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急得不得了!
自那位“栖霞国摄政王”回朝以来……
她就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去见一见好友叶蓁蓁!
原因无它。
姨母知道她和叶蓁蓁要好,所以一直拘着陶夭夭、不让她出宫还叫她避嫌,又说宁乡伯府此刻就如同被架上烈火上烧烤着的羊崽儿……那是人人都在看笑话、家家都想来分一杯羹!
此时陶夭夭若是过多的关注叶家,不但容易把庄家、把定淄候陶家拖下浑水,也更容易把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叶家推向深渊!
陶夭夭年纪渐长、也渐渐明白了许多道理,知道姨母说得没错儿。
所以这些天她也一直在忍……
今儿是定淄候府的太夫人生辰,陶夭夭要回府给祖母庆贺,庄皇后不得不放她出宫。
一出了宫,陶夭夭就急命侍卫们摘去了马车身上的家族族徽,又命马车夫调转了方向,打算绕个弯路、先去一趟叶府,她好看探叶蓁蓁。
只是刚走到玄武街……
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便卡着不动了。
车厢甚至还维持倾斜的状态?
侍卫们隔着车门帘子说道:“启禀大娘子,路面上有个大坑……也不知怎么的,方才大伙儿都没看见,如今才看到了……可两个车轮已经深陷其中,怕是很难脱困。不如请大娘子移步至茶馆坐坐,小的即刻回府去再驾一辆马车来?”
陶夭夭听了,让侍女金莺儿给她戴好了帷帽,下车查看。
果然——
马车的两只轮子已经深陷在两道深浅不一的土沟之中!而且看那架势、像是轮轴都已经歪掉了!
陶夭夭急道:“不!我着急去宁乡伯府……要不赶紧找个车行、去租辆马车来?”
侍卫迟疑道:“车行倒比咱们府上还远些,若大娘子定要去宁乡伯府……不若小的先行一步、去宁乡伯府借了马车来?”
“……请问?”
一道清越疏朗的男声响了起来。
陶夭夭转头一看,是个穿着低品阶官服的青年男子?
嗯,他身边还有一匹马、另外还跟着一辆簇新的双轮马车,马车前还坐着个车夫。
陶夭夭是闺阁小娘子,不好和外男太过于亲近,于是便往一旁让了让。
金莺儿问他:“怎样?”
青年道:“在下方才听到……阁下要去宁乡伯府?”
陶夭夭微微转头,戒备地看了青年一眼。
嗯,青年样貌普通、身形高瘦英挺……也算是彬彬有礼。
陶夭夭略打量他一番……
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青年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
金莺儿看向了陶夭夭。
陶夭夭心中焦急,想赶着去见叶蓁蓁;又见这青年穿着官服……虽是低阶官服、但朝庭命官的身份还是让她略微有些心安。
于是她朝侍女使了个眼色。
金莺儿会意,问那青年:“未知郎君是……”
“在下乃门下修职郎程望,要去城东有事、会途经宁乡伯府。想着反正顺路、阁下若是着急,可搭……在下的马车。青年程望答道。
陶夭夭看了看程望身后的马车。
——车架崭新的、青布帘也是崭新的,拉车的还是匹皮毛油光发亮的高头大马???
程望解释道:“其实这并非在下的马车,乃是上峰卢大人为夫人新购的……阁下若是有急事,先坐上车、待得了空闲再与卢大人、或卢夫人说上一声就好。”
陶夭夭放下了心。
她虽不认得程望、但卢夫人与她继母的关系还不错;那便先借车一用罢,反正也顺路。呆会子回去与继母说上一声、让送份贺礼去感谢一下卢夫人就是。
当下,陶夭夭便朝着金莺儿点了点头。
金莺儿立即朝着程望行了个福礼:“那就多谢郎君相助之恩了!”
程望回了一礼、略退后半步,让开了。
陶夭夭也朝他行了一礼,带着金莺儿上了马车。
定淄候府的侍卫首领吩咐了一个伴当尽快回府去找了人来修理坏车、又留了车夫在原地等候,其他的侍卫们则跟了过来,护在陶夭夭所乘坐的新马车旁……
程望也上了马儿、慢慢地跟在马车后头。
一众人等朝着宁乡伯府而去。
队伍渐行渐远、直到看不见了……
一个少年才背负着双手、皱着眉头从一旁走了出来。
穿着灰衣短打的伴当气愤地说道:“小候爷,这个程望也忒不识抬举了!咱们费尽心机才挖了这样两个坑、又算好了时间……正好陶大娘子会从这儿过路的,到时候咱们就能……”
“呸!谁知竟被程望占尽了这天时地利人和!还在陶大娘子的跟前露了脸、得了惦记!小候爷、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非要让程望知道我们济阳候的厉害不可!”
