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婉一怔,按捺住心中的情绪,轻声道:“早上吃一些清淡的。大将军饿了么?那我做的快一些。”
曲寒霄点头,对他的亲兵道:“换干净的布巾来。”
林阿婉这才记起自己的职责,她立时道:“大将军,我服侍您吧。”雷小青正要说大将军不要人服侍,只要将昨夜用罢的布巾衣物都换了干净的过来,他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
却见大将军点点头,转身便要回房,林阿婉去扶他的胳膊小声道:“有门槛,抬脚。”
大将军竟也没有说话,更没有拒绝,而是与她一起进了房中。
雷小青睁大了双眼,正要说话,白参军扯住了他的袖子,道:“还不快去给将军换?”
雷小青心中想,乖乖喔,了不得啊,难道大将军他一直在嫌弃我们笨手笨脚吗?
却听大将军在房中清晰地说:“笨。”又听道林阿婉小声道:“我不笨呢。大将军,你太高了,我够不到啊。要不我踩个凳子给您梳头?”
雷小青的眼睛瞪得更大,这,她这不是比我还笨吗?
白参军看到他的模样,知道这傻小子在胡思乱想。雷小青年纪小,这次因为将军身边的亲兵死伤惨重,才让他近身伺候将军。
白参军咳了一声道:“快去,别傻站着。”雷小青却磨磨蹭蹭的,跟他们两个一起竖起耳朵听着门里的动静。
一会儿,却听门里小姑娘低呼一声道:“呀,大将军,你放开我,怪痒的。”
白参军和高未明不由惊了。白参军拽住了雷小青,立刻三人退出了大门之外。白参军道:“快去换干净的布巾床单,打扫房间去。”雷小青一脸震惊地走了。白参军咳了一声,对高未明道:“早就说这些细致活儿,该找个丫头做么。”
高未明却皱着眉头,心想大将军不把她关起来,这是笃定她不是努戈奸细?还是他另有打算?
房中的曲寒霄收回了手,林阿婉红着脸道:“好了,这样就很好了。我……我走了,给大将军做早饭。”说着她推开门便跑了。曲寒霄本来打算告诉她,还要伺候洗脸,想到雷小青还没换干净布巾来,有些遗憾。
方才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小姑娘围着他团团转,给他梳头。她的手倒是挺灵巧,可是她平日扮男装,给自己梳头时候,是用网巾箍起发髻,不会梳大将军这样束玉冠的发髻。
大将军只得沉默地自己动手,给她示范了一次怎么缠绕头发,怎么结髻。大将军示意她压上冠,没想到她伸手就将他梳好的发髻打散了。
她又按照他的示范,重新梳了一遍。她结的发髻虽然有些松,但是曲寒霄不打算再梳第三遍了,只点点头,示意她戴上冠。冠紧一些就行。
林阿婉却发现那白玉冠,她放在了圆桌上,离得有些远。她待要松手又怕发髻散了,她便一手捏紧头发,尽力伸出手臂去够那玉冠。
指尖总算碰到了一丝儿玉冠,她正大喜,那玉冠却从她的手指尖滑了下去,眼看要摔在地上。
她脑海中一片空白,虽然她不懂,可也看出来大将军的身上,房中,每一样东西都价值连城。这要是打了玉冠,她这一辈子还不清债了吧?
她那瞬间都忘了惊呼,却见曲寒霄伸臂迅疾地搂着她,一拍椅子,两人便连人带椅飞起数寸,而她的手正好接到了玉冠。
她终于松了口气,方才觉出他有力的手臂搂上了她的腰肢,触到了她的痒痒肉。她红着脸道:“呀,大将军,你放开我,怪痒的。”
曲寒霄还在想着两人方才相处的情形,却听门推开来,雷小青和几个亲兵走了进来。而白参军和高未明也一起走进来。
雷小青他们看着架子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被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几人忙去收拾衣物被褥,更换新的。雷小青要去换那架子床前短塌上的被褥,却听曲寒霄道:“别动。多放几床替换的,放一边让她自己换。”
雷小青喔了一声,拿了布巾走到他身边,满怀希望地问:“大将军,我伺候你洗脸吧?”
曲寒霄眉头一皱,只伸出手来。雷小青忙将布巾给他,却见大将军大踏步走入浴房,一句话都不与他说。
白参军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麻利点儿,快一些,一会儿开饭了。”
雷小青挠了挠头,这大将军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不让人伺候吗?这是只对她破例么?
大将军洗漱之后走了出来,屋门大开,已经收拾停当了,满屋子都是暖暖的太阳的味道。
高未明走上前道:“大将军,我给你把脉。”
高未明把了一会儿脉,又换了一只手,他十分震惊,却没有说话。
白参军忍不住问道:“如何?”
