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刚跑进,云琪就紧张的对着帐幔后的人影问道:“王妃你没事吧?”
帐幔后的人影微微晃动,那人弱柳扶风的站了起来,走到帐幔前:“我没事,瞧把你急得,外头是怎么了?”
确认此人是石观音没错后,云琪也松了口气,比起在眼前的,难掌握的事要可怕更多。
“着火了,有人在放火,很多帐篷都着起来了,我担心这里就来看看,”云琪走到帐外以机警的模样看了看,此处的守卫也已经不在,看来这里还真的也是攻击目标,她心中盘算,嘴里劝道,“王妃速速歇下,我护在这里,你且安心休息。”
话是这么说,但被派到这里杀王妃的人才是真的晦气吧。
可真是个勇士。
云琪能察觉到有人在窥视这里,特别是她进入后,那人的视线越发紧迫,和涂毒一般。
她卖了个破绽,作出转身背对着门张望王妃是否歇下的模样,那人就迫不及待的将手从她身后伸向她的脖子。
手指已经触上她后颈的衣领,那人得意的恶毒笑道:“你这臭丫头片子还不是落到老子手上,看我不从手指开始把你一点点卸下。”
显然就是和她早已结下梁子的杜环。
云琪人小却灵敏非常,她沿着帐壁鱼一般从他手掌下滑开。
瞧着杜环惊讶的神色,她道:“看来你的武器碎了一套还不够。”
“小鬼别狂妄自大,若不是老子大意,怎会栽在你手里,今日就让你偿还老子当日的屈辱。”他手上的铜环已经作暗器掷出,竟然统统是朝着石观音的方向去的。
这人眼神毒辣,暗器也是涂毒的。
这个病弱的王妃在他眼里是云琪的软肋。
此时云琪也不得不装模作样的救上一救。
杜环的身手在她眼中也实在不够看,虽说不上她不敢托大说自己一个能打十个,但打上八个还是非常稳的。
她双脚未动,手拽下帐幔就向暗器卷去,杜环正笑她胸口露出的破绽,便被拽下帘子时一同带下固定帐幔用的铜环一个接一个的砸在背上,刺骨的寒凉直逼心肺。
看着挺强的样子,就是个弱鸡。
云琪扬手用挡下暗器的帐幔将他圈了个严实。
外头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便是守卫打扮的人,都是熟悉的面庞。
“王妃,想来现在是安全了,我先带他去龟兹王那里。”
若真是那柔柔弱弱一脸病态的王妃,云琪是绝对不会在此时离开的,但面对石观音她不必考虑太多,多一些漏洞她自身就多一分安全。
以被惊吓到的姿态白了一张脸的石观音虚弱的说道:“去吧。”
云琪拖着帐曼的一端,将还在发抖的寒冷到连双唇都发白的杜环一路拖到龟磁王的帐外,路上尸体和伤患人数较多,她眼睛都不想斜视一下,只是瞧了一眼由白衣少女守卫的帐篷。那黑袍人还稳坐泰山,这般动静也无出来。
也真不怕招人非议。
云琪不知他的思量,此时也只能先将杜环交出去。
龟磁王的所在的帐篷除了矮桌、屏风等物件散落一地多了些剑痕外堪称安稳,此处活着的只有三人,楚留香立在中央,琵琶公主紧紧拉着他的袖子,龟磁王惊魂未定的僵着脸倒有些好笑。
地上还有数具尸体,她视线快速掠过,就只看着活人,楚留香是不杀人的,显然杀人的就是这我见犹怜的公主。
琵琶公主会武云琪倒也知道。
云琪因着一地死尸不愿进去,就站在门口并将杜环拽了进去。
“回来了?”楚留香快速打量她一眼,确认她无伤后将视线放在她身后的杜环上,“杜环去刺杀的王妃?”
云琪在想楚留香是不是也觉得杜环倒霉。
人却像龟兹王告状:“没错,还想当着我的面对王妃出手。”
龟磁王立即紧张的支撑起瘫软在凳子上的身子:“王妃可有事?”
