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油光发亮的十指连着指甲缝里也卡了不少肉,她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石观音抓住她的拳头一只只擦净她的手指:“脏兮兮的孩子可莫要挨着姐姐。”

“姐姐不喜油腥味?”

轻轻擦着她着嘴,脂粉的香气充斥了她的鼻腔,石观音没有回答,只是道:“外头风沙大,你也不希望姐姐被风沙蹉跎吧。”

“对对,姐姐一身白衣脏不得,我们快快上车。”

石观音笑了一声,将帕子随手扔在桌子上:“真是体贴姐姐的乖孩子。”

上了马车,时间流逝又一次停止了。

待来到峡谷中的世外桃源时,云琪算不清过了多久,路过多少路,只见苍鹰从山谷上呼啸而过,徒生天地苍茫之感。

穿过幽深的峡谷,一片娇艳的花海在碧色的青天下摇曳,湿润的土地带着独有的草香,复行几步,瀑布落下流水涓涓,被水沾湿的青石路面上数十位面容尚好的男性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的清扫着,僵硬的东西与无神的眼神在这灵动的景色中实在吓人。

“这些男人以前可都是名动江湖的大侠。”

大侠?

“你们这里的大侠我可不懂,我们海上人家没什么侠不侠的。”

石观音出声之后,那些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灵魂,他们的视线紧紧的跟在石观音身上,深怕漏了一眼。

“神仙姐姐你可真厉害,我被这样看着的话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用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石观音嗔道:“倒地还是个孩子,被看着就吓人啦。”

王云梦也曾这般轻点她的额头,与这两位绝色相比,王怜花持扇轻点她的额头就舒服的多,分明他的动作才是有感而发的想戳她。

这或许就是异性相吸吧。

“怎么了,想起什么人了?”

石观音敏锐的发现她的走神,墨色的眸子温柔的看着她,其中隐藏的寒意叫人不寒而栗。

“我想起我师父每次我练不好功就这样戳我,一戳一个印子。”

石观音眼中波光转动:“阿琪从小在海外长大,听说海上有种能让容貌常驻甚至修炼者的容貌能随着修炼层次变得美丽的功法?”

她看上去大约实在无害且天真,如此简单的将想要的说出来……云琪转念一想,石观音直白说出来还是觉得她翻不出她手掌心,说与不说都无妨。

“师傅说,任何武功修炼到一定层次都能延缓人的衰老,至于越修越好看的功法我倒是真的没听过,”云琪没去看石观音的表情,“海外倒是有食补,能让人皮肤细腻白嫩,头发乌黑,腰肢纤细,我们那儿还有汤浴,配上按摩特别好用。”

说道此处,她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石观音:“姐姐这么好看,要我帮你按摩么……不过这里药材倒是难弄了。”

”药材姐姐这儿都有,只是这真的这么管用?”

石观音安抚的轻揉她的头顶。

“当然,不管用……不管用你就把我卖了!”

石观音掩唇笑问:“我卖了你作甚?”

她理所当然的回嘴:“抵药材钱啊。”

“你啊,我可舍不得卖了你的。”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手指带着温热与柔香,心神都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暂时安全了的云琪偷偷松了口气,给出药浴需要的配方就被安置在青竹搭建的小屋内,绫罗幔帐的布置以及门内外都供她差遣的石观音弟子,抛去安全和自由,住的还是舒适的。

汤药的配方她记得缺斤少两,吃不出病来都没什么关系,只要能拖延时间就好,又不是真给那女人美容,按摩时用内力蕴养筋骨她皮肤情况自然能短时间内变好,用温水洗脸都能暂时让皮肤变白呢。

睡了一路她早就不想再睡了,时刻被盯着也不好练功,此处风光难得,哪怕是人造的仙境也不妨碍她瞧个新鲜的。

绕过瀑布再次来到花田,一片猩红中参杂着鲜嫩的黄,有几朵早败的花结了模样熟悉的果子,云琪瞅了瞅四周,那些所谓的女徒弟似乎并不在意她在花田里。

本来嘛,小姑娘喜欢花没什么不对。

她用指甲划开花果,白色的粘稠的汁液缓缓滴落,她放在鼻尖嗅了嗅,这东西她应该见过。

“姑娘喜欢这花?”

