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悲老祖拥有正常家庭里头,家长对晚辈的浓厚亲情。这份感情和年龄、阅历、心境无关,完全发自肺腑。
于是,他现在也和很多家长一样,因为突然得知“孩子在外面跟人好上了”,而疑惑、而喜悦、而否定、而各种情绪杂糅,最后纠结得不要不要的。
这这这……不可能吧,虽然那凡人是挺聪明的,但毕竟是个凡人啊。
……不过,这孩子难得遇上一个合心意的,虽然是个凡人吧……就,他开心就好?
不行不行不行,要是被那凡人花言巧语骗了可怎么办!
可话又说回来,凭寄倾那细密心思,哪有人能骗得了他?
哎呀,凡人那几十年的寿命够干什么的哟,到时候寄倾是不是又要难过?
可是难得寄倾这么高兴,时隔这么多年,竟然愿意出来走走,还愿意亲近一个人……
当星悲老祖收起自己剑域的时候,众修士不由有些发愣。
几句话的功夫,怎么星悲老祖的状态,眼看着就恍惚起来了呢?
星悲老祖挥挥手,他知道白玉尊者是简天材以后,就不担心李寄倾被强迫的问题了。
一抬头,更加担心的事在眼前摆着呢。
——一个凡人,带着病弱的李寄倾跑龙肚子里去,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别太用力!给我好好打!仔细着打!”星悲老祖看着倒在地上的巨龙,既要让它无法反抗,还得顾忌龙肚子里的俩人,忍不住一阵憋屈。
就看着那龙的姿势,更加古怪了,一会儿趴成个王八,一会儿跟上钩的鱼儿一样挣动,一会儿又反弓得好像身怀六甲的孕妇。
“好像还有两把刷子啊。”星悲老祖想,他也不求什么,要是凡人和李寄倾能降服怪龙,凡人还能护着李寄倾平安回来,他就给这俩人办个鸳盟大典好了。
……凡人能护得住寄倾吗?真的不是利用寄倾吗?会不会拖累寄倾?
星悲老祖又纠结起来。
而此时,在龙脊之内——准确地说是龙脊液之内,凡人简天材驾驶避尘梭,还在逆行中。
他并没有因为被星悲老祖碎碎念而打喷嚏,工作状态,喷嚏也是禁止的。
除了时不时天旋地转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脊液内畅通无阻,避尘梭行进颇快。在它下方是一条乌黑的神经束,一路行来,这神经束愈来愈粗,从一开始与人同宽,渐渐形成一条即便两驾马车并排行驶也不感拥挤的道路。
在避尘梭后方,一片狼藉。
李寄倾正忙着把储物袋里面的东西向身后倾倒。
足足八个储物袋,内中大量浑浊江水滚滚而出,裹挟无数岩石荆棘,将脊液搅得一塌糊涂,卡着椎管压迫神经。
——人工制造椎管狭窄。
这还不算完。
李寄倾无师自通,掏出许多锋利的兵器,一把把往下掷,力求划伤脊神经外面的软膜。
只不过,那条乌黑的神经束十分坚韧,收效甚微。
“天材。”李寄倾忽然出声,“你的‘基本法’里,这东西会动么?”
“什么?”
“我刚刚看见,它动了一下。”李寄倾说得十分肯定,“不是被砸之后的反弹,也不是疼痛痉挛,就好像……”
他斟酌了一下用语,道:“就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仿佛一条蛇。”
修真者的眼神非常好,因此他捕捉到了那微小的异样起伏。
“数量?频率?幅度?”简天材问。
李寄倾竟然理解后两个专业名词的意思:“数量无法判断,一路上我看见三处,都只微微跳动一下,几乎看不出来。”
第一次可以理解为眼花,第二次可以理解为偶然,第三次就是必然了。
李寄倾在确定之后立即反馈。
“注意防护。”简天材叮嘱,“我怀疑,这条龙感染了寄生虫。”
李寄倾:“……”
简天材是个谨慎的人,他干不出来带着猜测让同伴去冒险的事,而是直言相告:“在凡间有种药材叫做冬虫夏草,冬天是虫,夏天是草,你们这边有类似的东西罢。”
被虫草菌感染的蛾子幼虫,在逐渐成长的过程里,渐渐被虫草菌吸收营养,长出芽来,变成僵尸虫。
这是最简单直白的比喻,如果李寄倾不懂这个,他就仔细说说。
不过李寄倾很懂,根本不需要他继续旁征博引,立即道:“因为皮肤颜色和血液变化,你开始怀疑它被寄生?”
“是的。”简天材点头。
“寄生可能导致它死亡,从而放出它的同类?”李寄倾分析。
“是的。”简天材肯定。
“所以我们接下来不仅仅要它脖子以下动惮不得,还要消灭寄生虫——方法就是进入它的脑子?”李寄倾继续分析。
“是的。”简天材声音很稳,只是脸上浮现一个清浅的、欣赏的笑容。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这才叫神队友!
——好久没这么舒坦了。
李寄倾最后问:“你有办法的,对吗?”
“有。”
“我的任务是?”李寄倾请战。
“保护好你自己。”简天材说,“我需要你。”
“好的。”李寄倾抱紧简天材,“前面有岔路。”
“你能分辨哪条颜色更深么?”
