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王家、知青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尤其是本来就没有隐蔽措施的时候。

王芽生病去医院做手术的事情,徐老大娘王英还是知道了。

在丈夫的陪伴下,王英去了医院。

医院

陈丫子正端着一盆温水往病房里走,看见门口的两位长辈,她愣了愣,赶紧迎上去。

王英眼睛不好使,看不清东西但不算瞎子,离近还是知道面前的人是她的新儿媳妇。

王英皱了皱眉,说道:“带我去看看芽子。”说话时声音冷漠,没有一丝感情。

陈丫子已经习惯婆婆的古怪脾气,没有不满,只用另一只手搀着她往病房走。

医院走廊里,木门、木椅,安静冷清的气氛,当然还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在陈丫子鼻间环绕。

她坐在木椅上,时不时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婆婆的哭泣,让她有些无言以对。

面对徐家众人也没有如此紧张过的婆婆对待这个唯一的侄子倒是关心在乎得很。

她刚来徐家不久,心里没有不平,她也没有不平,只是觉得有些荒诞。一时之间,她想起来医院的时候让儿子嘱托徐老大的话,让他带上钱。

幸亏这么做了,她不怕婆婆闹,只不过不想多生事端。

徐老大走近就看见陈丫子一个人在木椅上坐着,不禁停下去病房的脚步,转而来到她身边道:“你在这里干啥子?怎么不进去?这走廊阴的很。”

陈丫子看见徐老大,丢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开口答道:“爹娘在里面和婶子说话,我就先出来了。”

说话间,王英的哭泣声又传来。

徐老大没有见怪,在芽子手术成功后他就想到了这个场景。

一个队里,芽子生病的事肯定瞒不过他娘。而他娘十分在乎芽子,见了芽子肯定是哭一顿。

只是,面对陈丫子到底有些尴尬。陈丫子现在是他的媳妇,虽然进门的日子不长。

他娘也没有刁难过陈丫子,但也没有给过好脸色。而这会儿,对着亲戚哭的这么厉害。

他觉得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对陈丫子是满意的,想要好好过日子,但此时徐老大这个平时粗声粗语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片刻后,他坐在木椅上开始说起来:“我娘别看脸冷,但她心软。在家里,对我、我爹都是一个样,天天不说话,所以,你也别介意。”

这种话,要不是陈丫子知道徐老大没有恶意,她和婆婆也没啥矛盾。她还真以为徐老大是在替他娘说话。

不过,不等陈丫子开口,徐老大继续说道:“以前我家特别穷,我小的时候爹还没当上木匠,家里条件特别差,是舅舅一家,接济我们家。尤其是前些年灾荒的时候,也是舅舅一家把他们家不多的粮食分给我们一些。”

徐老大还记得,舅舅人高马大,是南理最壮的汉子。而他舅妈,也是南理的一枝花,心善性子软。就算他舅舅给了他家许多粮食,舅妈也没说一句,还是笑得和善。

而现在,舅舅去了,舅妈身体被拖垮,表妹去了,只剩下芽子和舅妈。

“后来,也就是前两年,公社修整水库,本来王家只有舅舅一个成年男子,是不用去得。

不过那会儿,正好我生病,我爹年纪又不小,最后舅舅就替我去了。

结果,水库发生塌方,舅舅被埋进去,没赶上抢救,当时就去了。”

陈丫子听了了然,她知道前两年的水库事件,谢灵她父母、大姐也是那次事故去世的。

陈丫子听了徐老大的一番话,不禁该怎么安慰,因为这种事情真的让人心酸又无奈。

不过,事情还没完。没等陈丫子反应,徐老大继续开口:“那会儿,表妹正怀着孩子,也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表妹知道舅舅去了后,她一着急,就早产了。最后,表妹难产,孩子大人都没保住也去了。”

徐老大坐在木椅上,低着头,声音微哑说起以前的往事。

他娘对芽子母子那么好,何尝没有愧疚的意思。他娘这么多年,是想把这份愧疚转移到她身上。

他表面没露出什么,但心里也十分愧疚。

他本来是想告诉陈丫子,娘这么在乎芽子的原因。可是,这会儿,有陈丫子在,他有了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哪些不能对父母、儿子倾诉的话,说出口后,瞬间感觉松快了不少。

陈丫子握住他的手,笑着道:“我知道了。”知道什么了,是以后应该对芽子母子好,是知道徐老大心里的重担,还是什么?

