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结束了,陈焕再也不用忍受枫黎一天扒他好几次,也不用忍受那似有似无的热流,更不用忍受那时有时无的酸胀感了,陈焕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解脱了似的。
“女人可真是既麻烦又遭罪。”
终于无事一身轻的陈焕没好气地冲枫黎说道。
枫黎当然是相当的感同身受,她一脸赞同地刷刷点了点头,附和着:“谁说不是呢,这月事每个月都要难受一场也就算了,香阳还与我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是在鬼门关溜一圈,生死都只能看天命,若是生不出男孩,在夫家说不准还会遭打遭骂,被休弃也是说不准的事……”
这么说着,她又想到了出宫之后可能的生活,叹了口气,接着说:“还是男子好啊。”
枫黎说的可怜巴巴的,谁想陈焕听了却冷笑了一声:“呵,可惜咱家既非女子,又非男子,是个不阴不阳的阉人。”
这话让枫黎心里猛地一紧,而后郁闷的很,她只是那么感叹一声,却偏偏能让陈焕想到别处去。天地良心,陈焕说女子麻烦,那与之相对的,可不就是“男子好”吗?难不成她还去说“还是阉人好”吗?
瞧见陈焕那副阴沉的模样,枫黎非常无奈,好吧,这事还是怪她自己没有把陈焕的感受考虑周全,还是她说错了话,遇到这种问题她就不应该附和陈焕,都是她的错。
前几回说错话,她都没有和陈焕解释过什么,是因为她摸不准陈焕的脾气,怕道歉时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他更是生气,如今她觉得自己对陈焕倒是多了几分了解。
陈司公在慎刑司的公事上绝对称得上是心狠手辣,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情面;可在私事上,虽然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算不上好听,但却应该也不会像宫里私底下流传的一样,不讲道理随意处置宫人,像小良子这样的,时常跟她说上几句有的没的,还都能活得好好的,也能从侧面证明这一点。
枫黎想,她最好还是明明白白的和陈焕道个歉,于是便说:“司公你也知道我是个痴傻的,总是胡乱说话,还请司公千万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谢天谢地,枫黎这些天里终于能顺利的在陈焕面前说出这种最基本的认错讨好的话来,虽然段位低,但好歹是有些用处。
陈焕本来就知道她是无意的,现在又听了讨饶的话,心情好了那么几分,面上却不愿意显露出来,只冷声一笑,甩袖要走。
这到底是是接不接受道歉?以往枫黎说什么陈焕不爱听的,他这臭脾气总是得晾她一两天才恢复,她可是不想一天到晚没人能陪她说说话。
于是枫黎一着急,上前两步,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腕,一脸内疚的模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司公,你就原谅我这回吧!”
这回陈焕可是冷哼不出来了,忽然被抓住了手腕,肌肤相贴,他僵了一下,耳尖立刻染上了粉红色,视线立即转开,不再与枫黎对视。
他厉声道:“你这成何体统!枫黎你可真是长能耐了!”
“求求司公,原谅我吧,下次我一定会注意!”
还想有下次??
陈焕气极,这丫头真的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还以为他是前几日那样浑身乏力不成!
他甩开了手腕上那只手,狠狠的瞪了一眼枫黎,语气实在算不上好:“咱家还不至于因为你一个小小的宫女而生气!”
枫黎:我怎么觉得司公你现在就生气了呢……不,或许恼羞成怒这个形容更合适。
陈焕的耳尖微红,大抵是又害羞了。
一个快三十的人了,怎么比她这个没到二十岁的女子还容易害羞?枫黎觉得,她应该是发现了这位名震后宫的陈司公最不为人知的一面。
除了她,可能就从来没有谁见过陈焕红着耳尖恼羞成怒的模样。
这么想着,忽然莫名的,枫黎心里有点开心。
“司公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啊。”
她这般脱口而出,说中了陈焕的心理,换来了他更为羞恼地一喝:“你放肆!”
