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05 章

叶蓁蓁悠悠苏醒。

颈子处实在疼痛得紧……

令她完全无法动弹。

但是——

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

叶蓁蓁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这确实是间屋子。

光线暗得很,一个人也无……

也不知此刻她身在何处???

虽然颈脖处疼得厉害,令她无法抬头。但手脚却是可以动的。叶蓁蓁伸出手、抚向了自己的心口处……

啊!

还好,衣裳完整,且先前被她塞进内袋里的那袋……武霸图从西域沙漠里捎回来的细砂也还在。

但刚才于危急之中、她留下的线索太少,恐怕不利于武家人发起的救援。

所以她还得靠自己。

叶蓁蓁伸出手,自个儿给自个儿按摩着颈脖……

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疼痛稍减,这才勉强爬起了身。

呃,这是一间……不太大的屋子。

但也还算是富丽堂皇。

至少有厢式拔步床、床前挡着一扇屏风,且拔步床的后边儿还有个暗门,应该是供沐浴或解手用的角房。

叶蓁蓁下了床……

嗯,她没有鞋???

没有鞋就没有鞋吧!

走了几步、又观察了一会儿……

叶蓁蓁站在屏风前,定定地看着被人随意搭放在屏风上的一件男式的衫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屋里住着个男子?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屏风,看到这屋子是两面墙都开了窗的,靠东边儿的窗下是炕床、炕床上摆着蒲团与小几;靠西边儿的窗下则摆放着书桌与太师椅。

太师椅的一旁放着多宝架,多宝架的下边儿是张美人榻。

叶蓁蓁没敢开窗。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多宝架那儿,打量了一番。

架上放着几本簇新的书,却是游记、鬼怪神志话本之类的,且只有三五本;另外就是几样看起来普普通通,也不大值钱的瓷盘、花瓶之类的摆设。

再看看书案之上,虽有文房四宝,却是全新的???

叶蓁蓁觉得有些奇怪。

这屋子……

倒像是间客房?

有男人住的客房???

再想想,她是被叶嘉布给掳了来的……

所以这里是鸿胪寺?

叶蓁蓁陷入了沉思。

叶嘉布是叶伯轩与栖霞女王的儿子,只比叶蓁蓁小半岁!以往并不觉得叶嘉布有多么出众。因为看起来他就是个内向沉默又擅言辞的半大少年。

可是……

真看不出,他居然有胆量掳了她来???

叶蓁蓁认真思考。

——叶家的女眷们会去那家酒楼,完全是临时起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嘉布也在那儿……

但可以肯定,她与叶嘉布的相遇,肯定是个巧合!

那么叶嘉布临时起意掳了她来,动机是什么?

是为了报复?因为他们被赶出了叶府?

不大可能吧!

叶嘉布不会不知道,叶伯轩是一心想要讨好祖翁的。按说,叶嘉布的后台只有叶伯轩一人,他没理由忤逆叶伯轩。

那……

再想想叶嘉布的年纪,会不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

他兄长叶赫德???

叶蓁蓁咬住了下唇。

哼!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

既然叶赫德那么不要脸,且此处十有八|九是鸿胪寺的客房……

那她就出去叫人!

于是叶蓁蓁朝着门口奔去!

才走了两步,她就停了下来。

——不对!

虽然她衣裳是整齐的,但她没有鞋,而且……

叶蓁蓁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发现自己的发髻已经被拆了,长发披散在脑后?

如果她这副样子出去,而且还是从一个男人的卧室里出去???

那她的闺誉就毁了!!!

想了想,叶蓁蓁先是弯下了腰,在屋子里四处寻找她的鞋。

可寻遍了整个房间……

没有!

她又试图用将自己的长发编着辫子,然后找块布巾什么的包起来。

——不行,她头发太长、又太细软,没有簪子和发带,她没办法固定住发髻。

正一筹莫展时……

一阵脚步脚由远而近?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

此时应该是傍晚。

屋里暗、但外头亮,所以从屋里看出去,叶蓁蓁能看到两个梳着统一发髻的女子身形从远处走来……

她们还在说话?