“中间。”
“好。”
两人沿着椎孔冲进了戴纳索龙中央那条脖子。
神经束中的弹动更加明显了,甚至有种青筋乱跳的“突突”感。
李寄倾单手握着剑,紧盯前方,忽然道:“堵了。”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将颅底孔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法进入。
这团球的直径比一个成年男子还要长些,不知有多厚,由无数条比手臂还要粗的什么东西纠缠成了一个。
不知它是一条,还是许多条,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又是尾。
加上这个球的体积,靠近了看,很令人不适。
它好像蛇,但没有鳞片;好像藤蔓,又不长叶子。
但毋庸置疑,它是活着的,它有长长的不知算是尾还应该算身体的东西,深深埋在戴纳索龙的神经丛中,仿佛已经融为一体,甚至好像已经取代了戴纳索龙的整条脊神经。
非常狡猾。
更加阴险。
因为在这个脑袋里,它已经控制了戴纳索龙的思想和行为,可怕的是,戴纳索龙浑然不觉,还以为一切决定都是自己做出的,丝毫没察觉自己先追求灵气而不是血食,是一件多么不同寻常的事。
“怎么办?”李寄倾问,随后主动道,“我可以试着劈一劈。”
简天材否决了:“不必打草惊蛇,把剩下的麻醉剂全给它们,看看效果。”
——他不是没想过把戴纳索龙的整条神经麻痹了,但时间和材料都有限,他做不出来足够多的□□。
一罐子底的药液泼向那团黑乎乎蠕动着的大球,那团大球肉眼可见地渐渐停止了蠕动。
虽然蠕动停止,但那些比手臂还要粗壮的黑色滑溜的身体,依然缓缓起伏,仿佛随时都能活化,将碰触到的一切牢牢箍住并勒死一样。
“试着用灵力包裹住避尘梭,冲过去。”简天材说。
顿了一顿,问:“你需要闭上眼吗?”
“……不需要。”李寄倾回答,“我胆子……不算小。”
话里有个微妙的停顿。
“很好。”简天材又问,“你帮我翻一下储物袋和白玉宫库房,我想找个又热又冷又沉重又轻飘飘的东西。”
“这种复杂的要求……”李寄倾虽然有些怀疑,可也没往其他方面去想,神念一动,凝神查找起来,便觉避尘梭一动。
竟是简天材趁着他分心之际,飞快开着避尘梭冲向那黑团子,用力一顶——
在一阵剧烈摇晃后,他们终于进入了戴纳索龙的脑中。
那是一片……惨不忍睹。
僵白、淤青、暗红和乌黑混成一片,黑色寄生虫长长的犹如绳索一样的身体扭曲虬结,像蛛网爬满大脑,看上去十分可怖。
李寄倾心里一紧。
下一刻,他独自坐在避尘梭中。
因为简天材解开了连接两人的绳索,径直离开,进入了那看起来恶心可怖,实际上危险重重的地方。
“不必担心,现在我们进行得很顺利。”简天材说着,小心翼翼地走向离自己最近的脑质,抬手按了上去。
就在那一刻,他的双眼瞳孔中,大量神秘符号如同下雨般刷刷地掠过。
却又如同涨潮落潮的沙滩,随着潮水退去,原先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有哪里不对……”
双瞳里的神秘符号飞快消失,简天材保持手扶脑质的姿势,敛目沉思起来,仿佛入定。
渐渐地,他眼前被密密麻麻的《规定》铺满。
临时抱佛脚是来不及的,如果能够有选择性地看到相应信息就好了……嗯?
他眼前的《规定》在一片五彩斑斓的黑色里,迅速翻滚起来。
“这是……检索功能?”
简天材呼吸微促,直视前方,双目中精光闪烁。
“……嗯?”李寄倾并没有听从简天材的话,乖乖呆在避尘梭里,而是也站了出来。
这可不是他不听指挥,因为简天材说过,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也要保护同伴。
李寄倾认真地履行保护职责。
简天材扶着脑质的时候,李寄倾没有贸然过去搀扶,而是静静站在旁边,随时准备提供帮助。
离开简天材的碰触,力量飞快流失,疼痛从骨缝里不屈不挠地钻出来,从灵魂里无声无息地弥散开来,李寄倾依旧裹着他那条闼婆利火毯,只是不同以往,手里多了一把剑。
他定定注视简天材,因为简天材给了他信心,现在他并不慌张。
是简天材的话,一定没问题。
忽然,简天材“望”向李寄倾的方向,沉声道:“别碰我。回到避尘梭,裹好毯子,保护好自己。”
说着,手掌在脑质上摸索起来。
接下来,令李寄倾感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简天材一把抓向黑虫!
明明他没有做什么,那黑虫柔若无骨不说,还不知反抗,被他一圈圈盘了起来。
随着体内李寄倾灵力的消失,简天材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但是不妨碍他凭借手感,一点点抽取虫身。
那虫身极长,又重又滑,简天材将虫身套在一边肩膀上,双臂不断用力,很快肩上就多出了一束虫体。
他继续摸索着,将那束虫体做为线芯,像缠绕毛线团那样,缠绕黑虫。
李寄倾:“……”
起初李寄倾吓了一跳,但是在看到毛线团已经齐腰高,而脑中还没有其他异常变化后,总算稍微放了心。
——就是缠个毛线团嘛。
——简天材这架势好像很娴熟的样子?
李寄倾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句话叫做:“宜室宜家。”
作者有话要说:【寄生虫参考铁线虫,胆小者不要搜索相关视频,吓哭自负。】
简哥:这是一条僵尸龙,鉴定完毕。
大师兄:……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恐怖片的现场,被你一搞毛线团,就宜室宜家起来……
简哥:这种沙雕文风……今天也想杀作者祭天啊。
作者:……外头打成一锅粥,师父为徒儿操碎了心,结果你们俩穿着裤头全身血,在龙脑子里悠闲聊天,怪我沙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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