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后来奴才帮着将驸马扶了进去,再之后,奴才就不知道了。”

大家都是男人,他看这情形,昨晚肯定是睡了,驸马这副表情是后悔还是意犹未尽?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搁在心里说,他想咱一个奴才,啥也没敢说,什么也不敢问。

沈庭继捧着茶盏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将茶盏搁在了桌上,他看了看屋外正有人打扰积雪,想来昨夜的雪下的实在太大,扫起的雪在道路两侧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包。

“传饭吧。”

“是。”

没一会儿,院子里便有下人手里提着食盒进来摆桌,只有简单的粥,小菜,还有几样点心。

沈庭继早上吃的并不多,再加上前几日长公主下了命令,认为府里吃穿用度太过奢靡,一律用度跟着减半,就连宫里也是如此。

沈庭继有些心不在焉的吃着碗里的粥,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声,好似有什么重物落地。

他抬眼看了看阿德。

阿德赶紧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回来报他,“外面路滑,有一个送饭的不小心跌了一跤,打烂了食盒,此刻正跪在屋外。”

“可有大碍?”沈庭继皱眉。

“磕破了额头,见了血,不过年轻人,这点伤不打紧。”

沈庭继点点头,“找府里的大夫瞧瞧,这几日叫他歇着吧。”

“是,驸马待咱们一向仁厚。”阿德得令赶紧出去交代了几句,回来便看见驸马正盯着眼前的粥发呆。

“驸马可是今天早饭不合胃口?”

沈庭继看着满桌子的食物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回头看了看阿德,“去拿件大氅过来。”

阿德点点头,回里屋赶紧取了他最常穿的那件过来给他穿上。

他见驸马要出门,赶紧跟上,“今日天气不好,驸马这是要出去?”

“嗯,屋里太闷,想出去走走,不必跟着了。”沈庭继说罢,将帽子戴好掀开挡风帘子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阿德站在门外看着扑面而来的寒风,打了个哆嗦,心想这么大的风,屋里怎么就闷了,这驸马是怎么了?

又一阵风吹来,他裹紧了身上的狗皮袄子,赶紧回旁边的耳房取暖去了。

……

出了公主府没走多久,李锦瑟便到了京都朱雀大街的主干道上。

街上的雪虽已被清道夫清扫的干净,但是冬天结冰路滑,她提心吊胆的握着缰绳,生怕连人带马摔在地上。

她在街上被冷风这么一吹,脑子里瞬间清醒了不少,心里便有些后悔。

这么冷的天,她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待着,跟人置什么气,犯的上吗!

算了,既然出来了,就当自己微服私访了,折子里的李朝就跟个太平盛世似的,这不就跟电视上看新闻联播一个样,她且看看京都实际上个什么模样吧。

冬日人出门的本来就不多,下雪天早上街上卖早点的人也少了很多,她沿街朝着皇宫走过去,也没看见有什么吃的。

早上到现在饥肠辘辘,她蔫蔫儿的捂着肚子一眼望去,见着前面有个卖烧饼的大爷正拿钳子从炉子里往外夹热乎乎的饼子,心里一喜,这可是上辈子她最爱吃的了。

“大爷,这怎么卖啊?”李锦瑟看着那上面撒着芝麻粒儿的面饼子烤的喷香,吞了吞口水问道。

卖烧饼的老汉一时没听太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瞧着眼前这个穿戴富贵,生的好看的跟个神仙似的公子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烧饼,猜了个大概,“三文钱一个,公子,要不来一个?小老汉的胡麻饼香着咧。”

“一个哪够,来三个。”

那老汉原本摆了一早上都没见着有客上门,此刻碰着个大客,满是沟壑的脸上笑得叠起了褶子,但是他是个厚道人,觉得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人吃不了那么多,多嘴劝了一句,“公子怕是吃不完吧?”

“吃的完,你尽管拿来。”李锦瑟听到他的称呼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有反驳他,探头嗅了嗅那焦香的芝麻味,冲他笑了笑。

那老汉做了几十年烧饼,头一次见到这么金贵好看的人这么和气的冲他笑,一时都看呆了,赶紧挑了几个烤的格外香脆的拿给她。

李锦瑟拿了饼也不急着走,她见天上现下飘起了雪,眼前的人穿的棉袄虽破旧不堪,一看就不暖和,不过干净整洁的很,便下马围着炉子跟他闲聊起来。

“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来做买卖。”

老头伸手烤了烤火,“不出来吃啥,没有土地种,得想点活路。”

李锦瑟咬了两口喷香的烧饼,心满意足的咽了下去,“怎么,朝廷不给你们土地?”