叶蓁蓁心里一喜!

她心想,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女子?

真是太好了!想来应该是鸿胪寺里的侍女!只要她拜托了她们,先带她离开这儿、再给她鞋和簪梳发带什么的,再请了她们去宁乡伯府报个信儿……

立时就能解了她如今的困境!

叶蓁蓁急急地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门外那两个女子的谈话内容,却令叶蓁蓁那已经伸了出去、正准备推门的手,停了下来。

“……姐姐做什么无故告假?不是前儿才告过假的么?”一女问道。

另一女奇道:“你不知道?今儿晚上他们要开无遮大会!幸好我一早儿就找好了由头……还管那么多做甚!无论如何躲过了这日,保住小命要紧!!”

妹妹大吃一惊:“什么???无遮大会!不是、不是前些天才开过?秋露都已经那副样子了……”

姐姐叹气:“咱们越惨,那些道貌岸然的使君大人们便越快活……哎!”

与二女仅一墙之隔的叶蓁蓁愣住。

无遮大会?

无遮大会不是佛家法师开坛论经吗?

怎么……

这时,屋外的那位妹妹已经惊呼了起来:“天哪!姐姐你、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姐姐则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我怎么知道你不晓得呢!今儿一天也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这会子已经告了假出去了呢!谁知道……哎,都这会子了你没有告假、又没有令牌!”

顿了一顿,姐姐又道:“现在只怕是……你想走也走不了啦!”

妹妹急得团团转:“姐姐救我!”

姐姐想了想,说道:“那我便教你——要么你就对自己狠一点,跌伤摔伤砍伤……总之不管怎么样,只要弄伤了自己、伤到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你不能接客!”

说到这儿,姐姐突然停了下来。

妹妹颤声说道:“要真把自个儿伤成那样儿,也离死不远了罢?”

姐姐叹气:“我就知道你是个贪生怕死的!”

妹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好姐姐求求你,再给我指一条生路罢!”

姐姐压低了声音,“也不是完全没法子。咱们命苦、沦为官女支,是不得不做这个的……但你别忘了,外头还有愿意收钱办事的窑姐儿!你使些钱多雇几个来,一为替代你去服侍那些使君们,二来也使唤她们去服侍乐伎坊的管教们,只要管教们睁只眼闭只眼的,不就得了?”

“可我出不去啊!姐姐帮帮我!”妹妹急得不行。

姐姐叹气:“我倒是想帮你!可我来的时候,已经看见使君们已经进了院子了!我啊,得赶紧出去了,要不被逮着了,哪个管你是不是告了假的!”

“姐姐别走!姐姐救救我!”妹妹急得哭了起来,“要是姐姐今儿不帮着我想法子,我、我……明儿姐姐就来给我收尸罢!”

姐姐无奈:“你啊!唉,我确实还有个法子……”

妹妹已经急得哭了出来:“好姐姐求你救一救我!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

姐姐悄声说道:“这样……你也别去外头找人了,已经来不及了,就在院子里找吧!只要是女的,管她老少美丑……找到一个、你就给她钱!她愿意收钱、肯为你分担的,那自然好说。”

“若是……她不肯收你的钱啊,你就……打晕了她,和她互换了衣裳充作下人,再让她这穿上你的衣裳,给拖到牡丹厅去,只说瑠花娘子吃醉了酒……懂么?”姐姐语气狠厉地说道,“那些使君们会吃助兴丸……只要上了头,美丑胖瘦压根儿分不清,谁晓得哪个是瑠花娘子!”

与二女仅一门之隔的叶蓁蓁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妹妹喘了几口粗气,咬牙说道:“懂了懂了!多谢姐姐指点,我、我这就去看看……院子里还有什么女的在!”

