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学坏,王怜花只是带她到了一家酒馆里,只是这个酒馆破旧了些,简陋了些,人多了些。
不像是王怜花这个偏偏公子哥会来的地方。
云琪瞧得新鲜,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着,突然一道人影快速的窜到王怜花身后,一把扑在他背上。
“好你个小无赖,说是请我吃饭,倒是跑到这么个地方,我怎不知你何时如此抠门!”
一打扮随意的少年朗声道。
看来是熟人。
王怜花也不躲,只是笑道:“小弟我向来不抠门,只是招待一只野猫儿自然是要在猫窝里的。”
“你个小泼皮,几个月不见,这嘴越发利索了,”少年笑着松开王怜花,在一边的位置大大咧咧的坐下,本还想奚落几句,注意到一旁好奇看着他们的小少年,双目炯炯,“这位小兄弟瞧着面生,莫不是王怜花你那儿捡来的弟弟?”
“你这野猫闹腾我可就罢了,可别吓跑了我的朋友,否则我非扒了你的猫皮拿出去卖些银两,”王怜花笑骂着,转身对云琪介绍道,“熊猫儿,和我虽有些交情,但阿琪路上见到他可得绕着跑,这野猫比那十头大虫还可怕,被野猫缠上了,就是我有心相助也无力擒猫啊。”
熊猫儿也不恼,笑道:“你这败坏我名声的泼皮无赖,可别教了人一身寻花问柳拈花惹草的本事祸害路上的姑娘。”
“这本事你想学还学不会呢,”王怜花也不辩解,还在说笑,“这小公子是云琪,别看他年纪不大,不知道比你这野猫聪明了多少。”
熊猫儿对王怜花的介绍不甚在意,灵巧的翻过桌子坐到云琪边上揽住她的肩膀:“来来来,别理这装模作样的家伙,和哥哥我喝几杯酒,这大男人交朋友呢就要喝酒。”
“那是自然,哥哥你不说我也是要同你喝几杯的,”云琪随着他的称呼开始熟络的喊起哥哥,笑嘻嘻的应和道:“我给哥哥满上,若是比我喝的少可莫要怪我让哥哥你在王公子面前丢了面子。”
“嘿,你这胳膊肘就往外拐。”
王怜花笑的得意:“你这猫儿可真是无赖,阿琪分明是我的朋友,自然是向着我的。”
“哥哥可别恼,来,弟弟我给你满上。”云琪挽着袖子,露出一节白净纤细的小臂给熊猫儿倒酒,两人杯子一碰都仰头一口闷进。
“你这小子对我胃口,怎的就先认识了王怜花,可惜,实在可惜,”熊猫儿摇头晃脑,手上也不停的给两人倒上酒,“来,再来,哥哥我试试你的酒量。”
“你们这两个酒鬼,我点的菜可都白点了,”王怜花摇了摇头,“阿琪莫要理他,和只醉猫比酒实在不划算。”
“你这话就不地道了,男子汉怎么能不会喝酒呢,”熊猫儿笑着“这小兄弟看起来瘦弱的紧,比你还白净,没想到喝起酒来的模样豪爽过两个你。”
王怜花拿起酒壶就往杯子里倒:“你这么一说,我今日非得和你比试比试。”
云琪眼珠子一转:“那我给两位哥哥们倒酒。”
熊猫儿酒喝的比倒水都快,王怜花喝的也不慢,奈何人家皮相好,没什么形象的倒酒倒是透出一股子潇洒肆意来。两人拼酒的下场就是大中午的就喝得东倒西歪,最后吃菜的倒只剩下了云琪一人,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对面的王怜花。
他正在唱歌。
起先是熊猫儿喝醉了酒敲着碗开始嚎,听不下去的王怜花将筷子掷进他酒杯里开始自己唱起来。
就连吹拉弹唱样样不擅长的云琪也觉得甚是好听,原本被溅了一身酒要跳起来的熊猫儿也安静下来,待一曲终,才笑道。
“这小泼皮,也就这点擅长了。”
“你这个不服输的野猫,你倒是说说,我哪样比不过你。”
“王公子这般厉害,我倒是能说出王公子有一样绝对不会,”云琪对上王怜花看来的双眼,笑道,“王公子不会生孩子呀。”
王怜花一愣,然后和熊猫儿一起笑了出来。
他摇头道:“这我倒是真的不会。”
云琪又笑:“我幼时曾听过一本人物传记,传记中有一位东邪黄药师,堪称是上通天文,下通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琴棋书画,甚至农田水利、经济兵略都无一不精通,王公子想来便是这等人物了。”
王怜花起了兴趣,他身子向前靠了靠,问道:“哦?还有这等人物,我倒是从未听闻。”