她见折子上好像提过土地的问题,好像是说朝廷遵循先帝遗志,励精图治改革,将土地分给老百姓之类的。

老汉叹息,“土地是给了,可到头来转个圈又回到了那些世代党官的贵族老爷们,咱们若是想种地,就得交租,可是租佃太高,老汉年纪大,地里的活使不上力了,辛辛苦苦干一年,收成都不够租子啊,公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哪里晓得咱们的苦。”

李锦瑟皱了皱眉头,正想要问的详细些,老汉见他这么早出来吃饭饭,笑眯眯的问道:“”这么冷的天出来街上吃东西,跟家里娘子吵架了吧?”

李锦瑟听他这么一说,好像像是这么回事,就点了点头,“凶着呢,碰都不给碰,就摸了一爪子,就被撵出来了。”

哼,他如今倒是在舒舒服服的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吃着早饭,自己在这吹着冷风啃饼子,越想心里越气,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烧饼,吞了半天没吞进去,脸都憋红了

“听老汉一句劝,两口子那是要过一辈子的,咱们做爷们儿的,多担待点,回头等开了集市,去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哄一哄,晚上她准保让你上床。”

李锦瑟一听,想不到这大爷倒是个哄媳妇儿的好手,朝他竖起大拇指“大爷,高啊!”

“来,”老头腼腆一笑,从炉子挨着的瓦罐里倒了一晚粥递给她,“还是热的,公子要是不嫌弃,喝一口,老婆子今天早上煮的粥。”

她正准备回绝他的好意,入眼的便是他冻得开裂的手,有些应该都是经年的旧伤,叠加在一起,触目惊心。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碗,见着碗里的粥飘着几粒米,清澈照人。

老汉见着她直直盯着自己的手,羞赫一笑,“公子别嫌弃,老汉手不好看,做饼的时候洗的可干净咧,”

李锦瑟鼻子一酸,“不,我没有嫌弃,我只以为咱们李朝国泰民安,百姓生活的富足,没想到生活竟如此艰难。”

竟是连粥都喝不起,搁现代,卖煎饼果子的年入百万,卖武大郎烧饼的,全国连锁店蹭蹭蹭的开,没想到古代卖个饼竟连粥都喝不起。

“瞧公子说的,哪个朝代没有穷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是个好皇帝,为了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可是先帝一走,圣上年幼,长公主虽掌权,年纪小,经不住底下人的糊弄,咱老百姓的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了。”

他正说着,不远处从风雪中走过来一群人。

“都快点给老子走,妈的,都不想活了是吧!”为首的狠狠抽了一鞭子空气,骂骂咧咧。

“你瞧瞧,都苦着咧。”老汉看着他们叹了一口气,拿着火钳站到了炉子后边。

李锦瑟眯着眼睛顺着声音望去,远远的,大概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被绑着双手连成一串,缓缓的往她这边走来。

此刻风雪渐大,地上稍微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走近了她才看到,那些被绑着的人竟是连鞋都没有穿,就这么赤着脚走来,有些脚冻的肿胀青紫,有些已经溃烂,血迹斑斑。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一脸凶相,家丁打扮的人,手持鞭子不停催促,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黑胖中年男人,左脸颊上长了一个苍蝇大的肉痣,穿的比那些家丁好的多,应该是他们的头。

突然,最后面的人停了下来,看起来是走不了路了,那肉痣脸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给大爷装死是吧,我叫你装。”

那被踹人看着年岁不大,是个少年,他身上伤痕最多,猛然抬头恶狠狠的盯着他,一双狭长的眼眸蹦出狼一样的厉光,看的那肉痣脸心头一紧,有些害怕,但是手底下的人都看着他,他心一横一脚踩在那少年脸上,“你他妈的那是什么眼神!”

李锦瑟见着眼前的一幕,按耐住心里火气低声问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犯人?”

老汉摇摇头,“是奴隶,那些人是天久阁的,不知道又从哪抢来的人,哎,都是苦命人。”

“抢的?竟没人管吗?还有没有王法!”

老汉正要说话,那个肉痣脸已经走了过来,指了指炉上的烧饼,“来十个。”

老汉赶紧拣了是个饼给他装好,双手递给他,“大爷,一共三十文钱,谢谢。”

那人闻言,眉毛一横,怒道:“什么,爷吃东西还要钱,你也不打听打听,梵爷是谁!”

三十文钱,差不多是老汉一天的生计,他正要说话,一旁的李锦瑟拦住他,看着那人:“管你是谁,怎么,我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人买东西不用给钱的道理。”

那肉痣脸见她一身富贵,一时拿不准是京都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态度软和了一些,“这位公子不要多管闲事,咱们上头有人,甭管您是谁,那也是吃罪不起的。”

李锦瑟冷笑,“便是天子,吃饭也是要给钱的!”

“天子?跟咱们上头的人比起来算什么,小子,爷警告你,别多管闲事。”

“巧了,小爷我呢,闲来无事,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人称江湖霸王龙,专打脸上长痣的臭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