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天材的前半辈子就是一部草根奋斗史,确实没什么好问的。
——其实不然。
李寄倾想问问简天材的感情史,但是方才他已经“关心则乱,反应过激”一次了,再问感情史,不大符合自己设立的“伙伴”人设,只好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反正简天材要跟自己绑定,他不能着急,不能打草惊蛇。
于是他非但没有追问,还恭维简天材:“天材真厉害,真不容易。”
从弃婴到皇家侍卫,一路走来,自己拿主意,自己选路,自己玩命,着实不易。
简天材道:“不觉得我出身很低?”
李寄倾学着简天材的样子,道:“出身低是事实,承认或否认都改不了这个。现在的你很优秀,谁还在意出身。”
简天材点头:“不愧是寄倾,说得正合我意。”
李寄倾笑而不语。
等了一会儿,简天材一本正经地问:“我说完了,你呢?”
李寄倾理理手巾,放到一旁。
“我啊……”李寄倾难得迟疑地问,“我若说了,你会把我也送到该去的地方吗?”
应该不会吧,简天材对于一些穿越者还是很宽待的。
这给了他说实话的勇气。
简天材一愣:“你也是外来者?”
“我不知道算不算。”李寄倾说,“我活了两辈子,上辈子和这辈子……上辈子大概尸骨无存,一睁眼发现自己刚出生,我觉得在做梦。”
简天材忍不住严肃起来。
他以为李寄倾只是能预知,竟然……
“稍等。”他干脆利落地打断李寄倾的话,“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就少说……算了,不说也没事。”
简天材的关怀,李寄倾立刻察觉到。
他笑:“无妨。我若勘不破这些,境界早停滞不前了。之所以不说,是没想到……”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能和他聊这些的人。
他往简天材怀里靠了靠。
简天材非常上道地抬手揽过他肩膀,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这个时候转移阵地显然不大合适,就叫玉猴给两人身上披了一条柔软的薄毯。
“我根本没这辈子这么厉害……”李寄倾决定从上辈子说起。
在李寄倾的上辈子里,他是晏龙宗内门弟子没错,也很优秀,但既没有达到这辈子的高度,也不是个剑修。
他是法修。二十岁结成金丹的法修,比这辈子稍晚,但也是出类拔萃。
那个时候,剑峰的大师兄是冯陆松。
李寄倾的炼气期、筑基期过得都相当平稳,如果没有意外,他也将安稳地度过金丹期、元婴期。
晏龙宗和其他修真势力有所往来,常常带来新的小玩意儿,那时候李寄倾只顾着赞叹它们的神奇,而不知道那些都出自外来者手笔。
就在他一次闭关巩固境界时,突然被紧急召唤。集合出发后才知他们是去增援的:剑峰弟子遇到了大挫折,在斩杀怪龙的过程中,死伤惨重!
那条怪龙就是戴纳索龙。
那条龙和另外几名修士在战斗,修士们不敌,剑峰弟子路过,见到有人求救,上去帮忙把龙宰了——那条龙死后突然打开了秘境,无数恶龙蜂拥而出,场面十分惨烈。
一方面,许多人在修真界斩杀恶龙,另一方面,李寄倾等十二峰中优秀弟子,在数位元婴修士的带领下,组成一支队伍,进入秘境寻找关闭秘境之法。
当时没人能预料这件事的严重程度,以为最严重的后果就是:敢死队死在秘境之中,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李寄倾等人在秘境里,一开始身边全是各种怪兽。
他们战斗着前进,不知过了多久,遇见了形形色色的人类!
有的金发碧眼掌握法术,有的两耳尖尖茹素维生,有的身材极为矮壮嗜酒如命,有的生活在地下极擅机关……
尽管一开始语言不通,但后来大家达成共识,封闭秘境。
但那是异界的一个阴谋。
就在封闭秘境的刹那,无数身着白衣、背生羽翼的巨型鸟人从天而降,念着不知所云的祷文,发着白光。
原来他们也想要根据这个踏板,进入修真界。
幸好修士这边也有准备,一番苦战后,惨胜。
划重点,队中的剑修弟子,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包括冯陆松在内。
他是为了保护其他同门,自己顶了上去,尸骨无存。
其余剑修也作出同样的选择。
说到这里,李寄倾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简天材搂着他,轻轻拍着他,什么话都没说,也不需要说。
但事情并没有完。
就在修士们以为自己成功的时候,头上生角、尻上生尾的巨型怪人突然蜂拥而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修士中出了投机之人,反水之徒,堕落之辈。
于是修士前辈们,把数名幸存的小辈推回修真界,自爆后关闭了秘境。
李寄倾等人还来不及悲恸,就发现修真界和自己离开时大有不同——无数比人还要大的蝗虫在家乡肆虐,蝗虫过处寸草不生。
天上有无数流线型钢铁光舟,往来穿梭,又有许多人形傀儡,来来回回斩杀蝗虫,不少修士也在其中。
李寄倾等人回归宗门,才知道那些蝗虫和光舟,来自另一个位面。