陈焕心中有些烦躁。
害羞?可能是有那么一点,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陈焕狠狠地扭头盯着枫黎,却听她继续道:“如果司公这一面只有我知道就好了。”
陈焕心中重重的跳了一下,一下子静止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这般伶牙俐齿的人,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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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黎脱口而出的这两句话,以陈焕静了好久之后,凉凉的一句“咱家看你真是待久了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吧”而结束。
自那之后,只要是他们二人单独相处,陈焕脸上的表情更加阴郁冰冷了,成天绷着个脸,没有一点好脸色给枫黎,虽说遇到了什么枫黎不懂得如何处理的事,他还是会一点一点地告诉枫黎如何处理,但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是让枫黎特别糟心。
可她明明是因为不想被陈司公晾着才想要道歉的啊!枫黎有些懊恼,这难道就是俗话里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事之前,两人之间的话好不容易稍微多起来一点,虽然多数时间是枫黎在说话,陈焕偶尔答两句,但比起最初那样总是嫌她聒噪也好上不少了。
结果被她自己这么脱口而出的两句话一掺和,一夜回到解放前,就算她聒噪的讲半个时辰,陈焕都像是当她不存在一样就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这个状态对于枫黎这种话多的人来说真的,太煎熬了,如果她现在还是那个宫女的身份,她倒是乐意出门去找小顺子聊天,可惜她此时是“慎刑司司公”,她要是顶着陈焕这张脸出去找小顺子叽叽喳喳地唠嗑,恐怕当天下午宫里就能传遍了慎刑司司公鬼附身的流言。
不过吧,枫黎也有点庆幸自己只胡乱说了那两句话,要是再加上一句内心里想的“司公这模样还真是有些可爱呢”,她感觉就算是她占着陈焕的身子,陈焕也得给她几个掌嘴让她涨涨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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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远远地传来了今年的第一声炮仗响,枫黎知道,腊月十九了。
每年自腊月十九开始,皇上在各个宫殿出入时,每过一个门,太监就会放一声炮仗以示喜气。
又是一年了啊。枫黎望着天叹了一声。
这炮仗声确实带着喜气,一声一声的,昭示着新的一年一点一点临近。
对于慎刑司的人手来说,年三十这前后半个月,也是他们最是轻松的时刻,尤其是年后半个月,年初见血是极其不吉利的事,顺利的开年昭示着一年的好运,宫里的主子们很少会重惩下人,多少都会有所顾忌,下人们也比平日里谨慎许多,犯事的极少。
枫黎也理应清闲,如果当今皇上没有这么信任陈焕的话。
新衣新帽,春联鞭炮,朝贺开笔,国宴阅兵,祭祀斋戒,看戏舞灯。
所有事情都要提前准备。
事无巨细,与皇上有关便是大事,这些事情,往年皆由陈焕辅助完成。不是笔头上的事,便只能由枫黎顶着陈焕这张皮囊在宫中走动了。
朝贺、国宴、阅兵、祭祀,这些都是一年开头顶天的大事,虽然枫黎主要是在旁监察,但她还是紧张到小腿直抽筋,这些事情要是真出了无法补救的差错,可是要掉脑袋的。
枫黎对每年的流程丝毫不知,只能寄希望于陈焕的指点,于是她怀抱着满满的希望把目光投向了陈焕。
陈焕近来虽然是对枫黎有些爱答不理的,但也当然不可能不管她,看着她那带着点可怜的、像是看救星一样的眼神,觉得有点好笑。
“你且放心,老老实实照着咱家交代的做,不出了什么差错。”
得了陈焕的保证,枫黎才觉得压在心头的大石头稍微轻松了些,果然无论什么事,有陈司公在就可以了。
琐事众多,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去处理不行,去了却又觉得好像让小良子带人过去也就足够了,枫黎就在这纠结的心情中整日整日地脚不沾地,日日在宫中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也怪这宫里实在是大的离谱,每日都能累到她小腿酸痛,回到陈焕那小院里完全不想动弹。
好在并非交给她全权负责,仅是辅助监察,虽然跑的地方多,但活不算重也不算难,更多的起到一个监督的效果,防止各项事宜出现差错。
枫黎忙的脚不沾地,陈焕可就轻松多了,可以说,他这么多年来从来就没有这么轻松过。
每天处理完笔头上的事务,就是读书,饮茶,躺在榻上小憩。
休息的极好,心情也不错,一日三餐胃口也是好的不行,一连这么多时日下来,他觉得枫黎原本这干瘦干瘦的小身板,被他养的都稍微圆润了起来。
陈焕自己白日里舒舒服服待上一天之后,等傍晚枫黎回来,见他还是沉默着一句话不说,再是疲惫也会一边捶打着酸痛的小腿一边努力和陈焕找上些话说。
“今日太忙,午膳只稍稍吃了几口,怪不得司公胃口不太好。”
“司公以往每年都这么忙,想来可真是辛苦啊。”
“司公司公,今日照着你教我的做,果然没出什么差错,不愧是司公。”
话里头的主角陈司公从来就不把目光放在枫黎的身上,但耳朵还是诚实的认真听着某叽叽喳喳小宫女把一整天的琐事说完,并且心安理得的接受枫黎的夸奖。
对于那些不知是特有意奉承还是真心实意的话,陈焕很受用,但是他就是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