高未明只皱眉道:“与往常一样。”
白参军心中亦十分沉重。他躬身道:“大将军,门口的人,皇宫的赏赐,您……”
曲寒霄冷冷道:“我瞎了,不便见客。你去接待就可。”
白参军看他的模样:“那女客呢?说是您未婚妻的那个。”
曲寒霄的气息一沉,又有几分杀气:“冒认官亲,你说呢?”
白参军一抖,好么,大将军直接给定罪冒认官亲了。他躬身不敢再问,若再问下去,大将军吩咐将人拿了下到大牢里,他是听还是不听?他还是去看看,那位小姐到底是谁吧。
白参军匆匆走了。
高未明才躬身说了实话:“大将军,本来这毒让您的身体每况愈下,每日毒性都要多一分。但是好像毒性被抑制住了。我……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形!大将军,您的毒定然能解了!”
曲寒霄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立刻浮现起小姑娘温柔动听的声音。果然是她。瞎了这许久,他已经习惯这浓重的黑暗和痛楚了,没想到却看到了复明的希望。
但是他的心情却不由更加沉重了。
高未明惊讶地看着大将军。这消息他都忍不住心跳加快,但大将军似乎并不如何惊喜?
高未明只得道:“大将军,若要快速寻找到解毒的法子,我只在一边暗中观察,有点慢。”
曲寒霄眉头微皱道:“不要伤了她。”
高未明不由额上生汗,自己寻找解毒之法,是让大将军吃了不少苦头。又听大将军道:“好生询问,她年纪小,若吓着了,没法配合你,你也难找法子。”
高未明吃了一惊:“这,万一她胆子天生小,卑职若不小心……”
却见大将军冷峻的气息微微松弛下来,只道:“她很大胆。但别拿什么骨骼骷髅,稀奇古怪的药给她,再胆大也害怕。”
高未明一怔,不由咳了一声。但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大将军这一反常态,大概是真的别有所图。
倒是可喜可贺,大将军二十多了,多少环肥燕瘦的绝色佳人,小意温存暗送秋波,他都视而不见。如今竟在一个小丫头身上开窍了。
他不由微微一笑道:“是,卑职明白。卑职一定会小心在意。”
却听门外传来了笑语,是她回来了。她正和雷小青有说有笑。
高未明看着大将军脸色一冷,心中一阵冷汗,这雷小青傻乎乎的样子,真不适合当亲兵啊。
林阿婉让雷小青放下食盒,柔声招呼道:“大将军,早上给您拨了豌豆面拨鱼儿,我炒了几个小菜,做了卤头,您尝尝。”
食盒一开,只觉香气四溢,大早上正饿着呢,大家都不由胃口大开。林阿婉给大将军盛好一碗,看着众人正要招呼,却听大将军道:“前厅摆饭了,你们去吧。”
咦,大将军这是要吃独食?平日里他可不这样啊。
大家看着那瓷碗中的拨鱼儿,一条条都拨的十分匀净,大小等粗,头尖儿肚小,浇上浓浓的香喷喷荤素卤汤,再看那几样小炒,腊肉鲜嫩切得薄薄,肥而不腻,配上葱绿的青菜,雪白的豆腐,着实令人垂涎三尺。
却听林阿婉道:“呀,我做的很多,大家管够吃呢。”
雷小青和高未明看着大将军,迟迟不愿意挪步子。却听曲寒霄冷冷道:“不想做我侍女,想去大厨房帮厨?”
林阿婉一怔,脱口而出:“帮厨的工钱比侍女高么?”
雷小青和高未明不由忍住了笑。曲寒霄拧眉道:“你拿的是十倍侍女工钱。”
林阿婉红着脸笑了,给大将军又夹了一筷子道:“多谢大将军,您再尝尝这个豌豆苗小炒肉,火候刚好,可嫩着呢。”
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曲三哥,我带来了您母亲许夫人的信。许夫人这些天很挂念您。”
白参军十分无奈地跟在她的身后。他也没法子,大将军最尊重许夫人了。他实在拦不住啊。
曲寒霄放下筷子,冷冷地对着门边。听到一个熟悉的温柔声音响起来,竟带着一丝哭泣:“曲三哥,你,你现在可好么?”
听着一群人的脚步声,那女子不等他开口,便道:“曲三哥,许夫人托我照顾你。这将军府里都是男子,你又是个有事不开口的性子,想来一定吃了不少苦。”
说着她又似乎在强忍着眼泪,道:“如今我来了,许夫人也就放心了。三哥……嗯,你,你是谁?”
她这是看到了林阿婉,方才那哀泣瞬间戛然而止,变成了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