云琪得意的昂了昂下巴:“好好的,这人伤不了王妃。”
楚留香趁机摆脱琵琶公主的拉扯,大步走到云琪身边,蹲下身将手放在杜环的颈边,并掰开他的嘴瞧了瞧。
按理说,楚留香应该已经知道胡铁花的未婚妻并非是琵琶公主,对这个娇滴滴的可人儿还避如蛇蝎,与他以往的作风有些不同,在云琪印象里,楚留香对待女性都是体贴的,话本里也是这么形容的,也正是如此,才会有这么多姑娘期盼与他踏月相间。
可能是刻板印象?
但他对清荷的怜惜她也是真切看在眼中的。
云琪也俯下身去:“楚大哥你在看什么?”
“有种毒药,米粒大小,死士会将它藏于口中,”楚留香确认没有暗□□药后,站起身接过她递来的手巾,“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必再多一个。”
云琪倒觉得杜环此人没那种就死的风骨,她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注意到琵琶公主殷殷切切注视着楚留香道目光,觉得呆这儿也毫无作用,而且一地死尸还未处理,叫她眼睛都不知该放在哪里,觉得浑身上下都毛毛的,只想躲出去,一想到之后吃饭都在此处,她就毫无胃口:“那我去刚才黑袍人的帐篷看看,那里毫无动静。”
“那少年身手不凡,想来不在你之下,”楚留香知晓她的不适,站位都挡着些她的视线,提醒道,“万万小心,安全为重。
云琪还以为又要一阵厚脸皮的耍赖,磨嘴皮子才能离开这里,没想到楚留香这次却轻松答应了。
她好奇的看了他几眼,也猜不透楚留香道心态变化。
还是发现了什么。
楚留香看出她的疑惑,笑道:“总不至于会在此时伤人。”
确实。
云图点了点头,光明正大的小跑黑袍人的帐前。
“何人?”
两位白衣少女将抬剑拦在她身前。
云琪伸手戳了一下右侧人剑鞘上的墨玉梅花:“云琪,是给龟磁王妃调理身体的医生。”
白衣少女看了眼云琪的手,微微垂头:“请进。”
云琪撩起帐篷,黑袍少年已经将帽子拆下,金色的面甲却还未卸下,也没瞧她:“看来你这段日子过的不错。”
好吃好喝供的她脸都圆了一圈。
“美人哥哥依旧那样好看,”她笑嘻嘻的在桌前坐下,“也不知你身体好了没有,在沙漠中这样跑一趟非常辛苦,待回中原我一定请你喝壶酒吃顿好的。”
方思明对她懒洋洋的勾了勾手指,她也配合的贴了上去,摘取金甲的手指捏上她的脸:“看来这沙漠的辛苦也不能让你这小蠢货消减些。”
“若不多吃些,遇到危险怎有力气逃跑呀,”她厚脸皮的把脸往他手里塞了塞,“不过这趟虽然辛苦,但我定不会让美人哥哥你空手而归。”
方思明被金甲覆住的面容下,那双眼睛并不冰冷,哪怕直白的提着交易,也依旧平静的看着她。
一副脾气很好的模样。
云琪知他也不易,既然专门为了她走了这一遭,没有收获也不好交差,但丑话得先说在前头:“美人哥哥,钱财你尽管拿去,那石窟与石窟中的女子能否留给我?”
