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周九鼎动作一僵,挑了挑眉。

他站在唐欢对面,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根烟,伴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被风吹散的白色烟雾朝着对面的少女散去。

唐欢忍不住轻咳两声,如此这般微妙场景与她记忆中品学兼优的好好少年千差万别。

她没有再往前去,也没想到会撞见周九鼎会抽烟,一时之间脑袋如同浆糊一般挣脱不开。

周九鼎的神情寡淡,脸部轮廓清晰明显,通身气质让人感到舒服,可那双眼睛传达出的分明是直达心底的冷漠。

两人都没料到会遇到彼此。

难得的,唐欢的热情没有更进一步。

周九鼎把烟掐灭,烟头扔在手边的垃圾桶里,轻拍了下手,垂下头,双手插兜,貌似是要走。

唐欢反应过来,一张笑脸绚烂绽放,长腿一迈,距离少年更近了些。

“周九鼎,你、竟然还抽烟啊?”

“嗯?”

周九鼎的视线再次投落于少女明眸善睐的脸上,直勾勾地,表情也有所缓和。

唐欢小思绪随着周九鼎表情的缓和慢慢被描绘的清晰,她笑得更美,眼睛里装满了亮晶晶的小星星,还有周九鼎。

但只是几秒后。

她听到他说:“关你什么事?”

语气不善,带有不屑。

好在唐欢早已适应,产生抗体。

“没呀,不关我事。”唐欢没有丝毫退缩,又抬起头,“抽烟不好,以后别抽了。”

话音一落,周九鼎的动作又是一僵。

唐欢在他面前野惯了,真诚或许是有,但她的行为与矜持几乎没什么联系,今日这句劝说,听起来与往日不同。

他点点头,“嗯。”

如此一嗯,令唐欢更加春心荡漾,她用见到熟人一样的语气询问道:“你怎么没在学校呢?”

周九鼎抿抿唇,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回家。”

“回家?”小姑娘的声音毫无顾忌,“不对啊,你家不是在西郊那边吗?”

唐欢曾经向姑姑打听过周九鼎的家庭住址,姑姑告诉她后又好奇她怎么问这个?唐欢只好说,因为周九鼎为救她而受伤,所以她很愧疚。

不过现在,刚刚得知周九鼎抽烟的唐欢又情不自禁的陷入疑惑,难道他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周九鼎不言,低头查看手机。

“鼎爷,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我请你吃饭?”

“……”没有回音。

“鼎爷……”

“……”无人应答。

又安静了几秒。

唐欢眨了眨眼,话里带着小心翼翼的问候,“鼎爷,你说,唐一言这个名字好不好?”

话音落下,周遭的气氛冰冻几分。

唐欢笑着:“你看啊鼎爷,你叫周九鼎,我叫唐一言,那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多般配啊是不是?”

是不是?

周九鼎没回答,但身形明显僵了一下,这一下,比刚刚任何一下都要重。

他突然抬头,就只是这么盯着唐欢。

唐欢一开始很高兴,可时间久了,心里又有点发虚。

正午十二点的光线是一天当中最为明亮的时刻,唐欢却惊觉眼前面孔暗到极致,格外陌生。

她到底是个美人儿,不管曾经多么胖,如今是真的漂亮,却也是肤浅。

那个许久未闻的名字,让周九鼎的心脏骤然收缩,无比得痛。他直起身子,在身高气势方面彻底压垮唐欢,用一种及其嫌弃恶心的声音说:“你别他妈的自以为是了。”

……

唐乐选好棒棒糖,迈着既欢快又笨拙的小步子从学校门口的小商铺里跑出来,第一眼没看到姐姐,有些纳闷。

视线一扫,他看到立在公交站牌旁的唐欢。

小唐乐喜欢草莓味的棒棒糖,可店里只有一根草莓味的了,他斟酌好久才痛下决心把草莓味的让给姐姐,自己吃哈密瓜味道的棒棒糖。

像是考第一似的,唐乐大步走去,手里的草莓味棒棒糖一递,“姐姐,给你!”

“……”

许久没有回应,小唐乐挠挠头,心里犯着嘀咕,不会是认错了吧?

他围着姐姐转了个圈,从身后走到身前,试探着问道:“姐姐?”

“……”还是没有回应。

唐乐伸出肉嘟嘟的手去扒拉唐欢,顿时慌神。

“姐,你哭了?……”

冬日已然来临,街道更显萧索,唐欢仰起头,眉梢眼角半耷,反应半晌才平静地说了声:“姐姐只是太冷了。

*

不足十平米的卧室,墙面是微微泛黄的白,贴着几张男团爱豆海报下方的床头柜上,放着小唐乐倒好的开水。

热气腾腾的。

一米二的小床,唐欢平趴在上面,长腿搭在床边,脑袋埋被里。

窗外阳光灿烂,仿佛与这屋里毫不相干。

唐乐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对着房间里的姐姐说:“姐姐,我去上学了,你记得喝热水哦。”

唐欢慢腾腾地坐起,想到班主任中午交代的话,喝了口水:“乐乐,老师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去学校之后好好听课,你进步空间很大的。”

唐乐立刻低头:“知道了。”

