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刘墨迈开步子,并没急着离开,而是走到一束细长藤蔓下,站住了。
李寄倾:“?”
那束藤蔓,乃修真界比比皆是的碧萝藤,便是烧火也没人要。
简天材拎着泣霜剑削去,瞬间一束藤蔓变成了冰雕。
简天材:“……”
李寄倾:“哈哈哈哈哈。”
简天材无奈道:“剑修啊……”
李寄倾欢乐道:“在呢在呢!”
他接过泣霜剑,轻轻一指。长长的藤蔓齐根而断,连叶子和嫩茎都一并脱落,甚是整齐。
青年刘墨取过藤蔓,盘膝而坐,开始编织。
一开始,总是有几根手指被缠绕住,只听小声嘀咕“你连这也会”、“必备技能”、“是这样么”、“好技术”……片刻之后,双手出现了重影……
很快,一只棕色的藤鞋出现在刘墨手里,接下来是第二只。
非但样子好看,还极大协调了左右手的配合度。
刘墨将鞋子套在脚上,左看右看,笑容浅淡而满意。
没过多久,小溪前就站着一位俊朗青年,身姿如松,带许多野趣。
他赤脚踩着一双藤萝编织的鞋子,端端正正穿着一件白袍,腰间用藤蔓编织一条二指宽的腰带,腰带上别着一柄用木片和藤蔓做成的简陋剑鞘。
他背着个碧绿藤条筐子,左肩趴着一只脑袋圆滚滚的豹纹守宫,右肩站着一只三头流影墨云鸟。
他正临溪束发,用一根木簪将长发束得整整齐齐。
再看手上戴着两枚木制戒指,腕上三个竹编镯子,脚上系着一串不知什么果实的串珠,俨然是个修炼自然之术或山林之道的修士了。
贴身衣物是没办法了,但弄双鞋、弄个腰带,弄个剑鞘什么的,对简天材来说,丝毫不在话下。
简单变装完毕,见溪水中有鱼儿畅游,简天材弯腰——“唰”地一下,往岸上一掷。
他使了暗劲,那鱼摔上岸的时候,已经被他折断脊骨,无力再动。
李寄倾没想到还有临时加餐的待遇,登时积极起来:“要怎么做?”
简天材慢条斯理:“不急,让你体验下凡人怎么搞。”
他抓了四条长约一尺的鱼,开膛破肚并不需要泣霜剑帮助——李寄倾怀疑是他怕把鱼冻成冰雕——而是用巧劲一拧将鱼头拧下来,就着流水除去内脏血污。
再用一块锋利的石片,刮去鱼鳞。
弄了干草,拧了树皮,用树枝做了个摩擦生火的弓子。
垒了几块石头弄个灶。
然后,熏鱼。
因地制宜,没油没盐,但松柏枝熏鱼,自带一股清香。
李寄倾啧啧称奇。
简天材淡定地撕下一小块鱼肉往嘴里放,品了品,自我感觉良好。
守宫和流影墨云鸟一看见冒火冒烟的,就不喜欢靠近,尤其前不久还被戴纳索龙喷了一头一脸,更是心有余悸。
此时闻到香味,却又挨挨蹭蹭地靠了过来。
它们都是灵物,并非寻常野兽,简天材问过李寄倾,便也给它俩分了点骨头碎肉,一大二小在溪边大快朵颐起来。
碧空万里,白云悠悠,溪流潺潺,鱼香袅袅,倒真是应了李寄倾“偷个半日闲”之语。
要说美中不足之处,也只有这具糟心的身体了。
非但不能享受耳鬓厮磨的亲热,甚至连一口口互相喂食都做不到,实在遗憾。
刘墨以一种外人看来非常奇怪的姿势吃着鱼,一手拿一点点鱼肉,轮流往嘴里送不算,还时不时地舔舔手指。
看起来就全然没有“自然之道”的风韵了。
和煦的风拂过,溪边柳枝轻摆,恍若起舞。
刘墨忽然站了起来,往上游方向望去。
他听见了隐约的喧闹声。
“避一避?”简天材问。
按照他执行任务的习惯,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寄倾同意:“好。”
谁知就在说话间,一道青光砸进面前溪水之内,鲜血漾开!
那是一个受伤的青衣人,衣着华贵,但小腹处衣衫尽毁,皮肉翻卷,染了一大片血污,痕迹颇新。
简天材见状便停下了脚步。
李寄倾也没再说要离开的话。
他们面临上次在白玉宫时的同样问题:救,还是不救?
此一时彼一时,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没什么好说的,问就是实力代表一切,爷不虚。
刘墨涉水过去捞人。
那人小腹被砸得血肉模糊,丹田险些毁损,已经昏迷。
但还有一口气在,在修真界就算轻伤。
刘墨刚刚把青衣人捞到岸边,就听连声鼓噪,一头巨猿怒吼着,踏水而至。
巨猿身高三丈,全身乌黑,白眉龙睛,见到有人救援青衣人,立即挥舞手臂,冲着刘墨凭空虚砍了一记。
刘墨直觉不好,抱着青衣人往旁边一扑,“轰”地一声,一团无色气团砸进水面,溅起老大一片水花,刘墨半边身体全湿了。
——那是他仅有的一件衣裳!
——不不,重点是,那巨猿攻击他,要置他于死地!
