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我给师兄讲那过去的事情

李寄倾正在享受温泉,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闻言不由一怔:“天材因何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要谢谢你。”简天材认真而充满诚意。

李寄倾一副“不知你在说什么,但你这么说了我就点头吧”的表情:“不客气。”

随后好像也松了口气地道:“倒是辛苦你了,能稳住走火入魔的修士,功不可没。”

简天材:“?”

什么叫“走火入魔”?

李寄倾理所当然地给简天材“科普”起来:“此人多有怪诞之词,偏说话又有条理。怕是入过什么特殊秘境,或者被心魔所惑,自以为到达了另一个世界,于是言之凿凿,如指诸掌。罔顾真实的修真界。这便是走火入魔的一种症状了。”

简天材:“……”

——不是吧,还能这么洗!

上次面对薄江二人“气运之子”的说法,李寄倾是用“法修有勘破天机之能”解释的。

这次面对杨赤羽这个游戏玩家,李寄倾又套了个“走火入魔”的说法。

简天材忽然有一种冲动,把穿越者所有的可能性,都跟李寄倾说说,李寄倾必然能用修真界的常识一一解释,而且严丝合缝,浑然天成,完全挑不出来错。

就像他在凡间,处理一些穿越者时,直接叫嚷对方是疯子、是杀人犯一样。

民众听见了自然躲得远远的,也不会感到穿越者的言行怪异——疯子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嗯,以后就把善后的舆论工作交给战友罢!

李寄倾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简天材安排为舆情处处长了,他科普什么是“走火入魔”之后,才懒懒晲着对方道:“至于其他……天材想得都对,还需问。”

简天材将一块手巾拧了拧,搭在眼睛上热敷,仿佛喝多了似的,随口道:“你啊……一本正经开玩笑,又把正事隐藏在玩笑里。小心弄假成真,让我……唉……”

李寄倾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肩头撩水,闻言动作一顿。

片刻后,亦幽幽一叹:“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了罢,其实我……”

就在这时,简天材立即截住话头,道:“你这反应不行啊。”

他抓下手巾,目光炯炯,毫无醉意:“我这是装醉套你话,你万万不可上当。”

却见李寄倾脸上并无错愕,而是笑意盈盈:“天材怎知我不是顺水推舟,欲擒故纵?”

简天材向李寄倾比了个大拇指。

虽然俩人没挑明了说,但是他已经确定了,李寄倾在展示作为一名合作伙伴的能力。

简天材保护过很多人。

作为被保护者,那是怎么弱小可怜又无助也不过分的。对于简天材来说,对方只要不折腾得太过分,就是个合格的被保护者了。

如果被保护者能做到“忍耐不便”,他就很欣慰。

要是再进一步,被保护者能做到“不拖保护者的后腿”,可以打个大大的满分。

——是的,简天材对被保护者的要求就是那么低。

相反,挑选合作伙伴时,“不拖同伴后腿”只能算勉强及格。

各展所长,做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成绩,才是理所应当。

这份理所应当,完全没有上限。

保护弱者是人之天性,但哪有和合作伙伴并肩奋斗来得爽?

于是李寄倾就见简天材忽然兴致勃勃地说:“好!”

李寄倾发现简天材这时的眼睛在闪闪发亮,知道自己及时调整形象的决定是很对了。

然而还来不及问“哪里好”,就见对方拉着自己的手说:“原本我想趁机给你讲讲怎么伪装套话和反套话的,寄倾如此上道,我就把这节课删掉!”

李寄倾:“……”太幸运了。

李寄倾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随后,他真诚地请教:“那,若是常常套话,常常顺水推舟,到了真想说几句真心话之际,还有人信么?”比如那枚烟花。

简天材慎重点头,告诫李寄倾:“外人跟自己人当然不一样。对自己人可别用这些手段。”

李寄倾打蛇随棍上,在边缘疯狂试探:“你的真心话是什么?”

简天材拍拍李寄倾的脑袋——这次李寄倾自己动手束发,因此并没有被简天材包上那个颇具地域风情的白羊肚手巾——想了想,认真地望着李寄倾双眼,缓缓地说:

“我能遇见寄倾,真是太好了。”

李寄倾微愕,随后笑了起来。

“我也一样。”

他回答。

涤尘园里,热气氤氲,水声淅沥,不大的池子里,两个人不说话,享受着温泉的包容与抚慰,俨然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呃,除了一点……

“趴好别动。”简天材强势命令。

“真的要做吗?”李寄倾还要挣扎一下。

“我觉得你身体比上回泡澡时好多了。你自己没发现吗?”