云琪已经记不清这等人物是从哪里听来的,好像记得一个和自己当年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絮絮叨叨的讲着东邪黄药师多厉害,就不会生孩子之类的,约莫是自己曾经很重要的朋友喜欢的某个英雄人物吧。可是有隐隐约约在印象中,曾听师傅也提过几句,九阴真经之类的,但也就只记得一耳朵,毕竟和她所学没什么关系。
“想当年不懂事,此时独独记得给我讲传记的小姑娘很是佩服那个人了,”云琪弯了弯眼,“据说那黄药师漠视传统礼教,却最敬重忠臣孝子,个性乖张,性情孤僻……倒是娶了个漂亮美丽的老婆,他老婆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就记得人家老婆。”熊猫儿说着还拍了拍她的肩膀,突得一下子抽回手臂,睁圆了猫眼,惊讶的看着跳到云琪肩上的白鹰。
“哟,小云还会潜伏啦,”云琪看着从桌子下面跳过来的白鹰,抱着它将它放到餐桌上,“这孩子是小云,是个机灵鬼,寻常都是放养的,野惯了。”
“这是海东青?”熊猫儿虽被惊了一下,倒也不恼,兴致勃勃的捏了几粒花生米去逗它。
小云扭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挺着胸脯。
云琪巴拉着它的脑袋:“小云它喜欢自己捕猎。”
“若是如此,这只鹰怕是不好熬呀,”王怜花对上云琪好奇的眸子,娓娓说道,“这寻常熬鹰,就是熬去它的野性,拿教会它打猎来说,往往是抓到一只兔子就能吃到一片兔肉,像小云这样不抹去它的野性还令它如此听话,想来当时是数十只一起熬最终才训练出这一只。”
熊猫儿见的眼热:“这等稀罕?”
王怜花颔首:“自是难得。”
云琪歪头看着小云,见小云学着她歪头便伸指去戳它的鸟缘,笑眯眯道:“指不定是小云像我,特别聪明呢。”
熊猫儿笑着指了指她:“你这脸皮可都要比王怜花厚啦。”
王怜花也笑道:“不比这熊猫儿厚就成。”
这二人酒喝的多了些,赌坊去了就是送钱的,虽说二人都不在意这些,此时也提不了兴致,若是去暗门子,王怜花还记得云琪这个小少年是个姑娘。
相约下次再比酒之后,熊猫儿便暂时与他们分开,说是要去看看他的兄弟。
待离开小酒馆,王怜花步履轻松,全然瞧不出之喝酒喝的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的模样。
也是,他娘的住处就像是龙潭虎穴,若是王怜花喝醉了酒,云琪转身便溜了不说,若是在外提起这样一个女子指不定会给他们惹来多少麻烦,况且他们知晓的云琪就是家中有钱有势而且友人不简单的小姑娘,半分把柄没在他们手里,到底是令人不安心的。
但若是让云琪透露点什么让他们安心,她也是不愿的。
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当时若不是王公子生的太过端正,此时她估计已经在去往江南的路上了。
她此时不走,不也还是觉得和王公子相处虽然危险,但也确实有趣么。
如此想来,她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人。
她对王怜花背后的势力也好奇的紧,随云也没特意交代洛阳需要注意的地方,想来她他的势力也没发现他们,这令她非常在意,不仅在意,还非常眼热,若是她也有这样隐蔽的势力,心里得有多踏实。
不过她虽然眼热,但这个势力她是动不得的,先不说王怜花是她的朋友,也不提王怜花母亲实力强劲,就说这成熟的势力就不好接收,里面已经自成规矩,有自己运行的规律,也有了忠诚的对象,她却没有能替她打点的心腹。
她心中念头闪了又闪,脸上的表情依旧生动:“王公子瞧我扮成男子的模样如何?”
“倒是丝毫看不出女子的姿态,”王怜花笑道,“我到好奇,你为何不以男子身份行走江湖。”
可不是,虽言行中透着孩子气的俏皮,本身年纪不大,扮做男子也不用刻意打扮,被熊猫儿搭肩揽胳膊也没有丝毫避讳,在倒酒时多次与他们手直接接触也没露出半分不好意思的模样来。
到底是何地会养出这样的小姑娘。
但王怜花一想到这姑娘来洛阳第一件事就是让一群娇娇客落脚,又觉得没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这有何奇怪,有江湖经历的人又有何人会来对付我这个小姑娘,”云琪看着他,“江湖上,老人,小孩,女人不好惹,我勉强算占了两个,会来招惹我的人不是蠢人就是特别厉害的人。”
“若是特别厉害的人呢?”