济阳候狠狠地瞪了伴当一眼。
伴当缩了缩脖子,垂头、不再说话了。
济阳候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陶夭夭和叶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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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蓁正关着房门、独自一人在屋里打拳。
听说陶夭夭来了……
她连忙收了势,待要换身衣裳再见客……又听到传话的婆子说陶夭夭找她有急事?
叶蓁蓁不敢磨叽,忙命人急请。
陶夭夭还没进屋,站在门口刚一见到叶蓁蓁、便愣住了。
“蓁娘,你……”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叶蓁蓁,满脸的不敢置信。
打拳打到热出了一身的汗、面上还透出了健康潮红的叶蓁蓁一把就将陶夭夭拉进了屋里……
金莺儿正要跟进来、叶蓁蓁便将门合上了,还扬声说道:“寅姐儿,带着你金莺儿姐姐去吃面果子罢!”
陶夭夭也扬声说道:“你在外头等我!”
寅姐儿跑过来、把金莺儿给拖走了。
陶夭夭是头一回来到宁乡伯府、此刻便不错眼的打量着叶蓁蓁的屋子。这屋子虽不大、却被布置得十分雅致,还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她不由得连连点头,才又转头看向了叶蓁蓁。
叶蓁蓁已经跑去角房那儿舀水洗手擦脸儿,陶夭夭就捱在角房的门口,一边看着她洗脸、一边笑道:“要是知道你并不着恼,我何必这样着急?”
叶蓁蓁一笑:“刚知道的时候……确实是差点儿被气炸了的。后来想想,我这也不知是什么命,好事儿一件没有,坏事儿倒是一桩接一桩的,要是这也气、那也气……恐怕这日子也不用往下过了!”
“别胡说!对了,你刚才……”
“我在打拳呢!五禽戏!”
“五禽戏有什么用呀!太后也天天练这个,我感觉像是没什么用。”
“把动作做到位了,可累呢!前几天我刚开始加练的时候,疼得我两条腿都迈不开……”
“你练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若无好体魄、怎有力气与那些鬼魅魍魉斗到底?”
说着,叶蓁蓁洗过了脸,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这才又拉着陶夭夭走回到窗下的美人榻那儿,先教陶夭夭坐下,她则开始素手烹茶。
看着叶蓁蓁面儿红红、神采奕奕的模样儿,陶夭夭放下了心,笑道:“只要你能想得开就好。”
叶蓁蓁摇头:“心里虽已经想开了,面上却不敢想得开……”
陶夭夭一愣。
叶蓁蓁压低了声音:“我做着样子给别人看呢!就是我外家的嫡亲表姐……我都做戏给她看,你若出去了、记着也要和外人说我可怜……”
陶夭夭想了想:“……那你家里人?”
叶蓁蓁叹气:“这些天虽我并没有出门,但三姐四姐也时常来陪我,且我外家的表姐也来看过我……她们也有告诉我、外头的人是怎么说我家的!”
“夭娘,我实在是没法子了……我娘她太软和了,那个摆明了在外头讨了个小、还生下了儿子,且那儿子还只比我小几个月……谁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偏我娘就是信他!夭娘,你不知道……前面几天真是把我给气坏了!既恨那个贪生怕死、又恨这个没有骨气,偏他二人又是……我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得他们的!”
“所以我一直装着哪,这回是连我祖翁祖母都瞒着!如今我能倚仗的、也只有他们了。”
说到这儿,叶蓁蓁面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夭娘姐姐,不瞒你说,他回来都七天了,我还没见过他呢!连着他带回来的两个儿子,我也一个不见!就说病着、起不来床!唉,这么一直端着、装着的,我是真累啊!”
陶夭夭想了想、恍然大悟,称赞道:“蓁娘真聪慧!”
——大梁国尊儒重道、以孝立国。叶伯轩是蓁蓁的父亲……其实不管她怎么闹,宁乡伯府毕竟是勋贵人家,一个“孝”字、就能把叶蓁蓁给压垮!
