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歌终于带回了来自京都的回信。
叶蓁蓁迫不及待的从武霸图手里接过了信,展开一看——
信,仍然是三姐写的。
信上说,崔氏腹中的小儿郎有些懒惰,过了日子也不肯出来,也丝毫没有发作的意思,本来大伙儿都有些着急,但家中长辈俱在,且又有无安道长坐镇,这才无人惊慌。最终小儿郎迟了足足两日才出世!一切都非常顺利,崔氏身体康健,小儿郎也甚是强壮,足有六斤二两重!因先前大伙儿都以为崔氏会生个小闺女,所以祖翁也没为小儿郎准备名字,这些天先按着长幼序齿、先喊他五郎罢,等到祖翁为他取了名儿再说。
叶蓁蓁将这封略显得有些罗嗦的信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才终于心安。
“……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呢,怎么晚了这许多天,”叶蓁蓁含泪笑道,“……吓得我恨不得这会子就骑了快马入京都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的……原来是阿弟太懒了!”
武霸图笑了。
叶蓁蓁又重整理了一下仪容,再次进入庵堂,认认真真地跪在佛像前、连诵了三遍法华经,这才伏身、叩首,退出了佛堂。
再次出了庵堂,武霸图还守在一旁。
他上马、带着她,朝着山下行去……
得了家里寄来的报平安的信儿,叶蓁蓁高悬着的一颗心儿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开始专心致志的打理族中庶务与军中账务,同时也为即将到来的长途跋涉而做准备。
五月二十八这日,叶蓁蓁带着侍卫与侍女们出发了。
这一次武霸图也会去。
但他其实也是走不开的,所以不能回去呆太长时间。按他的计划,他六月初一晚上走,正好能赶在六月初三天还没亮时抵达京都。
他建议叶蓁蓁跟他一块儿走,他好骑马带着她。
叶蓁蓁拒绝了,“……郎君已经教会我骑马了,且我也已经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这一次,我便要自个儿骑马上路!”
武霸图当然反对,“骑马长途跋涉千余里,哪有这样容易的?你又生得娇气……”
叶蓁蓁不依了,“我哪里娇气了!虽我确实从未骑过那么长时间的马,所以我这不是安排五天的时间?五月二十八离开太平、难道六月初三还不能到么?再说了,我都已经想好了,最后一天我是不骑马的,还是要坐马车去,得养好了精神,才好见娘亲和阿弟呀!要不然,我气色不好的,她们心疼我、也会埋怨郎君的!”
武霸图皱眉,沉默不语。
叶蓁蓁赶快抱住他的手臂,娇滴滴地说道:“我知道郎君心疼我,可也不能总惯着我吧?三年以后我还要参加北伐呢!郎君你想想,我好歹也是堂堂四品仪将不是?难道将来上战场的时候,我连马也不会骑、还要被郎君抱在马上?”
武霸图噎住。
“这会子趁着还有时间、有机会,我自然也是要多练一练的!”叶蓁蓁说道。
武霸图看了看她的细胳膊细腿,失笑,“你要练什么?”
叶蓁蓁正色说道:“练骑马呀!将来郎君给我寻一匹绝世良驹,再仗着我身轻如燕……以后北上的时候、若真遇上敌军还落了单的,我也跑得比别人快些!”
“你——”
“然后我赶紧逃回来,教我的盖世英雄为我报仇、杀得北寮鞑子落花流水!”叶蓁蓁笑眯眯地说道。
武霸图叹气,“好罢!”
就这样,五月二十八这日天还没亮,叶蓁蓁一众人就在武霸图的护送下,出了太平城。
他也还是不放心,把任重道远四个侍卫都拨给了她。
夫妻领着众人在九里湾茶舍用了茶点早饭,这才作别。
叶蓁蓁全副武装的穿着骑装、靴子,脑后编着辫子,戴了面纱与手套、还戴了观音兜,披了斗篷……
从外头看起来,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只觉得十分瘦小而已。
她动作麻利地上了马,看着武霸图微微的笑,说道:“……郎君可要记着,六月初三一早定到赶到!”
武霸图笑着握住她的手、捏了捏,然后突然吆喝了一声、一巴掌就拍在她马儿的后腿上。
马儿咴咴叫了两声,蹄儿撒动,得儿得儿走了几步,便开始了小跑……
叶蓁蓁转过头看,看着站在原地的武霸图。
她朝他挥挥手——
他亦挥了挥手。
马儿跑动了起来,叶蓁蓁抓住了缰绳,策马疾驰。
她这可是头一回自个儿骑马走长途,虽然在过去的两三个月时间里,她每天都有练习骑马,但她性格如此,还是担心自个儿骑马骑久了会不耐烦、会让身体感到不适尤其是大腿根子很有会被磨坏、或是怕路上太赶伤了身体……
所以叶蓁蓁让侍卫梁重制定了严格的赶路计划。
——原则上就是:一日三餐都要按时吃,饭后要停大半个时辰才能继续走,白天骑快马、但每天晚上都要在驿站投宿。
梁重按着她的要求仔细推敲、才制定出五天计划。
所以,叶蓁蓁的这一趟旅程,当然比不得武霸图所说的、真正意义上的急行军;但也比坐马车至少要走上半个月才能抵达京都的、要快得多了。
一众人在路上走了几日……
对于随行的侍卫们来说,这日子过得太滋润!
