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倾这是身体又不好了么?不大像。
手指虽然不像先前一样冰冷,但也只是微微温暖了一点,和简天材体温比起来,那点温度可以忽略不计。
简天材关心的是,李寄倾神情复杂而纠结。
明明才分开一会儿,怎么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呢?
“放心,我没事……你怎么了?”他问。
“我……”
李寄倾看着简天材如往常一般平静,心里略忐忑。
他试图从对方眼睛中读出什么,但掩饰情绪是简天材的本能,眼睛里除了一片深黑,什么感情都看不出。
李寄倾定了定神,露出微笑,给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我怕陆松哥一时冲动……”说着亮出手里一堆药瓶。
简天材恍然大悟:“他挺好的,没对我怎么样。让我好好对你。”
“咦?为什么呀?”李寄倾忍不住开始打听,“要是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简天材道,“只不过,我寻思,他说的和你说的,有不一样的地方。咱们得重新谈谈。”
李寄倾一怔。
就,心跳很快。
因为前不久他刚刚发现了真相——
就在冯陆松带着简天材“单独谈谈”的时候。
冯陆松不许李寄倾偷听,李寄倾是个光明正大的人,便干脆去了正殿等候。
流影墨云鸟和李寄倾非常亲近,一人一鸟相处甚是融洽,玩了一阵,李寄倾渐渐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外张望。
尽管简天材才离开没多久,他竟然有一些想念。
明明两人认识也没多久,但身体比思想诚实得多,他简直没法忍受分开太长时间。
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不是现在“吃饱”,又出于对冯陆松的尊重,李寄倾是一点儿也不想放开简天材的。
比起简天材来,李寄倾对冯陆松更加熟悉,知道对方是个没有花花肠子的性情中人。
按理说,冯陆松的直脾气和爽朗性格,应该跟简天材很合得来。
可是,为何冯陆松对简天材看不顺眼呢……
李寄倾看着冲自己撒娇卖萌的流影墨云鸟,忽然坐直身体。
他想起一件事。
自从他和简天材联手将黑虫分解为精纯之气后,就一直跟着简天材,忙着处理外来者。
身体逐渐恢复的喜悦,和察觉自己真实心意后的喜悦,让李寄倾头脑发热,如在云端般飘飘然。直到重新见到冯陆松之后,他才渐渐冷静下来。
这一冷静下来,就想起了自己先前忽略的事——泣霜剑拍碎戴纳索龙的时候,自己和简天材沉浸在玄奥的状态中,冯陆松究竟看见没看见他俩的……逾矩之举?
要说看见了吧,依冯陆松的火爆性子,必定冲上前来质问,断然没有静悄悄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不打的道理。
要说没看见吧,为什么对简天材横挑鼻子竖挑眼地数落,还带下马威的?要知道冯陆松可是最怜惜弱小了,简天材更是个识礼数知轻重的人,不会激怒冯陆松。但为什么冯陆松就跟简天材过不去?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寄倾坐不住了。
他也算猜到了真相——真相的冰山一角。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和简天材拥吻”这件事已经被几十位同门亲眼目睹,星悲老祖全程围观,并下达封口令。
所以他发现的真相,确确实实是冰山一角。
坐着胡思乱想,解决不了什么事。李寄倾的行动力也是极强,他眼珠一转,就去找了一个人来问。
——自然是百里川岳。
百里川岳为了表示自己不想练剑的决心,两害相较取其轻,自动自发地去书房抄书,直到被李寄倾找出来。
李寄倾一开始没直接问,只在桌上摆了很多精美糕点,有果子,有茶水,请百里川岳吃点东西压压惊。
百里川岳有点怕自己这位大师伯,但是和冯陆松比起来,还是大师伯更亲切些,便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李寄倾逗着流影墨云鸟玩,间或跟百里川岳搭一两句话,看小胖子吃得差不多了,状似饶有兴致地问:“你想跟冯副峰主学剑,是么?”
百里川岳一听赶紧摇头:“不不不,我是法修啊,我也不知道为何冯副峰主他老人家非要我学剑……大师伯,我不学剑好不好?”
“行,我跟他说说。”
“多谢大师伯!”
“不过……”李寄倾拉长了声音,面露犹豫之色。
“不过什么?”百里川岳紧张起来。
“毕竟是他找到你们的罢,于情于理你都应该先去道个谢,再亲口和他说。”
百里川岳马上澄清事实:“不是,是其他师伯师叔们……”
李寄倾本意也不在于百里川岳,主要目的还是打听事情经过。
百里川岳哪懂李寄倾的心思,便将场面怎么乱,他们怎么被兽修找到的,他怎么和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美大叔说上话的……一股脑跟李寄倾汇报了。
甚至连章伞诋毁,他挺身而出给两人撑腰的事,也颇为自豪地汇报了。
于是李寄倾知道,现场有几十位同门,围观了他和简天材的漫长亲吻。
非但几乎全程围观,师尊星悲老祖还主动给自己清场。
而冯陆松做得更多:他逼百里川岳把简天材的情况全交代了,把三人在白玉宫的行动翻来覆去说了至少三遍。
这些,李寄倾听得自己都有些晕眩。
——别问,问就是要脸!