所以叶蓁蓁连自家的祖翁祖母也瞒着。
叶家的祖翁祖母都很疼爱蓁娘,有他们替蓁娘撑腰,叶伯轩就是看在老父老母的份上、也不能对崔氏和叶蓁蓁怎么样。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知道你这样儿,我就太高兴了!!!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怎么劝你才好呢!结果你自个儿倒是好好的!”陶夭夭是真心替好友高兴,便又解释道,“我本来早就想来看你了,姨母说不太合适!今儿我祖母寿辰、一大早就递了帖子进宫,要我回家去看看,这才在半路上转了个弯儿过来的。”
叶蓁蓁连忙说道:“那可真是劳驾你了……”说着便将沏好的茶水、双手奉着递给陶夭夭。
陶夭夭一手接过茶水、随便放在小几上;又连连摆手,压低了声音说道:“今儿真是赶时间过来的,我也不与你废话了。主要就是和你嘴碎几句——”
说着,她小小声道:“你父亲正撺掇着皇上开战呢!我听姨母和魏贵嫔嘀咕了几句,好像听说栖霞女王被人掳了去、十有八|九是奄孜国的人干的!!你父亲想救回栖霞女王但栖霞的国力又不如奄孜国,所以他才回朝搬救兵的!”
叶蓁蓁的脸色垮了下来。
“如今他正在皇上跟前游说……奄孜国又正与北寮打仗呢,你父亲建议咱们大梁出兵、使个‘围魏救赵’的计谋……也不必真打,总之做做样子就好,到时候北寮必定惊慌、定会抽兵回来抵抗咱们梁国,这么一来,北寮国一退兵、奄孜国必须乘胜追击!”
“奄孜国人口不多,一旦只要军队离开了国境、去追北寮的话,他栖霞军队就能杀进奄孜国、救回女王了!且你父亲还献计,说咱们梁兵可假作佯攻、寮军一到,咱们就撤兵,等到寮军认为无事了、咱们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正好一举收复十九州!”
陶夭夭说道。
叶蓁蓁很是不以为然:“北寮国力犹在我国之上,莫说我国佯装出兵、使个‘围魏救赵’之计……北寮根本不予理会,就算我国真出兵、北寮也不会怕!又怎会因为‘惧怕’而从奄孜撤兵?”
“再说了,咱们梁兵若有那个本事能从北寮手里拿回十九州……那早拿回来了,也不必等到现在!!”
闻言,陶夭夭睁大了眼睛:“天,皇上和我姨母说话的时候、你也在场?”
这回轮到叶蓁蓁吃惊了:“怎么?还被我全猜中了?”
陶夭夭认真点头,补充道:“只皇上说,不能只听叶伯轩一个人的,所以……你们武家的二郎哥哥便出了远门!!”
一说起武霸图,叶蓁蓁便幽幽地叹了口气。
陶夭夭见方才说起叶伯轩时、叶蓁蓁都没有生气;这会儿一说起武霸图不在……叶蓁蓁便闷闷不乐的,便善解人意的不再提起,而是问道:“蓁娘如何知道栖霞、奄孜与北寮国况的?”
叶蓁蓁牵了陶夭夭的手,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大床边,然后除了鞋子爬上床,将靠着墙的那面帐子解开了……
陶夭夭瞪大了眼、吃惊看着那挂在帐子后头的一幅巨型地形图!!!
叶蓁蓁站在床上,用手指点着那幅地图、解释道:“夭娘你看……这一块儿就是咱们大梁,这是北寮、这是陇西、这是奄孜……看,栖霞在这儿!”
陶夭夭顺着叶蓁蓁的指点、一一看去……
她很快就明白过来,叶蓁蓁为何会把这几个国家的情况猜得那样准了。
“这疆域图是哪儿来的?”陶夭夭低声问道。
叶蓁蓁也没瞒着她:“我托二郎哥哥给我找的……原本以前也没那么上心,那位摄政王回来以后,听说他在外头娶了女王当了王夫,我便想知道……栖霞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地方!结果疆域图拿了回来、又翻看了好几天的通史……才大致的了解了一些。”
“其实栖霞国也就是个……小得只和咱们大梁的一个州郡似的,纯粹就是依仗着沙漠里的一片绿洲和立了国,成为商队游走于波斯、陇西、北寮、大丽和咱们大梁之间的一个补给站!”
陶夭夭自惭形愧:“哎,其实疆域图么、有时我在宫里也会看到……但就是从来也没想起过这个!如今得了你的指点,才觉得……原来我们大梁还挺弱的!”
叶蓁蓁点头:“知道自己有不足之处就好,总可能慢慢追上来的。”
一语未了……
“叩叩叩——”
有人在外头敲门?
“是谁?”叶蓁蓁问道。
寄姐儿轻声说道:“五娘子,伯夫人的吩咐,若今儿还好、就请一块儿去花厅里用晚饭罢!三爷明儿一早便要赶赴任上了、家里今晚做筵席。”
叶蓁蓁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太累了……
明天再捉虫,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