那姐姐妹妹急匆匆地离开了。

叶蓁蓁白着一张脸儿,缩回了差一点儿就准备推开门的手。

天哪!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叶蓁蓁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再一细听……

远处似乎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嘈杂声?

而且还越来越近???

叶蓁蓁急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无遮大会?无遮大会……

也是。

鸿胪寺里的客院,住的都是来自四面八方使臣,当然不可能都是佛教信徒!

无遮大会,只是这些人打出来的幌子罢了!

现说了——

叶嘉布用打晕她的方式掳了她来?

他当然不是请她来做客的。

叶蓁蓁只能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打算。

她快速地四处查看这间屋子……

想看看能在哪儿避上一避。

可是,屋子也就只有那么大,被一张八页的屏风给分成两半,外头这半间屋子肯定是不能藏人的了,那……里头?

叶蓁蓁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里间。

可里间又只有一张拔步床……

啊,角房!能不能从角房的后门出去?

叶蓁蓁急急地奔了过去,推开了角房的门、进去,又打开了角房后头的门……

结果她刚一打开门——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一道尖锐的女子呼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吓得叶蓁蓁面如白纸,“砰”的一声赶紧关上了门,还给插上了栓!

“小美人儿你往哪里跑……”有人用生涩的、变了调子的汉语坏坏地说道。

叶蓁蓁也没见着人,就听到有个女子在哆哆嗦嗦的尖叫着“救命”……

她被吓坏,赶紧又退出了角房,回到了那屋子的里间。

直到这时叶蓁蓁才发觉……

这院子里已经此起彼伏的全是女子的惨叫声、求饶声和哭泣声;以及属于男子的粗鲁笑声、叫骂声和……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叶蓁蓁完全听不懂的鸟语。

叶蓁蓁的一颗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左看右看……

最终,她看向了这张拔步床。

拔步床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

正儿八经的拔步床,顾名思义,长能走上八步、宽也能走上八步,故此得名。它差不多有八步长、但并不真是八步宽。一般这种床是带厢、带顶、还连着板壁的。

最里头的一层才是床,底下有脚踏,脚踏还有点儿宽。在富贵人家里,主人多数会在房里留用值夜丫鬟。夜里让扇扇子、增减被子、服侍起夜、端茶递水什么的……值夜丫鬟一般就睡在这样儿的脚踏上。

脚踏的两头连着小几子,方便放薰香、茶水、衣裳、书本什么的……

小几子又背靠着拔步床的板壁,使拔步床变成了一个一面开口的密封空间,只要垂下了帐子,可以说,里头就是个小小屋子!

但是,这屋子毕竟是间客房。

这拔步床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八步长、八步宽……

它比较小,床铺只能容一人睡下。

方才找鞋的时候,叶蓁蓁就知道了、她不可能躲在里面的任何一个空间。

所以叶蓁蓁的目标——

是拔步床的顶!

她的个子还不算很高、也不胖……

爬到顶上去,倒是比躲在房间里要靠谱些。

屋子外头女人们痛苦的哭喊声音已经越来越大!

叶蓁蓁不敢怠慢,且连她自个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居然三下两下就踩着小几子、和板壁上的镂空花纹,很快就爬上了拔步床的厢顶上!

她还没藏好呢,房门便被人“砰”的一声重重推开!

叶蓁蓁趴在床面上、屏住了呼吸。

“大王子!奴来服侍您……”

“大王子您昨儿还说了今儿只要奴一个呢!”

“大王子求您救救奴吧!”

“奴也想侍候大王子……”

“哎哟你们走开些,大王子今儿翻的是我的牌子!”

四五个女子、并一个男子拉拉扯扯的进来了……

“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哎,不要拉我的衣裳!放手!快点放手!你!你的手往哪儿摸呢?”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响了起来。

叶蓁蓁呆住。

——他是……叶赫德?!

叶蓁蓁恍然大悟

呸!这个人渣!

叶蓁蓁气忿忿地想道,原来还真是他指使叶嘉布掳了她来的啊!

这人真是太不要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