刘墨的手,毫不犹豫地搭上泣霜剑。
耳中仿佛传来焦急呼唤声。
泣霜出鞘。
围捕巨猿的另外六人于追赶之际,见前面仿佛有蓝色光芒,一闪而逝。
惊慌失措的他们在赶到溪边时,只迟了那么几息,但他们面前就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
巨猿的尸体还没有倒下,它的脑袋滚在一旁,怒目圆睁,眼皮还在眨。
白袍青年泰然自若地将青衣人放下,冲他们招手:“你们谁带了伤药,他还有救!”
话音未落,一位身穿与青衣人样式相仿的俊秀青年冲过来:“小毕!小毕!”
他抱住青衣人连声呼唤,抖出许多伤药,一股脑地洒在对方伤处。
随后嘴对嘴地喂灵丹。
又熟稔地给对方输入灵力,以驱散侵入体内的风团,忙得不亦乐乎。
李寄倾见状,不由一怔:“天材,他也……”
“他们是一对,怎么?”
“不,不仅如此。”李寄倾目光变得复杂。
简天材也察觉了微妙之处,忍不住抬手按按半边嘴唇,再按按另半边嘴唇。
余下那五人也将伤者团团围住照料,过了片刻,见薛一毕伤势稳定,一位老成稳重些的修士最先抽身出来,谨慎地走向捧着巨猿头颅正在端详的、神色平静的青年。
他认真地行了个礼,开口介绍道:“前辈,我等皆是芦根宗中人,来自芦根山明月峰,我乃峰中管事苏达。受伤的乃是我家峰主薛一毕,治伤的是峰中长老柯落。感谢前辈救了我家峰主一命。请前辈轻移玉步,让我等设宴款待一二,略表答谢。”
说着,又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套衣物,双手奉上:“见前辈衣裳尽湿,此物粗鄙,聊作前辈替换之用。”
姿态放得很低。
苏达之所以称对方为“前辈”,倒不是斗胆窥探对方境界,而是因为那巨猿死得太快。
通常龙睛巨猿相当于金丹后期的修为,被他们激怒后,加上受伤之故,愤怒之下竟然生生提高了一个小境界,几乎快要摸上元婴的边儿了。
这样厉害的巨猿,死得这般迅速,看死法又这般容易,那么对方的修为可想而知。
他们这些人都是金丹初期、中期,单挑巨猿的话确实吃力,但围攻设伏,擒杀也不是做不到。可是薛一毕突然自作主张,挑战巨猿,导致巨猿的仇恨集中,对其穷追猛打,才被突破了包围,一路追到此地。
要不是青年拦截,就算他们追到巨猿,薛一毕的性命怕是也要完蛋。
因此苏达对青年十分客气。
他微微躬身,感觉手上一轻,知道自己示好成功,对方也给出了愿意结交的信号。
果然面前青年温和道:“我名刘墨,不过一散修。机缘巧合救了令峰主,也是他命不该绝。来日必有后福。”
“谢您吉言。”苏达连声道谢。
却听刘墨话锋一转,道:“可惜我另有要事,不方便上门叨扰,心意收下,来日有缘自会相见……”
话音未落,突然听见众人围拢的圈子里发出了巨大喧哗和尖锐咒骂。
“呸,少亲我!姓柯的,我说了,我们再也不是道侣,你少来假惺惺这一套!”
刘墨见苏达变了脸色,匆匆道了声歉,往圈子走去。
还没走进圈子,猛地从中冲出一个脸色苍白的人,正是薛一毕。
薛一毕正在狠狠地抹嘴。
他看见刘墨,眼前不由一亮。一把推开挡路的苏达,几步走到刘墨面前,跪了下去:“剑修末学弟子薛一毕,感谢前辈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愿效犬马以驱驰!”
芦根宗众人闻言,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薛一毕!”苏达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要弃少爷而去吗!你怎能忘恩负义!”
他口中的“少爷”便是那位峰中长老柯落,也就是那第一个冲来救薛一毕的青年。
情急之下,苏达也顾不得计较称呼了。
薛一毕头也不回:“呵呵,什么忘恩负义,你不好好教教你们少爷,什么叫‘挟恩图报’吗!”
说着,他冲刘墨磕了一个头:“末学苦无脱身之法久矣,求前辈带末学离开这群腌臜之人!”
“薛一毕!你血口喷人!”
“姓薛的,你用了我明月峰多少资源,怎么这么恬不知耻!”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指责薛一毕。
薛一毕却恍若未闻,只真诚地盯着刘墨,请刘墨将他带走,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于是便有人愤愤地道:“你这身修为都是少爷帮你堆起来的,峰主之位也是少爷让给你的,有本事,你自废修为再走啊!”
薛一毕冷笑:“行啊,是我不识抬举,是我收了你们少爷的好处对吧。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一直以来没有机会,今日终于有人做见证了,我把修为还给你,姓柯的,咱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他抬起手,就要对着自己的丹田击下。
“——且慢!”
柯落慢慢走出来,脸色同样苍白,眼角湿润。
他步子有些虚浮,身体略微摇晃,一直走到薛一毕面前:“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恨我,甚至……连亲都不愿让我亲,不肯让我碰一下……我们以前的争吵,我以为只是床头吵床尾和,我努力改变,做你的道侣,想不到竟然……”
他脸上不知不觉淌下两道泪痕。
“我们明明是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兄弟,为什么结成道侣后,一切全变了……”
刘墨原本淡定的眼神,此时忽然波澜隐生,神色莫名,仿佛生出了些兴趣。
是什么能让原本的朋友兄弟在成为道侣后,反而渐行渐远,相看两厌?
很值得思考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师兄:这群人里有穿越者!
简哥:这是我们分开的契机!
作者:这是我找机会给你们送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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