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 163 章

定淄候为人和善,是个公认的大好人,且一向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的那种。

殿上的众人完全没有料到,定淄候会突然触柱!

此事也完全脱离了武氏父子的预料……

一时间,虽武霸图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定淄候,但定淄候已经因为太过于激动,晕了过去!

而屏风后头的定淄候夫人也软软地晕倒了。

叶蓁蓁急忙扶住——

只她身形单薄,并没能扶得住,只抱住了定淄候夫人的身子……顺着她的倒势缓缓跌坐于地,死命护住了定淄候夫人的上半身、没让她的脑袋直接砸地上。

陶夭夭惊呆了。

她一直认为、有后娘就有了后老子。且她平时住在宫里、回到候府的时候,也和父亲说不上几句话,再加上同父异母的嫡妹总爱争宠……就显得她在家里根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因此觉得亲情淡泊,并不牵挂。

直到此时——

陶夭夭大为震惊!

突然感觉有人掐了一把她的手臂?

陶夭夭转头一看,竟是皇后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悲悲戚戚地放声大哭:“爹爹!爹爹……母亲?天哪!祖母在偏殿里还没醒,爹爹和母亲又……夭夭可真是个不祥之人,竟连累祖母与父母至此!不若让夭夭也一了百了吧……”

庄皇后当即一把捉住了陶夭夭的手腕,厉声喝道:“有皇上为你做主,你还怕有人冤枉你?当初太|祖皇帝开朝时,陶家连不满五岁的黄口小儿都骑着战马上了战场……前朝余孽为逼太|祖皇帝投降、活捉了先慎惠魏皇后,还要当众羞辱她!是你陶家先祖更是拼着一死、才把先慎惠魏皇后从敌人的手里夺了回来!付出的是长房满门十三口人的性命!陶氏满门忠烈啊……”

说着,庄皇后拉着陶夭夭疾步向到了皇上跟前,“卟嗵”一声跪下,哭诉道:“皇上容禀!臣妾亲自教养出来的夭夭,去到魏府竟被人无故绑架!!幸得那位嫉恶如仇的程大人相救、夭夭才从那魏府里逃了出来的……如今却被尊长责怪她为何要逃!臣妾就想问一句——是不是就算魏家的人拿刀子、斩了阿嘉杀了夭夭,咱们也必须要乖乖等死、甚至说不得一个‘不’字?”

自打庄皇后一跪下,武氏父子也跪下了……

整个大殿,也就皇上和魏太后还坐着。

皇上咬紧了牙关、神色莫名地看着魏太后。

魏太后却十分吃惊!

“哟,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这、这明明就是一场误会啊!”魏太后急道,“多大的事儿啊!夭夭和阿嘉已经回来了,这不是挺好的?你、你们……”

庄皇后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太后娘娘并没有看到阿嘉的模样儿!”

“阿嘉怎么了?”魏太后奇道。

“芳晴?”庄皇后点名了。

魏贵嫔低声说道:“姑母,阿嘉受了伤!头顶上有块巴掌那么长的疤,虽已结了痂、又生了新皮出来,可那一片都秃着呢!可见……受伤那会儿有多严重了!”

魏太后愣住。

庄皇后怒道:“阿嘉可是皇上唯一的孩子!魏家人把他往死里打、这安的是什么心!”

“这不可能!”魏太后急道,“他们不可能这么做!你们也不想想……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庄皇后怒极反笑:“这还用说?阿嘉要是死了,将来谁继续皇位?淳亲王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儿子!又与魏国公是穿一条裤子的!阿嘉的妻室却是榆国公长女……孰亲孰疏,简直一目了然!”

“你——”

魏太后怒道:“庄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忤逆哀家!皇帝,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妻室!皇家的规矩体统何在!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又何在!”

陶夭夭俯地泣道:“还是求皇上赐民女毒酒一杯罢!何必因为民女的一条贱命、累得皇上家事不清、国体不正!”

庄皇后亦道:“这毒酒,也求皇上赐臣妾一杯罢!”

魏太后打压庄皇后惯了,闻言便冷笑:“哼,真当哀家不敢赐你毒酒么?”

庄皇后道:“并不敢劳动太后娘娘!”

跟着,她站起身,定定地看向了皇上,突然一笑:“求皇上把我葬在……望月岗罢!”说着她便飞快地从头上抽出了一根金簪,猛然朝自己的颈子戳去!

魏太后没料到庄皇后竟然来真的,被吓了一跳!

陶夭夭也被吓坏了,发出了一声尖叫!

只见武霸图如疾风一般冲了过来,伸出手一挡!

庄皇后手里握着的金簪便直接穿透了他的手……

众人齐齐变色,纷纷惊呼——

“梓童不可!”

“姨母……”

“皇后娘娘保重啊!”

“庄氏!你这贱人……”

“快拦住!”

此刻叶蓁蓁的心也高高悬起!

庄皇后的表情那些决绝,动作又那样毫不犹豫……

武霸图冲过去阻止的动作虽然也快,可叶蓁蓁看得清楚明白!

