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宣政殿早朝,萧怀谨勃然变色,拿着奏折往地上一甩,“贵州干旱,已拨了两次银子,不见成效。松江、淮安一带的堤坝又因汛期被冲垮,致使水患频频。年年如此,未有应对之策。”

嘉兴帝在位期间,贵州也曾干旱,松江、淮安亦发过水患,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

而萧怀谨继位来,旱涝危急。坊间一直有传言,说萧怀谨不是命定的真龙天子,否则天何至降灾于百姓。

“尤大人,今年工部修堤坝要多久?”

尤识嘴角一抽,不紧不慢地出列跪拜道:“回皇上,工部已下达草案,不日便可动工。”

“可维持多久?”

“这……”尤识语噎,很快反应过来,“皇上,这天灾,微臣,微臣也无法预测。”

赤袍贺昔欲迈右脚,却被萧怀谨的一句话喝退了。

“苏爱卿,你怎么看?”

长袖下贺昔紧紧攥着拳头,若无其事地直了直身子。

“皇上,微臣觉得年年修堤坝,年年水患坍塌,不是个事儿啊。”

苏清远略带俏皮的语气,宣政殿的大臣们差点儿笑出声。

“咳!”萧怀谨双眉微蹙。

苏清远敛了玩笑话,规规矩矩道:“工部只能修堤坝,没有其他防汛期水患的法子吗?”

贺昔听闻勾了勾唇,附和着质问尤识,“尤大人,工部没有商量吗?”

苏清远呆滞地凝视贺昔,原文里有这个人,是不起眼的N号配角,没具体写明属性。看他的模样,是个贤臣吧。

“微臣……”面对苏清远和贺昔的追问,尤识结结巴巴生怕说错话。

“右侍郎楚勉还在病中?”萧怀谨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微臣,微臣……”

“传工……”

“皇上,工部右侍郎楚勉求见。”宣政殿外的小太监前来禀报。

“宣!”

楚勉的右手臂缠着的绷带挂在脖子上,躺在担架上被两个小厮抬了进来。

“微臣楚勉参……”楚勉拖着两侧夹着木板固定的腿,想跪下见礼都难。

“免了。”萧怀谨狐疑问道:“楚大人不是染了风热吗?”

“微臣,微臣前日晚上回府路上被人用麻袋蒙了脑袋毒打一顿。”楚勉一抹鼻涕一抹眼泪,没等萧怀谨开口,接着说:“微臣有应对汛期水患之策,但尤大人……”

楚勉这么说,大殿的人不会听不出停顿的弦外音。更何况萧怀谨瞟向尤识的眼神,耐人寻味。

“楚大人的对策是……”

“回皇上,松江、淮安一带临海,汛期涨潮易出水患,而贵州多为山城,夏日易干旱。若能从松江、淮安挖条河,流经湖广至贵州。水患、干旱具可解。”

“这……”萧怀谨愁眉不展。

“皇上,此法行不通。且不说挖河引流要消耗大量财力、人力,而且所需时间长。”尤识句句诚恳,听着没什么毛病。

哪知道楚勉反问他一句,便堵得他说不出话来。“微臣已将河流流经线规划好,河水流量也能估测,并非行不通。还是说尤大人有更好的主意?”

“一旦河流挖通,不止解决了旱涝,更是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耗些财力和人力总好过年年修堤坝,拨赈灾银。”

楚勉的话,尤识是答不上来。但苏清远说的,尤识轻嗤了声,略带些许讽刺意味道:“苏大人刚入朝,不知道挖河财资巨大。”

尤识心里闷哼,你个才坐上首辅位置,年纪没我大,吃的米没我多,还敢在这儿侃侃而谈。

“身为天定朝的臣子,皇上,挖河引流,贺家愿出八万两白银。愿我朝岁岁平安,风调雨顺。”

贺昔此言一出,其他的大臣哪敢再有异议。

“东厂出五万两……”白离转了转手腕的檀香木珠串,“黄金。”

东厂是天定朝太|祖建,传言当时宦官迟野深得太|祖喜爱,特为他建东厂,赏了很多稀奇珍贵的玩意儿。

东厂沿袭直今,有先行后闻之权。更别提到了被先皇封王的白离手上,贮藏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甚至有言道东厂乃小皇宫。

萧怀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静,牵强笑道:“都是天定朝的臣民,朕在这里代百姓谢过了。”

皇上谢都谢了,众臣岂有不捐的理儿?多多少少要出一点。

事情到了这儿,苏清远更不解了。前两天,从萧怀澈那儿看得出来,白离算不上好人,而且萧怀谨对他的态度也令人分辨不明。白离到底是好是坏?

萧怀谨正要说散朝时,坐着的白离猝然起身,“皇上,不知苏大人在宫里习礼节习得怎样?”

