的继母说起了。”

梅雪娘的继母刘氏、便是魏元胡续弦刘氏的族妹。刘氏在嫁给梅雪娘的父亲之前是个寡妇,前夫留下了一个女儿。因与前夫的宗族搞不好关系,后来刘氏嫁过来的时候、把这个女儿也带了过来,还给改了姓与名,叫做梅荃娘。

梅荃娘来了以后,论年纪、她行二,于是梅雪娘就成了梅三娘子。

刘氏母女来到梅府、先是谨小慎微了一阵子,然后原形毕露。开始打压梅兰娘与梅雪娘,后来又因连生了两个儿子,更是目中无人!

义庆公主心疼外孙女儿们多了个虎视眈眈的后母,便替代母职、连姐妹俩的亲事也由义庆公主一手议定、操办。

梅大娘子年纪到了、顺利出嫁。

梅雪娘却因为年纪还小、要再等上几年。但义庆公主也没管那么多,按部就班的为外孙女儿准备嫁妆、过六礼。为此,刘氏明确表示不满——她的女儿梅荃娘还没说亲、怎么就轮到梅雪娘备嫁了?

在这其间,梅荃娘三番四次趁机引诱梅雪娘的未婚夫李四郎……

但李四郎与梅雪娘打小儿就是青梅竹马,李夫人也特别喜欢梅雪娘。所以梅荃娘伺机接近李家、每一次都闹得灰头土脸。

这是前情。

梅雪娘失踪的经过,武霸图已经调查清楚了。

——刘氏带着梅荃娘亲至白衣庵、让梅荃娘留在白衣庵替代梅雪娘,然后接了梅雪娘家去。当时主持是问过梅雪娘的,梅雪娘亲口说愿意回家去,主持才放了她走。这也这是有目共睹的。但刘氏应该没有告诉义庆公主,所以义庆公主一直被蒙在鼓里。甚至还有好几次还打发人(这个人可能已经被刘氏买通了)来白衣庵看望梅雪娘……

至于梅雪娘到底是怎么去的花楼,这过程、武霸图手下的探子也不清楚。只是潜伏在花楼里的探子后来套出了梅雪娘的身份、很是震惊,这才悄悄的把消息儿递了出来。

说到这儿,武霸图将双手背负在身后,然后在房里踱来踱去。

叶蓁蓁已经很了解他。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正在谋划。

但他紧皱双眉……再加上先前一进屋、他和她说的那句话?

叶蓁蓁明白,他心里也正犹豫、纠结着。

“郎君快和我说一说,为什么这会是个好时机呢?”叶蓁蓁柔声问道。

武霸图道:“之所以说是好时机,是因为眼下是魏家的空窗期,魏太后去了玉带河的行宫,魏元胡的四个儿子走了俩,剩下的一个是草包一个是怂货……趁这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应该能把咱们的利益放到最大化……”

“且他们真是不知死活的!先前害了樊玉娘和宋慧娘……虽都是勋贵家、或官宦家的小娘子,但樊家式微、宋家又不入流,哪里扳动得了魏家!”

“这会子他们动的、可是义庆公主的外孙女儿!要说起来,当年义庆公主的父王才是正统的太子、后来因为打仗受了伤、残疾了,膝下又只有义庆公主一个孩子,才不得已、把皇位让给了太宗皇帝的。就冲着这个,皇上也绝不能让义庆公主受委屈!”

“换句话说,梅雪娘的份量可比樊玉娘和宋慧娘重多了!”说到这儿,武霸图面露难色,“……只这事儿如果捅开了,义庆公主以前可对我不薄,我怕这事儿……会把她给活活气死!且梅雪娘也完了……”

叶蓁蓁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犹豫,直接说道:“郎君,花楼的存在、残害了多少年轻女郎、儿郎?先前玉娘出事的时候我们没管,宋巧慧出事的时候、我们也没管……如今梅雪娘也出了事,我们还要不管?万一日后轮到我们家的小娘子出了事呢?”

武霸图面色一凛。

“郎君,既然时机到了,咱们就别犹豫了,多耽搁一天……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堕入这火坑!郎君也别怕魏元胡的报复,我就这写信给娘、也把家里的姐妹们调配到各地分祠去,主持各项查账查验事务;也向所有武家派系的文武官员发出警告,要他们肃清自身、约束家人……总之就是绝不给魏党报复我们的机会就是!”

武霸图的面上慢慢绽开了笑意。

“郎君,这事儿……就办吧!至于义庆公主么,还请郎君想个法子、教我正大光明的留在京城。我会陪着义庆公主、渡过这难关的。”叶蓁蓁一字一句地说道。

武霸图直点头,“好、好——”

“吾妻甚美也!”他低声赞道。

叶蓁蓁一怔。

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武霸图给抱了起来。

“郎君?”

她不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上一句话还在说正事儿的、说下一句话时就突然画风大变了?

武霸图笑道:“蓁蓁要留居京城、我却要去东宗了……即刻又要与蓁蓁分离,难道还不许我多疼一疼蓁蓁?”

顿了一顿,他低声说道:“且明日就是蓁蓁的生辰了,不!是一个时辰以后,就是六月初三了,我的蓁蓁终于要长大了,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要邀请蓁蓁与我共渡的……”

叶蓁蓁涨红了脸,啐了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