“好,那下午放学我帮你复习功课。”

“谢谢姐姐。”

唐乐挠了挠头,想走又折回来,“姐姐,我在学校门口捡了一串钥匙扣。”他走进房间,从口袋掏出一串东西,放在桌面上,这才出门。

关门声启。

几分钟后,唐欢站起身。

她看到放置于面前的钥匙扣,是一只粉色的兔子,日复一日的洗涤让它的颜色有些发白,样式也很旧,是前些年流行的款式。

她走到卫生间,调试水龙头,待水温之后洗了把脸。

她很少难过,即使有不适和低落,也能很快调整好情绪和心态,当初决定减肥,在魔鬼训练营那么刻苦的时光都咬牙坚持下来,她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难以攻克的。

除了周九鼎。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姣好的面容一览无余,连带着白皙的、稚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纤细脖颈下两道锁骨异常明显。

唐欢擦擦脸,对着镜子扯个笑,闷着声音说:“难。”

唐欢回到卧室,看到刑琢玉和齐韩给她发的消息,她自动忽略齐韩,点开与刑琢玉的对话框。

[唐欢,跟你说件事你不要生气,蓝嘉颖不小心把咖啡倒到你床单上了,我和菲菲帮你洗干净,等你下周回来的时候保证和原来一模一样。]

宿舍长的语气很诚恳,可这话的内容让人头大。

一屋四人,上床下桌。

把咖啡不小心倒在上铺,蓝嘉颖手是有多长?

唐欢没有回复,直接点击返回,目光一瞥,瞥到齐韩的未读消息。

[唐欢,数学老师说本周学习的课相比较难。]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周末我可以帮你补课。]

唐欢的成绩不差,但也不算太好,班级前十水平,齐韩的成绩比不得周九鼎,比唐欢算是绰绰有余。

错综复杂的青春期情愫,人际关系嘈杂的像一张被破坏的蜘蛛网,无非就是你喜欢他,他喜欢她,连带着她喜欢的他不喜欢你。

唐欢哼笑一声,脸色终于有了一丝丝暖意。

她给齐韩回复:好呀。

*

冬日里的阳光微弱且清亮,临近中午的时候,已经洒满整张餐桌,书页中央投落斑点阴影,淡淡的黄与白色相间。

唐欢翻过涂满的草稿纸,重新开始计算。

“班长,你真的太厉害了,这道题我让刘澈给我讲了两遍都没搞懂,你随便点了几句就让我茅塞顿开。”

齐韩笑笑:“是你聪明。”

“不不不。”李菲菲摆摆手,“班长讲得好,刘澈还是年纪第三呢,眼睛长在头顶,每次我问他问题,都好像欠他钱似的。还是班长好。”

……

齐韩点头,没再回复,转头望向唐欢:“你饿不饿?”

唐欢手里的笔不停,抿着唇,双眉紧蹙,阳光映得肌肤雪白,叫齐韩一瞬间看呆。

李菲菲抬起胳膊肘儿顶顶唐欢侧腰,“欢欢,班长叫你呢。”

“嗯?”唐欢手中笔尖划长了一道,抬起头,“怎么?”

李菲菲笑嘻嘻的,目露精光,“饿不饿呢?班长要请你吃饭。”

唐欢点头,“我都可以。”

李菲菲好像特别兴奋,急忙掏出手机开始自主选餐,不过就是小姑娘好像对三人饭量预估错误,不管三七二十点了一堆,若不是唐欢及时制止,大有一番我能吃下整个餐厅的气魄。

点好餐,李菲菲依旧叽叽喳喳。

“欢欢啊,这一周学了不少新知识,我感觉数学和物理比较难的,其它的都还好。”

“你在家学的怎么样?”

“你走之后,蓝嘉颖在宿舍更嚣张了,宿舍长的床头灯她都不让……”

唐欢拉扯一下李菲菲,打断她的自说自话,“去卫生间吗?”

李菲菲被打断思绪,略微不悦,“去卫生间干嘛?”

唐欢说:“洗手。”

“对对,洗手。”

齐韩收好桌面上的书本,对两人说:“你们先去,我在这等着。”

等李菲菲挎上唐欢走远之后,李菲菲才满脸震惊,扶了扶眼镜,“欢欢,你为什么阻止我在班长面前说蓝嘉颖有多嚣张?!”

唐欢回答:“没必要的。”

“怎么没必要??”李菲菲佯装生气,“蓝嘉颖喜欢班长,我就想要班长知道她这个人的真实面目!”

看来蓝嘉颖平日里得罪到的不仅只她一个人。

“齐韩如果喜欢她,你说再多也不会改变他的喜欢。如果不喜欢她,那就没必要多费口舌。”

“欸。”李菲菲瘪瘪嘴,“你说的也对噢。”

“不过!你为什么要答应班长给你补课呢?”李菲菲瞪大眼,“还不是想气蓝嘉颖!”

“你再发条朋友圈,提名道姓说齐韩今天帮你讲解数学题,再配张合影。”李菲菲眉尾飞扬,绘声绘色,“哎吆,我保证蓝嘉颖要气到爆炸哦!”

唐欢看了她一眼。

突然感觉这姑娘变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