男人的声音。

温和醇厚。

她捏着早就掐败了的花循声望去,山谷中的风起的突兀也起到猛烈,带着山谷中泉水的温润与谷外大漠的热烈,它将不远处的树叶卷来碾着这片高高昂着头的红花,压低了花的头压弯了花的茎。

那个穿着月白色袍子的青年站在花海外的道路上,他身后是机械的重复着扫地动作而直不起腰的男人们。

之前那些男人清俊的容貌在这男子的面容下就成了平平无奇。

鹤立鸡群便是如此吧。

这将月华拢入怀中的容貌惊艳而高洁,但于云琪来说皎皎明月太空洞虚无,不如随手可摘直待春日的桃花。

她瞧着那年龄瞧着与楚留香相仿的男人,笑嘻嘻的:“这花开的好看,好看的东西大家都喜欢。”

男人墨色的眸子看着她,说话时的温柔像是刻入骨子里一般:“可往往好看的事物都有毒。”

云琪一时间琢磨不透他是何意,更无法判断他的立场,只知道好看却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和她搭话的男人绝对不简单,看看他身后的男人们就知道石观音的爱好了。

食色性也,但凡事讲究个两情相悦,看到好看就强掳了来就太不好看了。

云琪心思往外一飘又很快收了回来。

这些男人看着石观音的眼神谁又知道他们不是乐在其中呢,毕竟世上比石观音好看点女人真的不多。

“那我不得离您远远的,”嘴上这么说着,人却落在男子十步开外,“这是什么花,我在洛阳花市都未见到过。”

“此花名为婴粟。”

云琪头皮一紧,想起无争山庄的遭遇,跟踪也好武力压制也好,此时她才真正有了危机感。

石观音那一尘不染的外貌此时竟丑恶到了淤泥里。

心中再是厌恶,她只是转过身看着那片花:“真奇怪的名字,花的名字我知道了,但您的名字我还不知道,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这是犬子,无花。”

石观音施施然走来,白衣墨发,玉面珠唇。

来的真巧。

是不想让他们说话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这母子的关系叫人玩味。

不过无花在茶馆故事里的名气也不小。

七绝妙僧。

这么想有些不敬,但生的这种颜色做和尚有些可惜。

“那就是……大少爷?”云琪歪着头做思考的姿态,“中原人是叫少爷的吧。”

石观音抿唇:“如此称呼也是无错。”

“是您亲生的?”

石观音彻底笑了:“不像吗?”

“年纪不像,说是姐弟都老了,”她看了看石观音又望了望无花,“无花少爷可会生气?”

“不会,谁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年轻些,你说是吧,无花?”

无花垂下眉眼:“是的。”

这相处模式有点眼熟。

长得好看又厉害的妈都这么吓人的吗?

“石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她越过无花,蹭到石观音身边,身边被浅淡的花香围绕。

“是啊,”甜腻柔软的说着,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石观音笑道,“姐姐为了接你舟车劳顿此番要去沐浴,也试试你的方子,自然要唤你一起来。”

本以为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找药材起码得小半月,哪想到小半日都没到便齐了,云琪难免掂量起她的金库来。

移花宫不算富足,宫中几株墨玉梅花以及精致的装饰卖了不说能换金山起码能换银山,可要创办她的势力,要的费用远远不够,她也不可能掉份的去卖家具。

这地方虽然危险,但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

也算是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

“那是要好好休息,坐车太累了,”顺着石观音家里的意思,云琪点了点头,“我给你按摩一下,准保解除疲劳。”

一路不回头像是忘了无花的,云琪跟随着石观音走到她的屋内,内置来看与她的住所差不多,随口夸了句石观音厚道好客后,云琪一转头就看着褪尽铅华的绝色大大方方的在她面前展露身姿,多一分丰腴少一分瘦弱的身/体就像艺术品。

“看姐姐看呆了吗,小滑头。”

“……姐姐莫要捉弄我,我呆了谁来按摩呢!”红着脸,云琪急切的原地跳了跳,跟着石观音往雾气袅袅的浴池走去,走的急了左脚拌右脚踉跄了一下,笨拙的像换了个人。

“莫急莫急,瞧你吓的,到底是个孩子。”

按摩时,触着宛如嫩豆腐一般光洁柔软的皮肤,云琪作出不好下手的为难模样,折腾了好半宿,直到一头大汗才彻底完工。

石观音面色红润的披上白纱,笑着捉弄她一番之后才走到镜子前:“当真舒坦了很多,以后姐姐也交给你啦,下次可别这么害羞了。”