对于叶蓁蓁与寅姐儿来说,这样的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走了好几日,终于在六月初一这日、按原计划抵达了清河郡。
清河郡、是叶蓁蓁的外祖家。
她一早就提前派人去外祖家递了消息儿,这会子崔表哥已经守在城门处,正等着她呢!见了叶蓁蓁的骑队,崔表哥笑眯了眼,也不吭声,便翻身上马、领着叶蓁蓁一众去了小崔庄。
不过,家里人也都知道,叶蓁蓁这次回来是悄悄儿的……
所以众人都闷不作声的迎了叶蓁蓁的骑队进府,然后掩上了大门。
叶蓁蓁跳下了马儿,一边喊着“外祖母”、一边朝着后院跑去。
崔太夫人已经在家候着了。
听到了久违的外孙女儿的声音,老人高兴坏了,戳着拐杖就出来了!
不料才急急地走出来,就看到个穿着黑衣、身段高挑的俏丽女郎?
崔太夫人愣住,“你——”
只见那女郎扔了手里的马鞭、便笑嘻嘻地过来抱住了崔太夫人,“外祖母!蓁蓁好想您呀!”
崔太夫人呆了半晌,又打量了这美貌女郎好一会子,喜道:“我蓁蓁长大了!长大了!快……哎哟快让外祖母看一看……呀,高!长高了!是个大姑娘啦!嗯,就是面上皮肤干,是一直在路上奔波、没空打理吧?”
叶蓁蓁笑眯眯的点头。
大舅母、二舅母也带着几位表嫂赶了过来,围着叶蓁蓁问东问西。只叶蓁蓁的表姐崔瑶娘已经出了阁,如今并不在府里……
娘们儿几个见了面、热热闹闹地吃起了饭。
崔太夫人不停地抹着眼泪,“这一年沧海桑田的,可真发生了不少事儿!我年纪这样大了,生平只操心你娘一个!你瞧瞧你的舅母姨母们,虽无大出息吧,好歹家里都是齐齐整整的,也只有你娘寡妇失业的、实在可怜!”
“……不曾想那一年你那个混蛋爹突然回来了,且还变了节、可把我给气够呛!倒不曾想,他一走、反而诸事顺利……”
“瞧瞧,皇上给你配了好女婿!你娘虽然……虽然还是靠不住你那混账爹、可如今又老蚌生珠的得了个儿郎!好、好啊!她再苦个十几年,把儿郎养大了,今后也有点子倚仗!”说着,崔太夫人哽咽了起来。
大舅母连忙劝说:“这是好事儿,娘怎么还伤心呢!”
二舅母也说:“是啊娘,不如明天我们都去那边府上,大嫂子准备了二十埕糯米甜酒、一百个红鸡蛋、三十只肥嫩嫩的活母鸡、给五郎打造的金锁金镯子、八套衣裳、四张抱被……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大舅母听了,转头骂她妯娌,“我为了准备这些、辛苦得要死,可你倒好、我做的活计,你搬出来哄娘开心?又不是你做的!快说说,你给姑太太准备了什么呢?”
二舅母捂着嘴儿笑:“哎呀鸡啊蛋啊的,大嫂子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我什么事儿呢!到时候我就告诉姑太太、大嫂子准备的那一份儿里,有我一半儿不就得了!”
“呸!美得你!”大舅母笑骂。
二舅母吃了瘪,悻悻儿地对崔太夫人说道:“娘!求您疼一疼您小儿媳妇罢!您瞧、大嫂子她欺负人、都不教我占便宜!娘啊……您给说说、您给姑太太准备了什么好东西?也添上我和您孙子媳妇儿的名罢!”
崔太夫人笑道:“我准备了啥?嗨,先前真以为雁娘怀的是个小娘子,钗环首饰准备了一大堆!不过这次过去也拿去……既然小五郎用不上、就留着以后赏给他媳妇儿吧!哎,我怕是没这个命等喽!”
“另外呢,我这大儿媳是个妥当的,什么都准备得好好的,我就……又另外准备了些上好的药材,另外”
二舅母眼巴巴地说道:“娘、别忘记了添您小儿媳的名字啊……还有您孙子媳妇儿!”
崔太夫人笑骂:“惯得你!年纪一把了还扮嫩呢!我才不理你!也不相信你!四郎媳妇儿,你婆婆都给你姑母准备了些什么好东西?”
崔四郎是二舅母的儿子……
崔四少夫人犹豫了一会儿,老实答道:“回太夫人的话,我家婆母准备也是糯米酒和鸡蛋、活鸡,就是比大夫人的少两成,另外就还定制了一对玉马的白玉佩,外加我亲手为娃娃做的两身衣裳和一顶虎头帽……”
二舅母直跺脚,“唉,我本来准备着想给姑太太一个惊喜的,你啊你!还真是个老实孩子!”
大舅母却呆了一呆:“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虎头帽呢!做百日宴的时候让娃娃戴那个,又好看好、又好意头!不成不成,快在你的贺礼单子上添上我的名儿!就假装那个虎头帽子是我送给姑太太的!”
二舅母叫起了撞天屈,“娘啊娘、您看看哪——”
一语未了,崔太夫人也笑道:“依我看,还是在你的礼单上添我的名儿罢!就说那虎头帽是我让你去弄的……”
二舅母呆住。
众人哄堂大笑!
叶蓁蓁也笑得不行。
娘儿几个说笑了一阵子,崔太夫人想了想,说道:“明儿我也跟着你们去!哎,我这都十几年没出过门了……我去看看雁娘、也看看我外曾孙儿,另外呢,也跟我那亲家老姐妹好好说说话!顺便啊,也为我蓁蓁主持及笄礼!”
说着,崔太夫人怜惜地捏了捏叶蓁蓁的面颊。
二位舅母一听,喜道:“真的,那可真是好事儿!那咱们今儿先派人去那边府上报个信儿、还要去准备车架!怕是还得在那边府上歇两日再回吧?”
众人又混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