“那就只能自认倒霉啦。”
正说着,肩上的小云突然机警的转身,发出一声长啸,将边上的行人吓的不清,小云展翅冲到空中,几个扑闪就捕捉到一只和它相差不了多少的鹰。
“嘶……这臭小鬼,我可陪不出人家的鹰。”云琪骂了一声,打了个呼啸唤回了小云,从它爪下解救出了那只路过的鹰。
“还好还好,只是翅膀受了些伤。”
说着,云琪把鹰递给王怜花:“王公子可能给它瞧上一瞧。”
“这给鹰看病在下还是第一次,”王怜花苦笑道,“也罢,在下就试上一试,不过此处不便,先回别院再说。”
这鹰自然不是哪儿飞来的,是岛上养来专门给她通信用的,被小云一抓,云琪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法子,想不让王怜花怀疑也就只能这法子了。
回到房间后,云琪才打开刚刚藏在袖子里的信件。
岛上来信,本门派在中原八百年不联系的分支向岛上求救,说是中原门派宫主死后无一能人干将可以担任一宫之主的职责,此时由于宫中皆是女子被其他门派欺凌,希望岛上派人接管。
完全能通过这封信看出那个什么宫的无奈,对于云琪来说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不过都是女子的势力不是她所希望的。
也总比没有好嘛。
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从这里光明正大的离开。
而机会来得比云琪相像来的还快。
仅仅睡了一觉的功夫,第二日出门逛街的时候,酒馆里到处流传着一个消息。
神水宫的天一神水失窃了。
偷盗者是楚留香。
内心快要笑出来的云琪几乎是在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就露出担忧的眼神,她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我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能给自己惹麻烦的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指的约莫就是楚大哥了。”
王怜花给她倒了杯茶:“你倒是相信他。”
“自然不是楚大哥偷得,”云琪说道,“楚大哥对这些毒药不感兴趣,更不会去偷镇牌之宝,他虽然艺高人胆大,但也知道一些麻烦是不能招惹的,楚大哥可是聪明人。”
“楚香帅若不是聪明人,那还有何人敢称得上是聪明人。”
“而且说信任的话……”云琪笑着摇了摇头,“楚大哥虽然为人正派,但江湖上的人都称他盗中元帅,我只知道楚大哥不会偷朋友的东西,可神水宫那种地方楚大哥是交不上朋友的。”
说着,她看向王怜花:“王公子,想来我得暂时离开啦。”
“你想去帮楚香帅?”
云琪点了点头:“楚大哥是被嫁祸的,有人想要对付他,天一神水自然在想要对付楚大哥的人手中,那人定是个麻烦的角色,楚大哥不喜欢麻烦朋友,作为朋友而且知道这件事,我总要去帮忙的。”
王怜花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问道:“假若天一神水是他偷的呢?”
“那我更要去帮忙了,”云琪笑道,“我虽然不聪明,但逃命的法子倒是有不少,我总不能对朋友见死不救嘛。”
“若是能从神水宫偷出天一神水的人,那人必定十分厉害,不仅厉害还非常聪明,”王怜花瞧着她,“神水宫那种地方除却内部弟子偷窃外,我想不出别的法子了,但神水宫却放出是楚香帅盗窃,在那只有女人的地方怀疑一个男子偷窃……”
对上云琪直勾勾的眼眸,王怜花意味深长的笑道:“云小千金可知香帅除了轻功外,最让人赞叹的本事是什么?”
“交朋友?”云琪脱口而出之后,又笑着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答案,“最让人说道的自然是讨女孩子欢喜的本事……不过江湖上可真奇怪,我当初初入江湖听说书的人讲楚大哥的风流韵事,分明楚大哥还年轻的很,被说成是个老前辈,一群人还津津乐道。”
不过王怜花指的应该不是这个。
云琪瞧着他,想了想:“神水宫的人是怀疑楚大哥去神水宫骗了人家小姑娘,让人小姑娘偷了天一神水给他……只是若是如此,能骗动门内弟子,还是可以接触到镇派之宝的弟子为他偷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说着,云琪笑望着王怜花:“若说是王公子你这般的人物,我到是信的。”
王怜花笑道:“我可自认没这样的本事去讨神水宫的女孩子喜欢,但江湖上这样的男子虽不多,但也不少。”
云琪瞧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了弯眉眼。
“确实如此。”
王怜花又道:“不过在离去前,云小千金你可得与家母辞行才行。”
云琪依旧笑眯眯的。
“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