苏清远咬咬牙,“回九王爷,学好了。”

“既然学好了,还请皇上解了苏大人禁足罢了。”

解禁足?不行啊,那就得回苏府住着。我好不容易绑上了红线,你让我回府住?

苏清远贼兮兮地笑了笑,愧疚惶恐道:“天定朝的礼节博大精深,学无止境,微臣还得多了解了解。”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离万分诚恳,“没关系,进东厂也是一样可以了解的。”

苏清远再次感觉下|身阵痛,“不用了,微……”

“宣政殿不是来斗嘴的,苏大人,宫规今日再多抄一遍。九王爷无事,可派东厂去查查楚大人被打一事。”

紧跟着萧怀谨身后的褚公公懂了颜色,“退朝!”

宣政殿外,兵部尚书闻可信三两步追赶上了尤识,“尤大人,今时不同往日,是他们这些少年的天下啦。”

尤识没说话,袖子一甩便昂首走了。闻可信的话,他不会不懂。两边各打五十大板,现在的皇上可不是当初刚登基的那个小皇帝咯。

夜里,浴华池。屏风上晃着萧怀谨的影子,他细长的手指若葱白,勾起腰间的衣带,扯开,徐徐褪下霜白的里衣。

足尖踏过兔绒脚垫,拨开氤氲的水汽,坐在浴华池里。

萧怀谨背靠着浴华池的内壁,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喜欢泡在浴华池里,哪怕是夏天的夜晚,安静舒适都能让他暂时抛却浮躁。

尸体,黑色羽毛纹身,问机阁,西南,云南王……苏清远……

怎的又想起他?萧怀谨轻叹,苏清远聪明是聪明,就是眼神……

该怎样表露出自己是男的而又不尴尬呢?

萧怀谨犯了难。

另一边,苏清远准备回去睡觉,哪知被蒙面黑衣人截了。

刀架在脖子上,苏清远不能动弹。

“那个大侠,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七岁小儿,没钱没权,那啥……”

“再敢多说一句……”

苏清远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到了皇宫还能被人‘惦记’。

“不说,不说……”苏清远瞥到不远处有一队巡逻的金吾卫。

不说才怪呢,还等着你被杀不成?

趁着黑衣人放松警惕,苏清远大喊救命。

金吾卫听到动静,全跑过来,黑衣人意识到不对,拽着苏清远就跑。

不是啊,你跑就跑,带着我干嘛?

金吾卫以为黑衣人是刺客,“抓刺客!”这一喊叫引来了更多的巡逻侍卫。

黑衣人既不能伤人又得吓唬到苏清远,还要脱身。

眼看着前后的金吾卫就要追过来包围他们,黑衣人借着树干一蹬,抓着苏清远的衣领,腾身飞到屋檐上。

苏清远傻眼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大胆贼人,竟敢夜闯皇宫。”

黑衣人不便跟他们多纠缠,双手一推,把苏清远推到旁边,飞身而下,消失在夜色里。

“这身手,还真……”苏清远没注意到脚下的瓦破碎的声音。

“苏大人,您没……”事吧……

“啊?”苏清远挪了挪脚,踩在碎瓦上的脚底踏空,猛地下坠,“啊!”

侍卫们只听见一声嚎叫,苏清远便掉了下来。

‘扑腾’水花四溅,苏清远浑身湿透,冲击力使他头晕目眩。

原本睡着了的萧怀谨也被溅起的水花,弄醒了。紧接着的异样,使他涨红了脸。

咦?什么东西?硬硬的。水里的苏清远眼睛也睁不开,唯一感觉到脸好像被什么戳了下,他伸手想撑着,在滑溜溜的浴池里站起来。

“嘶……”萧怀谨吃痛,璇身飞出浴华池,指尖轻拉,披上了外袍。

苏清远挣扎着从水里站起来,抹了把水渍,呆呆地看着散发如墨的萧怀谨。

秀眸惺忪,陡然听见外面的动静,厉声道:“谁!”

“苏大人……”

“退下!”

侍卫们辨认出皇上的声音,即刻退了。

苏清远想起方才触碰到的物体,不可思议地看着薄唇微抿的萧怀谨,吞吞吐吐,“你,你,你是男的?”

面对苏清远的瞠目结舌,萧怀谨内心翻涌,却神色平静,低沉道:“朕是男的很奇怪吗?还是苏大人以为朕是……”

奇怪当然奇怪啊,我笔下的女主为什么多了个东西!

“没,没有,不奇怪。”苏清远怂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外面怎么回事?”

“皇宫不安全,有人要杀我。”

萧怀谨凤眸一紧,眼底有了思索,趿拉着鞋子,推门走了,淡淡丢下一句,“那苏大人回去好生歇着,别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