——庄皇后的手被他一挡、然后继续飞快地朝上掠去!

也就是说,武霸图确实拦了、但没拦住。

叶蓁蓁简直被吓得腿软……

可她又抱住了定淄候夫人,根本就没办法立时上前查看武霸图的手。直到她看清武霸图的脸上并没有受了伤的痛苦表情,而且手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血迹、也完全没有受伤时,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她刚才因为抱住定淄候夫人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否则肯定再一次因为腿软而跌倒!这会子她被吓得整个人都虚脱了,后背还出了一层的冷汗!

而武霸图之所以完全没有受伤,是因为他手里拿着定淄候的官帽!

——方才定淄候要触柱、官帽跌在了地上,武霸图给顺手拾了起来。后来庄皇后要引颈自戮时,他情急之下冲了过去……可皇后身份尊贵、又是妇人,出于男女大防与尊卑之别,武霸图不好像刚才阻止定淄候那样,直接钳住皇后的手……

正好武霸图的手里还拿着定淄候的官帽,当下就用那官帽一挡!

皇后自戕的决心、远超人们的意料……

叶蓁蓁刚刚才因为武霸图并没有受伤而松了口气,然后就听到了陶夭夭的惊呼。

“姨母!求你了!”

再定睛一看——

原来,武霸图刚一挡住了庄皇后、陶夭夭被冲了过来,抱住了庄皇后。可庄皇后拿着金簪自戕的余势未消,那金簪还是穿透了那顶早就已经破损的官帽,也突破了陶夭夭的的扯拽,最后自下而上的、在皇后右边的颈脖处直接连上了右腮处,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印!

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魏太皇被吓得瞠目结舌。

陶夭夭被吓得大哭,用尽全身的力气拽下了庄皇后握着金簪的手,跪在她身边,泣道:“姨母!姨母……我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

庄皇后满面血污,屹立于原地、冷冷地看着魏太后,眼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

魏太后呆了半晌才终于明白——庄氏是真不想活了!

那么,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女人,又要怎么遏制她?用她的家人来逼她?可她娘家早没人了!她又无儿无女的……大约唯一在乎的就是陶夭夭了。可陶夭夭的亲爹定淄候刚才也寻死来着!要是定淄候也死了、且还是为了陶夭夭死的,“孝道”二字会逼得陶夭夭也活不下去!

而庄皇后的用意很明显了——要是陶夭夭死了、她也不想活着!

在这一刻,魏太后有些头疼。

明明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怎么就到了化解不开的地步呢?

“皇帝——”

她才喊了这么一声……

只听到皇上也冷冷地说了句:“母后,就算阿嘉不争气……可他也好歹是在您跟前长大的,您怎么如此狠心,竟要让魏家人活活打死他?就算想扶阿溏(淳王)继位、您也不必……虎毒食子啊!罢!罢罢罢,不如儿子退位罢……”

魏太后愣住。

“我、我不是!可没有啊!”她急忙说道,“……阿嘉不还好好的么?芳晴还安顿他去歇下了……”

陶夭夭大哭:“那是因为他们在打阿嘉的时候、被程大人阻止了!倘若程大人没有及时赶到呢?后来程大人什么下场,太后娘娘您不知道么?”

魏太后急道:“我问过魏家人,他们可没有、没有打阿嘉啊!”

陶夭夭紧紧地抱着庄皇后,大哭:“程大人已经死了!阿嘉又不记得夜里发生的事儿!这岂不就是死无对证?那我倒想问问、阿嘉头上的伤是哪儿来的?魏二少夫人又为何要把我也给绑了?!”

魏太后哑口无言。

正在这时,突然有宫人哆哆嗦嗦地来报:“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启禀皇后娘娘……白衣庵的知微师太求见。”

众人齐齐一愣。

魏太后尤其。

——知微师太已年近八旬。她娘家姓兰,出家前、曾是宫里的老太妃,乃太宗皇帝原配元后之嫡妹,素有贤名。她长姊被聘为太宗元后,生下先帝以后因血崩而亡,兰家送她入宫为妃,以照顾当时嗷嗷待哺的先帝。后来太宗皇帝想要扶正贵妃、却遭贵妃拒绝,甚至还很贤惠的举荐了前前任榆国公之嫡妹萧氏为继后。

萧后入宫以后、十分敬重贵妃。二人相处甚为融洽,后来太宗皇帝驾崩了,萧后与贵妃各升一级,成为萧太后与贵太妃,二人便搬到了一处、相依为命。再后来,萧太后也去世了,老太妃便去白衣庵出了家。

算起辈份来,知微师太是魏太后的长辈、是皇上的祖母辈。

知微师太突然到来……

当然一部分有心人是知道她所为何来的,例如武家人、例如皇上皇后和陶夭夭等。

但魏太后并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自己身为大梁王朝最最尊贵的人……没有之一,却被一众后辈和蝼蚁们给逼成了这样?

也忒丢人了!

为转移注意力,魏太后急忙扬声说道:“……快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