“你竟然收了移花宫,”方思明没有给予答复,他道,“你游戏江湖多好,何必沾染这些腥风血雨,移花宫名声不好,连带着你将来也免不了被人所忌惮。”
“若是谁人都不管,那这移花宫不就不存在了么,这些女孩子怎么办?”云琪在方思明面前说真话也无妨,她自付此时与方思明的利益不存在冲突,等到存在冲突之时,也就到了她的一切都已暴露的时候。
她还是第一次对人坦言:“别说江湖了,百姓里还是苦命者多,当今天子昏庸,江湖也不太平,各处势力稍微有点能耐的都敢占地称王。既然已经如此乱了,我以曾被看不上的势力,以被忽视的弱小的人凝聚成力量,保护想保护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也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说不定这能掀起一番风浪。”
方思明看着她:“既然如此,又何必避着楚留香。”
云琪摇了摇头说:“我走诡道,虽做不到出手狠厉、不择手段,但也绝不光明正大,楚大哥那般风光霁月的人,应该站在正面,江湖上需要有这样的人,这般人的故事流传在街头巷尾,也会让百姓的生活多一丝期望,让新入江湖的赤子有一个目标,让阴暗的势力多一份忌惮,若大家都利用可利用的一切去达成他们认为的伟大目标,那可不都乱套了。”
说到最后,她自己也觉得严肃到不像自己的笑了起来。
她最初想要保护的,也只是作为她唯一退路的无名岛而已。
可她的野心,似乎比自己想的要大那么一点。
今日不说出来,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大约是和另一位楚公子站在那村子相遇时,便朦胧的有了这个想法,瞧,仅仅是一身武力对占山称王的那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的无力感。
她本以为自己有些资本,可以挑开路途上的不平事,现在想来,也是高看自己了。
方思明沉默不言的听她说完,没有任何评判,像是听过算过的模样,只是捏她脸的动作重了些,待有些红了,才收回手:“财宝我会派人来全部取走,石窟你一把火烧了便罢。”
方思明是当石窟已经不在了。
他已经做了很大的让步。
她在边陲小城时,因在石观音眼皮底下传递信息困难,除了给出方思明给予的腰牌之外,只能给一朵移花宫墙上扣下来的墨玉梅花。
要通过这些明白她的意思,再联系上移花宫也着实不易。
更别提移花宫的人本来就没见过她的模样。
多半是潜入移花宫中,直接找装作少宫主的人传递的信息。
“美人哥哥,她们认为我是谁?”
她确认道。
方思明道:“这五人是那唯一男弟子选的可信之人,都是知晓你身份的人,武功、心性都属上成,并且能替你保守秘密。”
“男弟子?李季?”云琪摸不到头脑,李季怎么可能替她选人。
方思明露在金甲外的半张脸看上去表情有些怪异,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你的侍从是男子吧?”
“花芮是男的?”
云琪不可思议,明明是个漂亮小姐姐啊,长的比花穗还柔和些。
她前些个还笑楚留香辨不出黑珍珠的性别,这真真是苍天好轮回。
方思明难得的露出丝笑意:“叫你小蠢货,没想到真是个小蠢货,比我想的更蠢些。”
“如果不是美人哥哥你跟我说,我想再过好几年我都以为他是女子,真是的,回去就让他换回衣服去,”她自己想着也觉得好笑,“不过花芮选的人我还是相信的,但美人哥哥你自己的人呢?”
“碍事,有必要我会联系他们。”
云琪点了点头:“在等楚大哥他们去找石观音的船时,我差不多能动手了。”
方思明沉思了一会儿,道:“引他们上船交给我。”
“可别伤了他们,”话出口,云琪很快又说道,“在这里,除了石观音,想伤他们的到也难,只是美人哥哥你可别把自己暴露出去。”
“我自有办法,楚留香与石观音本便不死不休。”方思明和她讲了她进入大漠后中原里,楚留香牵扯进的事。
将她暴露给石观音的是楚留香的好友南宫灵,南宫灵是石观音的儿子,潜伏在丐帮,杀害丐帮前任帮主,而她另一个儿子无花则潜伏在少林,却错失方丈的位子。
楚留香毁了石观音着手中原的计划,石观音怎么能放过他。
这个石观音的野心果然不小。
但她还是小瞧了中原的势力。
除了名门之外,暗地里潜伏的势力绝对不容小觑,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即使没有楚留香,也只是拖延了没几日。
云琪倒还真想看看那番景象。
不过大漠不错,石观音还潜伏进龟兹王室,助龟兹王复位,掌握权力,可能更容易些,她将手伸向中原,怕不是大漠有其他势力对她有阻碍。
云琪思绪一转,又听方思明说完楚留香的经历。
“可是无花怎么会死了呢?”云琪不可思议:“那和我在石窟中下了这么多日棋的是个死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