“这个……”李寄倾依然犹豫。

简天材便祭出一句大杀器,道:“来都来了。”

李寄倾:“……好吧。”

来都来了。

搓澡手艺人简师傅再次上岗,给合作伙伴再次结结实实搓了一回背。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李寄倾稍稍放松了些,敢提要求了,比如:“左边再用点力……往上半寸……”

简天材觉得李寄倾身体有所恢复,并不是错觉。

他俩初见时,李寄倾好像随时都能睡过去。但自从两人结成天道誓言之后,李寄倾就没有特别困倦了。

甚至在简师傅这回完工之后,只打了个小盹就睁开眼,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也试试?”

“来吧。”简天材丝毫不扭捏,手巾交给李寄倾,自己趴好躺平任搓。

搓澡学徒李寄倾卷了卷手巾,开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给别人搓背。

简天材的身材不是一般的好,无论是视觉上还是手感上,李学徒都感受过无数遍,他学着简天材的姿势,一点点搓着背,看起来还真有几分专业。

也不知是名师出高徒,也不知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李学徒很快上手,并且获得了简师傅的高度赞扬。

这种赞扬除了直白夸奖之外,还用从鼻腔发出舒服悠长的哼声来表现满足。

就好像一头老虎,在夏日林间,刚刚狩猎过,饱餐一顿美食,趴在树荫下头的草坪上,打着小盹儿。一只蝴蝶绕着它翩翩飞舞,不时落在鼻尖。老虎懒得动弹,仅仅打起一个大大呵欠,驱走蝴蝶后酣然入梦——就是这样的满足。

但,简天材一开口,就破功:

“这时候要是有壶酽茶,再来个冰镇萝卜就完美了。”

李学徒手一顿。

随后笑起来。

能让手底下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心思深沉的家伙,突然说出这么家常的话,果然是被自己搓美了,搓舒服了。

这不,都搓出回忆来了。

这也是真心话吧。

正如他所料,简师傅确实深感满意,因为在澡堂子里他就是这个作派。

全身被搓得通红,好像刚煮熟的虾子,再进入热水里泡到皮肤打皱,热气腾腾地裹着手巾,离开池子间,掀开厚厚的帘子,走到外间去。

外间有许多张躺椅,选自己喜欢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往躺椅上一坐。刚坐好,不用说话,澡堂伙计立即提着一个大竹篮子过去,掏出两个颜色不同的碎花棉布包,一个是蓝碎花,一个是绿碎花。

蓝碎花里是个大肚儿茶壶。伙计早就记得熟客喜好,那壶里必定是热气腾腾的酽茶。酽茶也有讲究,必定是三窨一提的茉莉花茶,可以掺一点玉兰,但不能夺味。

那壶茶一掀开,香气四溢,喝上一口,唇齿留香。

绿碎花里头则是一个陶罐,里头半罐子硝石制成的碎冰,在碎冰中央有一个干净净鲜灵灵的绿皮大萝卜,脑袋上还带着缨子。

伙计把茶壶放在躺椅旁边的小桌上,再从篮子里拿出一把小刀,一个粗瓷碟子。当着客人的面,刷刷几刀,把萝卜脑袋和尾巴削掉,再竖着削成一片片三角形的薄片,好像一牙牙西瓜。

晶莹剔透的萝卜片码在碟子里,宛如上好的玉石,又带着碎冰的凉气。

吃一牙萝卜,冰凉爽脆。用两排牙齿细细磨着那薄片,汲取甘甜的汁水,直到整片萝卜被口腔的温度温暖,被磨碎咽下。

再喝一口热茶,不需要茶杯茶碗,直接抱起壶,对着壶嘴儿轻轻“吸溜”一口,将芬芳的茶水吸进嘴里,香气顿时布满嘴巴和鼻腔。慢慢咽下热茶,舒服劲儿便从嘴里一直蔓延到胃里,通体舒泰,毛孔舒张,飘然欲仙。

在躺椅上摊开四肢,悠闲吃喝,随意跟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聊着天,倦了直接合眼打个小盹,醒了再接话题……在澡堂子里消磨到天黑,可谓“偷得浮生半日闲”。

那叫一个惬意!

简天材仔细给李寄倾形容完,听得李寄倾对人间烟火也不由心驰神往。

“我来时带了茉莉花茶,还有蔬菜种子。”简天材说,“等回去以后给你尝尝。不过你们修真者五感敏锐,凡间的东西浊气腥气太重,你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上一刻还引人遐思,下一刻就泼上一盆冷水,简天材不仅善于对付穿越者,还善于煞风景。

李寄倾:“……”

作者有话要说:简师傅:想了半天澡堂里可以描述的只有这个情节。

李学徒:……好吧。师父我可以出师了吧?

简师傅: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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