宗主向他们解释,修真界的界壁被各种外来能量入侵,渐渐不稳。直到百年前,怪龙秘境的开启,彻底打破了界壁平衡。灵气逸散,吸引异界之虫大肆侵入,又有常年捕虫的异族,将此地化为一片战场。
战争一直持续了数百年,有人支持不住逃离,有人战斗到最后一刻,有人浑水摸鱼,有人得过且过……
李寄倾叹气:“最后我们牺牲了这个世界,引出虫皇,用星舰撞击修真界,一场爆|炸,一起化为虚无,坍塌成为一枚黑洞。”
剩下的修士、仙苗、凡人等,在运输舰安家,准备前往另一处世界。
据说,那里有真正的仙人。
不过李寄倾没有跟去。
因为李寄倾早就学会驾驶钢铁傀儡了。在爆炸前夕,他带领小队断后。
为了消灭一股逃逸的虫族队伍,他和当初的冯陆松、和当初的前辈们一样,选择了让别人先走,随后冲进虫族之中,拖着对方自爆。
死亡应该是一瞬间的事。
就在死亡的瞬间,李寄倾不知是悟道,还是幻觉,眼前充斥着无数色彩斑斓的波浪状线条。
他感觉自己的身躯在解体,但是意识完整地剥离,远处的黑洞并不是黑色的,而是一团发着光的混沌,吸引着一切东西。
好像有无数道身影飘了过去,陌生的、熟悉的、正常的、奇形怪状的……李寄倾的意识也不由自主地渐渐靠近,然后就——
中途飞来一块不知什么东西的碎片,穿过他的意识,扰乱了意识,让他彻底昏了过去。
等他再一醒来,回到自己出生的那天。
身体里好像多了些能力,仿佛能感觉到哪些是外来能量。
但他拿外来能量没办法。
在确定自己重生之后,小小的李寄倾,就开始了他这一世的规划,并实行起来。
三百多年过去了,结果就是——
上辈子这个时间,差不多修真界成了一片黑洞。
但现在这辈子,除了他自己比较悲催,剑修们活得很好,修真界简直不能再和平。
李寄倾虽然病弱,但是很开心,并没有任何不知足不满意的地方。
“……为了抑制外来能量,所以一直在暗中控制穿越者?”简天材一边安慰李寄倾,一边问。
“嗯。”李寄倾轻轻点一下脑袋,在简天材肩窝蹭蹭。
“……为了提高战力,这辈子玩命修炼,还改修剑道?”继续问,口气里有点心疼。
“嗯。”继续蹭。
“……为了护住几乎全军覆没的剑峰弟子,主动去当大师兄?你对冯副峰主……”简天材不知不觉中转移了话题。
“……嗯……嗯?嗯,敬佩!如父兄般敬佩!”李寄倾非常迅速地回答,生怕简天材误会什么。
可是他说完了才想,简天材要是真误会就好了,就对方的性子,十成十是想不到那一层的。
不过他因为存了心思,倒是一时忘记思考,简天材好端端地怎么问起私人情感问题了。
简天材依然很沉稳:“好了,我们现在都了解彼此了。”
李寄倾“嗯”了一声,对他的话意料之中,心道:“说这么些,果然还是为了正事。”
简天材:“对于出身和前世,那些都已经过去,并不重要。你认为呢?”
李寄倾有些跟不上简天材的思路,还是点头道:“确实不重要。”
对他们来说,活在当下,完成自己的职责更加重要。
简天材扳着李寄倾肩膀,两人对视,道:“我们的任务其实是一样的,我们的关系势必超越伙伴、盟友、同事。”
李寄倾眼珠一转,笑盈盈地道:“那是什么?”
简天材道:“更深度的合作关系!”
李寄倾:“……”
他就知道,他就不该有所期待!
只听简天材又说:“这就是我说的,先重新确定身份的问题。”
李寄倾兴趣缺缺地应了一声:“喔,一切但凭天材决断便是。”
简天材挑挑眉:“方才你说,已经应承了冯副峰主的误会,此后也不打算澄清。”
李寄倾的心狠狠跳动了一下。
很好,他想,简天材没有急着否定,他就还有希望。
只听简天材问道:“你可知这样一来,你失去了什么?”
他强调:“这就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你我除了进退一体外,你不能对别人动心。”
李寄倾点头:“我明白,你放心,不会的。”
简天材忍不住提醒道:“你要想好,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不是你说自己不动心,就一定不动心的。”
他见多了感情纠纷,很多“情难自已”真的防不胜防,能让才子佳人迅速变成智商低下的蠢蛋。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种“情难自已”一旦折腾出什么事,不管是谁的原因,都会伤害李寄倾乃至晏龙宗的名声。
——“就是他!明明已经婚配,又和别人不清不楚!晏龙宗大师兄竟然是个伪君子衣冠禽兽!”
这种指责的话,搞过舆论战的简天材自己就能说上三万字不带重样。这是给想要引战,或者撼动晏龙宗的人手里递刀。
这样一来,修真界从内部就乱了。
而如果没有两人之间的“道侣”关系,这种伤害,这样的负面影响,完全不会存在。
简天材跟李寄倾一分析,李寄倾听着连连点头,随后笑道:“不会的,你我都已经是‘深度合作关系’了,天材不放心,我可以起个天道誓言。”
“这倒不必。”简天材说,“我说过,动情之事,没法控制。我也不能耽误你的真正姻缘。所以先将难处和你说明白,你万万想清楚。”
“非常清楚。”李寄倾给出肯定的答复。
随即状似无心地问:“天材怎么知道动情之事没法控制?”
作者有话要说:简哥:很好,你也没有感情经历……
简哥&大师兄:疯狂试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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