陈丫子没说,徐老大没问,但此时两个陌生的夫妻的心正悄然贴近。

过了一会儿,王英从病房出来。这时,她手上拿着手绢,应该用它擦拭过眼角的泪。

王英被丈夫扶着,走到陈丫子两人面前,没理会儿子,只用模糊的双眼看了看陈丫子,然后握住她的手,道:“今天的事多亏你了,你好样得。”

就这样,说话时王英也是僵硬得。

陈丫子就着王英的手扶住她,道:“今天事情紧急,都是我应该做得。”

王英甩开她的手,道:“我身体好得很,那用得着你扶。有你爹就够了。”刚说了不服老的话,接着又开口说道:“我这眼睛不好使,就不在这儿添乱了。你和老大到这儿看着,我们先回去。”

说罢,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到陈丫子手上,说道:“这是之前你们垫得芽子做手术的钱,至于剩下的,多给芽子买点东西,让他好好补补。”

陈丫子准备拒绝,但王英动作强硬,哪里容她推拒。

陈丫子接过钱,王英才满意一笑,然后和丈夫一同离开。

芽子被送去医院做手术,并且还成功了得消息,在队里传开。

队长王晋军首先松了口气,芽子没事就好。

这会儿,听到好消息,他心情愉悦,看见前面咬牙担扁担的知青,不禁松了口,说道:“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继续练习,在没练习好之前不能上工。”最后,看见几人无精打采的模样,王晋军面容不禁一肃,大声问道:“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严晓丹、于文文、于兵、范一直掐着腰,勉强开口回道,而四人中间夹杂着依旧神采奕奕淡定无比的余立。

余立再次与众不同的表现,让其余四人再次哀怨的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他们怀疑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从城里来得,是不是刚毕业的学生。

这家伙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一晌午加半个下午,先是称体重,这个不说,余立本来就是他们五人之中长得最高大得。

可担扁担的时候,这家伙面对场上最大的两个草袋,担在肩膀上也毫不艰难。

最后还是王晋军又试着让队员们拿来两袋测试壮劳力的粮食,让余立试着担。

虽然达不到最好,但在南理生产队里打个中等还是够格得。

而他们剩下这些人,不说也!

说多了都是累,不用说担最大的,连那个最小的草袋,都担不起来。

两个女生只能一个一个担,而于兵、范一直两个最小的草袋担在身上也是晃晃悠悠,看着像是随时要跌到似的。

最后,也如同众人所愿。范一直却是跌坐在地上,他这样的表现也惹来王晋军的一顿说:这幸亏里面不是粮食。

余立笔直地站在一群要动不动虚浮无力的知青中,不仅惹来其余知青的哀怨。

也让王晋军再次对他刮目相看,好小子,不仅文化高,这身板也好得很。

要他说,这书生最不中用,莽夫也差了一点,就这种文武双全得有出息,到哪都混得开。

他王晋军虽说学历还没他们高,也不懂国家大事啥的,但活了这么多年,也当了好几年队长,有些经验道理却是年轻人比不过得。

就说这知青下乡,领导为啥让她们下,肯定有人家的道理。

这乡下近几年虽然是丰收了,但人均的地头却越来越少,因为啥?

还不是人多了。

这乡下这么困难人还越来越多,这城里人生活待遇那么好,人得更多。

人多了,粮食没增长多少,给国家带来负担了,可不得下乡嘛!

这只是他的想法,仅仅因为王晋军是队长,知道许多普通队员们不知道的数据,所以他有个模糊的概念。

不过,这关他们乡下人啥事?他们的本分是种地,收获粮食,不光能喂饱乡亲,还能给国家主席供应粮食。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从今天起,余立余知青就是你们知青中的小队长。你们看看今天余知青的表现,再看看你们。这种身板还支援农村建设?还没建呢,这身板就倒了。”

严晓丹听了这话,想翻个白眼,不过她实在没力气了,只嘴里嘟囔几句:支援农村建设,咋和种地挂上钩了。这哪里像话!

她尽管声音小,但王晋军还是隐约听了些。

“不管你们以前是哪个地方的,是省城的,是市里的,到了南理,就得按照南理的规矩办事。

最多今天下午加上明天一天时间,你们必须把担扁担给练好。

男知青,两个最小的草袋担在肩膀上稳稳当当地围着空地走一圈。女知青,一个草袋。

后天,就开始上工。当然你们也可以不上,那就没有工分拿,相应的也就没有粮食分。”

说罢,王晋军直接转身离开,他得去徐家向谢灵问问芽子的情况,可不在这儿跟她们耗。

这群知青,磨了一晌午了,他以为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什么担不了,不就是不想担嘛!

王晋军走后,剩下几个知青,面面相觑,王建方站在一旁。

他是南理生产队的计分员之一,平时需要记录的时候都是他和另一个人负责。

不过今天特殊,以往这个时候他已经站在地里,给队员们计分了。

不过这会儿,却是听从队长的嘱咐,站在这儿看着他们。这种事情,自无不可。

此时,看着几个知青懒散的模样,他不禁歪歪嘴。

王晋军是他亲叔,他叔的性子他还不知道。面上严肃,嘴上硬气,心里却是慈和。

这次对这些知青们,照他说,还是太好了。

给她们安排住处,叔可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为了不让他们紧张,专门把队里初次参加劳动的人称体重的活动提前。

还给她们时间让她们练习,寻思到这儿,王建方挑挑眉。

他不信他叔没看出来,这些知青故意的动作。

“你们虽然一直担不好,不过没关系,熟能生巧,多练几遍就熟了。你们是文化人,肯定懂得这个道理。”比起他叔叔王晋军的直来直去,王建方显然更会膈应人。

听到他的话后,范一直首先站起来,默默的把一个草袋子挂在挂钩上,担在肩膀上,从一个一个练起。

其他人看他的动作,不管情愿不情愿,也纷纷动起来。

至于余立,则是走到王建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