百里川岳不是惯于分析别人脸色的,李寄倾掩饰得也非常好,所以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也只有流影墨云鸟,从它的角度,能看到李寄倾藏在桌底下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快把白衣抓出一个洞来。
百里川岳继续大吃大喝,吃饱喝足,终于发现李寄倾沉默了许多,盯着自己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胖子的心登时忐忑起来。
他想:“大师伯好像对我有意见啊,我明明一直帮着大师伯说话……啊对了!”
百里川岳灵机一动,自以为找出了事情的真相。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起身离座,走到李寄倾面前,堆起笑容,行礼道:“大师伯,天材的契约我应该交给您,可惜我没带在身上,等回晏龙宗,我第一件事就是将契约给您送去,您看怎么样?”
这件事,自从他眼睁睁看着俩人在白玉宫里粘作一团,就有了想法。
后来漫天混乱压制怪龙,见识了众多修士对李寄倾的重视之情,百里川岳就觉得自己手上的契约成了个烫手山芋。
他如鲠在喉,下决心一定要讨好李寄倾,把契约送出去。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就表起了忠心。
李寄倾一时倒是没想到还有这出。
被百里川岳一提,他才想起简天材的契约还在对方手里攥着呢。
说起来,简天材是他见过的最像侍卫的人,同时也是最不像侍卫的人了。
说“像”是因为礼数周全,工作认真,责任心重,不畏生死,技术水平过硬等种种侍卫应有的素质,简天材一样都不缺,而且样样优秀。
说“不像”是简天材的态度,从来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即便当着主人说跪就跪,那表现的也是职业素养,而不是被洗了脑那样忠心耿耿,毫无自我。
简天材做事,无论工作中还是工作外,似乎只忠诚于本心。
忠于本心,不因外物动摇,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李寄倾很清楚简天材的性格特点。
他原本打算细水长流,两人长久相处,慢慢培养感情,直到有一天简天材开窍,水到渠成。
李寄倾不认为自己的方案有什么问题。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以不给对方困扰为前提,认真追求。
简天材是单身,目前没有中意的对象。他也单身,目前中意简天材。
这就足够。
——可是,自己的方案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变成了众人皆知?
当然了,李寄倾并没有想要悄咪咪搞个地下恋情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了更好,就能熄了和他抢简天材的心。
只不过时间不对,预热也没有,他还没来得私下和师尊及同门通过声气,很怕被好心办坏事,招来简天材的反感,他的小心思就全部白费。
这就是李寄倾担忧的原因。
关心则乱,李寄倾简直坐立不安,直到简天材找过来,立即迎上去,还没打听出什么,便听简天材说他和冯陆松言语矛盾。
他沉住气,想问原因,简天材倒是不急,让李寄倾去找冯陆松了。
李寄倾:“……你突然来那么一句,我心里感觉不甚安稳。”
简天材:“没事。你们师兄弟先好好聊聊,至于咱俩的事,等关起门来再说。”
“咱俩的事关起门再说”——又来了,又是这样,听起来暧昧,但实际一定正直无比。
李寄倾听着这句话,心里更不安稳了。
他紧紧抓着简天材的手,难得用了很大力道,一抓,一松。
“天材怎么想的?”扯出笑脸,问。
简天材看李寄倾一眼。
明明只是像平常那样看一眼,但李寄倾愣是从中解读出高深莫测的意味。
他狠了狠心,突然用嘴唇袭击了简天材的嘴唇。
慌乱,但是坚定。
这是困难,也是机遇!
做了再说,纠结什么的不需要存在!
现在他就把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地传递给简天材!
那只是个简单的触碰。
别说交流精纯之气,便是舌尖也没撬开齿关。
亲完简天材,李寄倾笑道:“好,等关起门来再说!”
他精神抖擞,去找冯陆松了。
简天材站在原地,盯着李寄倾背影出神。
过了数息,才“啊”了一声,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想着,一回头,看见捂着眼,但是透过指缝偷偷往外看的百里川岳。
简天材走上去:“主人……”
“别!”小胖子对此反应激烈,“天材,我想好了,你以后别叫我主人了!我已经跟大师伯说把契约给他了,你是自由身行不行!”
简天材看了百里川岳一阵,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我、我去抄书?”百里川岳试探地问。
简天材拿眼一扫正殿里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转回来看百里川岳:“既然主人这么说了……”
“别别别,别这么叫!”百里川岳连连摆手,“我还想在修真界好好过日子——是吧,我指望将来你和大师伯罩着我呢!”
简天材非常干脆利落地,给百里川岳行了一个最后的侍卫礼节。
起身后他说:“百里。”
“嗯?”
“你刚刚跟寄倾说的话,重新跟我说一遍。”
“行!”小胖子大包大揽。
——不行也得行,他觉得简天材从冯陆松那里出来以后,整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冯陆松对上简天材,到底谁更头铁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百里川岳:我真是个机智的小胖子!
大师兄:拿到简哥的契约,我就可以嘿嘿嘿嘿嘿~~~~
简哥:啊?契约啊?我就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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