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洗完手出来,齐韩依旧坐在原处,远远望去,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三人书本分类整齐得放置一边。

李菲菲说完一个话题,接着另一个话题,“班主任那天叫过蓝嘉颖谈话了,说让宿舍长通知你周一就来上课。”

唐欢点头,心中略微感动。

“其实我觉得老橙子根本就没想让你回家反省。”

老橙子是程新华的外号,很可爱,很符合本人气质。

“嗯。”唐欢和李菲菲的想法一样,蓝嘉颖得有多讨厌她,才会要求老橙子罚她回家反省。

“哎!”李菲菲指着取餐处上方的叫号屏幕,“1306,是我们的餐号,我们去吧。”

意面只吃了半份不到,唐欢就停止进食,她向来需要用饮食把控身材,今天已经算破例了。

齐韩对此非常不解,他扫视了一眼餐桌上满目琳琅的小食,难以置信道:“你就这点饭量?”

唐欢回答:“这已经不少了啊。”

齐韩摇摇头,像是无法理解,劝告的话堵在唇齿间最终也只是说了句,“怪不得你这么瘦。”

“班长你不知道吧?欢欢的饭量一直都这么骇人。”李菲菲啃着鸡腿,满嘴油,“从分班开始,到现在三个多月,我都没见过欢欢吃晚饭。”

“那怎么行?”

唐欢刚想解释。

“但是欢欢每天下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都会去开水房吃两块鸡胸肉。”李菲菲哈哈笑,“水煮鸡胸肉啊,干巴巴的,一点滋味都没有,都不知道欢欢是怎么吃下去的。”

唐欢:……

有什么办法能让李菲菲闭嘴……

齐韩一脸认真:“唐欢你为什么不选择运动呢?”

“我每天……”

“啊,对了!”李菲菲放下手中鸡腿,重新拿了一块小鸡翅,露出一口大白牙,“欢欢每天晚上都做床上.运动,宿舍的床都快散架了!”

唐欢:……??

静默三秒,齐韩忽地笑了,双肩微微耸动,衬托少年的脸也明净。

而唐欢的脸几乎黑透。

没过一会儿,齐韩起身,“楼下有家奶茶店味道很棒,你们聊着,我去排队。”说完这句又很悉心询问唐欢,“你可以喝奶茶吗?”

其实唐欢不喝奶茶,但她没有拒绝这份好意,点点头,“可以的,谢谢。”

“好,那我待会把茶单发给你,你们两个一起选。”

……

齐韩迈着长腿出门走远,李菲菲就差把满意写在脑门上,盯着齐韩的背影啧啧道,“goodboygoodboy啊,蓝嘉颖的眼光真不错啊。”

唐欢扼腕,不说话。

李菲菲戳着她肩膀,恨铁不成钢道:“你你你就从了班长吧,我我我真的很满意他!”

唐欢:“不要。”

“欸”李菲菲嫌弃的皱眉,似是对唐欢如此直白的拒绝非常不满,捏着嗓子问她:“周九鼎有什么好?”

“嗯?”唐欢看向李菲菲,慢条斯理道:“你说呢?”

李菲菲一口咬掉鸡翅膀,撇撇嘴,无可奈何道:“好吧我承认,眉清目秀、家世显赫、成绩优异……”

“心地善良。”唐欢顺着接下去,说得异常认真也无比坚定。

李菲菲无话可说,瞪着一双大眼问道:“你说的是那个隔壁班桀骜不驯的周九鼎么?”

唐欢半趴在桌上,双手交叉垫在下巴处,窗外阳光洒落于发间,额前碎发清晰明显,她对着李菲菲笑,双眼弯成月牙,一字一句道:“他很好的,值得喜欢。”

鸡翅卡在喉咙里,那一瞬间,李菲菲被唐欢眼睛里迸发的情感美到了。

*

晚上八点。

唐欢坐在书桌前,泡脚盆里的热水温暖着双脚,一股热流自脚底向上引发,让人身心舒适。

她把今天做得数学题压平铺在桌面上,几根笔看似随意丢置在旁,实际也是她用心营造氛围的工具。

“咔嚓”一声响,手机里多了一张照片。

她食指中指放大来看,又似是不满意地摇摇头。

视线一瞥,她看到一抹颜色泛白的粉兔子。

是小唐乐那天在学校门口捡的。

她把粉兔子放在手心,用力攥了攥,软软的,又看一眼照片,而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几分钟后,唐欢的朋友圈里多了一则新动态。