“……下次肯定不会,只要别再捉弄我。”

不手足无措又怎么掩饰她的不专业。

只要让她多待一些日子……

“好啦好啦,你也累了,想吃什么同长孙红说,她会照顾好你的。”

穿着红衣的艳丽少女无声无息的站在房外,听闻石观音叫了她的名字是才微微抬了下头,随即又很快的将头低的更深,云琪得微微欠身才看的清她的脸。

她在这里还是第一次从石观音嘴里主动听见一个人的名字。

是人都有名字,在这里听见人名不知怎的竟让她觉得有些稀罕。

“长孙红也是姐姐的弟子?”

“是咧,她不仅是我得意的弟子,还是我那儿子的妻子。”

云琪猜不透石观音说这话的用意,这位“观音”依旧不染尘世的立在那儿,一双含情目笑意盈盈的注视着她。

“诶,这么年轻就嫁人么。”她遗憾的瞧着长孙红。

“到底是孩子,等你再大两岁就知道了,遇到无花那样的男人……”她话语一顿,几乎融入白袍中的纤纤细指卷起她的发,端的是风情万种,“你与楚香帅相处甚好,想来是看不上无花的。”

好嘛,哪里是风情,分明是思春。

楚大哥啊楚大哥,这处处留香的性子可把这个毒蝶引来了吧。

“楚大哥自然是极好的,可却不能拿来作比方,”她坦然说着,“我与令郎不熟,也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只是就容貌上看,楚大哥风流倜傥无花少爷面如冠玉,都是极好的。”

“你啊,还真是哪边都不得罪。”

“这是自然,万一姐姐哪日见到楚大哥告诉他我说无花比他好,那他以后可不得离我远远的。”

她说着,轻轻给石观音绑上腰带:“不过啊,世界这么大,我仅仅从济南到洛阳都花了这么长时间,走遍中原大约要好些年吧,不看遍风景又怎么知道哪座城哪种生活哪个人最适合自己呢。”

细腻胜玉的柔荑按住她系腰带的手,石观音弯腰凑近她的脸,亲昵的挂了挂她的鼻子:“还真是人小鬼大。”

如此说着,石观音有覆上云琪的双眸:“真是双好看的眼睛。”

“那我真要自惭形秽了,”她双手按住石观音的手,呼吸间皆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您就知道打趣我,我可恼了。”

“我可真喜欢你,若不是担心你师门着急,我就要把你留在这儿藏起来。”

云琪笑的干净:“我喜欢和姐姐这般的没人朝夕相处,姐姐可以把我藏一藏,我师傅那人,无论我跑去哪儿都能找到我,说不定大漠里他就找不到我了呢。”

无论她在哪儿都能找到的势力多少能让人动手前掂量掂量了。

“滑头,”石观音松开手,温柔的对她门口的弟子说道:“长孙红,可要好好招待她。”

“是。”

跟着长孙红离开石观音的屋子,让人心痒痒的香气总算散去了,她又与长孙红撘起话来,话语里是一派好奇的天真。

“长孙姑…夫人,你们中原人结婚听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是么?”

长孙红声音清脆带着丝丝娇软:“我的婚事自然是师傅定的。”

云琪点了点头:“听说大漠的星星很漂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晚上。”

石观音把弟子嫁给无花是有什么深意么。

这个长孙红很特殊?

看着不像。

莫非是在儿子身边放的耳目?

“沙漠昼长夜短,大约还有半个时辰才会日落,”白衣俊朗信步而来,声音清朗,“大漠除了夜空,落日也很美。”

云琪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的俊俏和尚:“那我是定要看看的。”

话说两头。

大约是死前求一点心安,或是真的可惜路途中相识的一个小姑娘,亦或者是与楚留香之间的情谊,南宫灵撑着最后一口气告诉楚留香云琪被他骗走了,却也没说骗到了哪里。

楚留香难得有些心焦,还没有从南宫灵与无花这两位好友相继死亡的感怀中出来就匆匆追着线索赶往大漠。

苏蓉蓉三人此时也不知去向,而一切的罪魁祸首直指那令人听到名字就胆颤的石观音。

那娇惯到骑马都嫌累的小妮子又怎受得了沙漠上的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