--谢谢齐同学帮我补课~唐欢同志感激不尽~

在发朋友圈之前,唐欢有想过要不要屏蔽周九鼎,但点到那一个熟悉的头像她又反悔了,周九鼎喜欢她吗?不吧。所以,自欺欺人个什么劲。

配图是笔记本中字迹工整的解题步骤,几根彩色圆珠笔随意摆放在一侧,画面的右上角是一只粉嫩嫩的小兔子。图片使用了滤镜,颜色有所加深,这样看上去,颇有文艺气息。

不过几分钟后,动态下方就多了几条评论,除去不相干的人大肆夸奖“牛逼”“佩服”等虎狼之词外,齐韩同学的回复隐匿于此更像是百花丛中一抹绿。

齐韩:为唐欢同学补课是我的荣幸。

唐欢猛不丁打了一冷颤,肉麻到有些牙酸,在那条引人遐想飞飞的评论下面犹豫好久,最终决定放弃。

就这么帅气的到此为止吧。

只要能让蓝嘉颖抓耳挠腮、气急败坏,她这波操作就不亏。

三人小群里逐渐热闹起来。

先是刑琢玉一声我靠打头。

李菲菲一声牛/逼在后。

唐欢扑棱扑棱脚下的水,一句小事接上。

李菲菲:欢欢你这波操作有点厉害。

刑琢玉:我能想象到蓝嘉颖气到发红发紫又发绿的脸。

唐欢也挺爽,但一想到那条被咖啡污染的床单,心里的愤懑一时难消。她不好放狠话,因为上一架简直两败俱伤,蓝嘉颖的搞怪丑照被她传播的满天飞,她也因此需要在家反省一周。

她在群里发了一句。

无所畏惧。

李菲菲:不过话说回来,我都很害怕蓝嘉颖再跟老橙子告状。

刑琢玉:是啊,我挺佩服她的,我一看到老橙子那张脸话都不想说。

唐欢: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

在群里聊了个半小时,泡脚盆的加热设置停止,唐欢意犹未尽的退出对话框,准备去卫生间倒洗脚水。

“欢欢!吃苹果吗!”不知何时抵达门口的唐仲成端着一盘削好的苹果大声吼叫!

唐欢差点吓了个尿失禁,哆哆嗦嗦得扔掉手里攥紧的东西。

“啪!”

手机掉进泡脚盆内,溅起水花,波纹一触即散,瞬间将手机全部吞没。

唐仲成呆在原地,唐欢怒瞪大眼。

五秒钟后,爆发少女的狂叫。

“爸爸!!!”

站在门口的唐仲成嘴角叼着半块苹果,平静地说:“爸爸在呢。”

“爸爸,你下次能不能别这样。”唐欢捞起洗脚盆里的手机,一脸嫌弃,强忍着怒气把发飙的话咽回肚子,又没忍住数落几句,“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跳脱。”

说完这话,唐欢用力甩了甩手机,溅了唐仲成一身洗脚水。

唐仲成把苹果藏到身后躲避洗脚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吹鼻子瞪眼的,“怎么说爸爸呢?”

唐欢用纸巾擦擦手机,轻按了一下开机键,屏幕里手机标志显示时间长达几分钟,最终也没能显示菜单,来消息的声音倒是一条接一条。

她知道,这手机八成要废。

“啪”得一声,手机被扔在书桌上,唐欢紧蹙眉,无奈道:“爸,我手机坏了。”

这种事件在唐家司空见惯,就比如唐乐小时候天天被唐仲成吓得发癔症,以至于现在唐乐成绩不理想,一度让明静以为是唐仲成的锅。

唐欢作为女儿,深受唐仲成疼爱,如若不是太过分,唐欢一般不会理会,但今天唐仲成风轻云淡无所谓的态度惹得唐欢不满。

这可是一部手机,价值四位数的手机,叫她如何不心疼?

“怎么办?”唐仲成抬眼瞧瞧桌面,看着手机是真的黑屏无法开机了,又夹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咬着,“爸出钱再给你买一新的。”

他指着盘里苹果,声音抑扬顿挫,“就买苹果的,怎么样!”

唐欢一脸不开心,看都不看唐仲成,弯腰端起泡脚盆,嘴里嘟囔着:“您就会骗小孩儿。”

“嘿!这怎么能叫骗呢?”唐仲成一边说着一边侧身给唐欢腾位置,眼睁睁看着闺女端着洗脚水头都不回得去了卫生间,难以置信道:“我是这么言而无信的人吗??”

在餐桌前做作业的唐乐猛不丁抬头,素日里睁不太开的眼睛此刻多了一抹晶亮,他对唐仲成点点头,认真地说:“您是。”

嘿,唐仲成更气了。

时至夜晚,卧室一片黑暗,万家灯火忽明忽暗,城市街道趋于平静,明静就要睡着,被唐仲成晃醒。

她吓了一跳,神智还处于不清醒的地步,语气颇为不满,声音也迷迷糊糊,拖着长音:“怎么了?”

唐仲成看着窗外皎皎月光,一丝忧愁竟占据心头,他握着明静的手,轻轻摩挲,末了还扯到嘴边“啵”了一口:“俩孩子好像并不太了解我们。”

明静半阖眼,转了个身面对唐仲成,尚且能回话却也含糊不清,“那多好啊,当父母的……有点隐私多好……”

唐仲成皱眉,“啧”了一声,“俩孩子认为我很穷。”

明静闭上眼,“财不外露……”

唐仲成另一只手抚上心口,“可我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呢,要不然年后搬家吧,就搬到我们前几年买的别墅那儿,和我姐家挨着那?”

明静呼吸渐稳,空气里安安静静。

唐仲成侧头:“你听见了吗?”

明静:……

没,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