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醒来时头脑发胀,是被倒吊着的。
他感觉吊着他的是一根冰凉的铁索,铁索不知固定在什么上面,带着他不停地向前移动着。
林焕看不到周围情形,只听得耳畔轰然作响,好像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难道是在一条生产线上?
林焕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倒吊在肉联厂的生产线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腰腹使力,双手向上,轻松够到了自己的脚踝。
一摸,是条铁索扣,倒吊生猪那种。
铁扣应该不难打开,可林焕没敢轻易动手,因为他嗅得下面血腥味刺鼻,不知又是什么机关。
视力被剥夺,听觉就分外的敏锐。
血腥味的来源,似乎有些什么在不停的蠕动,与光滑地面接触,发出吧唧、吧唧的轻微声响。
在生产线的轰鸣声中,这些微声响仍然逃不过林焕的耳朵。
他谨慎的倒吊着,试探性的喊了一声:“肖一游!”
几乎是同时,前方不远处:“啊,你可算醒了。”
“我们在哪?”林焕试图从肖一游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一点周围环境的信息。
“呃……大概在生猪加工流水线上?”肖一游的声音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显然状况和他差不多。
“周围什么情况?”
“唉。”肖一游叹了口气,“全是机器,没有下脚的地方,你别解开就是了,掉进下面的肉堆里可不是玩的。”
“肉堆?”
“呵,就是你在末世片里常见的那种恶心玩意,不过不是人,是猪。”
肖一游难得还笑得出来。
林焕对他说:“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尽快离开。”
“是。这是两个车间的链接点,吊着反倒相对安全,马上进入下一个车间了,听我指挥。”
肖一游处在生产线前方,如有危险当先应对,林焕眼盲在后根据指令行动,这样的确稳妥些。
林焕点头:“好,你小心了。”
转眼进入下一个车间,林焕先是挤进了两面胶质的厚帘子之内,机器运转声陡然变得更响更嘈杂,周围显得很空阔,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在周围,使人几欲耳聋。
林焕已被封了视觉,可在这间车间,听觉也难用上,肖一游若想发出什么指令,只能靠喊的。
前方,一种奇异的嗡嗡声越来越近。
肖一游大喊:“般……下……钩子!”
林焕:“???”
“……平!”肖一游急切的喊声被机器轰鸣淹没。
林焕:“……”
他呆呆的倒吊着,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料想肖一游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状况,说到底还是对工厂的车间的生产环境了解不足。
“电锯!”肖一游在远处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林焕这会听清了,不禁浑身一个激灵。
这嗡嗡声可不正是电锯的声音!
如果前方正是一个电锯,它原先是干什么用的?当然是把生猪片为两半!
林焕的心思转的飞快——如何把倒吊的生猪片为两半?
倒吊,锯头当从双脚间入,借由铁钩向前的拉力,从尾椎割裂整条脊椎,直至头骨。
所以只能是纵锯!
林焕立刻领会到了那零碎几字的意思:放平身体,双手拽住后一个倒钩!只要纵锯不高,它定然伤不到林焕!
嗡嗡声就在耳畔,林焕双腿使力,猛的向后荡去,双手刚好摸到了那个倒钩。
可他还是慢了一些,电锯哗的一声,划开了他胸前的衣物,在他皮肤上留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林焕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若是他再胖上一些,或者反应再慢一些,必然要被现场开膛破肚了。
过了电锯,嘈杂声稍小。
林焕喊:“肖一游,你还好吗?”
等了几秒,却没听到肖一游的回答。
头上的钩子仍在辘辘前行,周围重复的机械音令林焕心底发寒——难道他们已经被分开了,去往两条不同的线路?
正疑惑,吊着林焕的锁扣忽然一松,他毫无准备,径直坠入一个金属箱内。
盖子在他身后砰的合拢,林焕一摸,触手厚实又光滑,好像是块玻璃。
身下是几道粗而圆的金属管,剩余两面是微微发烫的金属板,若要形容,这里就像是个不久前从火上取下来的,还带着余温的金属棺材。
此外,林焕敏锐的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焦臭味道,不知出自何处。
封闭闷热的空间里,林焕开始呼吸不畅。
正四处寻找出口,身下的金属管又开始转动起来,他身不由己的跟着滚动,犹如被仍在锅里翻炒。
林焕猛然想起他听说过这种装置,这是工厂里用来给生猪脱毛的。稍后还会有火焰喷射而出,届时林焕全身将包裹在一片火海之中!
看似走投无路,但不到最后一刻,林焕就不会放弃。
他掏出那把水枪,把自己迅速淋了个透,而后调转枪身,用枪托狠狠砸向玻璃。
哐!哐哐!
玻璃纹丝不动。
一只手从侧旁探出,紧紧的抱住了他。
林焕一惊——怎么刚才没察觉有人在!
正要反击,那人在他耳边用气声说:“别打,是我。”
林焕:“肖一游,你刚才去哪了?”
他用了真声,嗓子是哑的:“和你走了不同的岔路,被丢进了隔壁的炉子,还好中间的挡板被我拆下来了。”
“你嗓子怎么了?”
“吼哑了呗。”肖一游不甚在意,“你能听到,我哑了也值得。”
林焕想了想,把那句“其实我没听到”咽进肚里。
“想办法出去!”
“好办。”肖一游也取出枪,他这把可是真枪实弹的。
砰!玻璃粉碎。
两人团身滚出,身后霎时烈焰如地狱火海。
死里逃生,林焕长出了口气。
刚撤到车间角落里,肖一游就抬枪对准了斜上方:“灯泡,是你?”
十个人里被肖一游叫做灯泡的只有丁猴一个,肖一游是在问:刚才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丁猴的辩解遥遥从上方传来:“哎,我才刚来,只看见你们给丢到炉子里去了,可不是我干的。”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合伙的?”
丁猴苦笑了一声:“我是合伙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不是我的同伙干的。”
林焕稍稍犹疑。如果丁猴说的是真的,这至少说明他的同伙不是颜老。
事实上,刚才仅凭颜老一人,也难把肖一游和林焕两个高手用电棍放倒。
排除他爆表的运气值不算,林焕怀疑吕婆婆也是颜老的帮手。他们认定林焕是本轮目标,事先定好了计划,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待,联手来偷袭。
吕婆婆在明,如果不成就假装袭击颜老,颜老再用苦肉计寻找机会。
想那颜老也是够狠,为了击倒林焕,不惜把同伙吕婆婆当做了垫背的,电棍捅在吕婆婆身上,再传导给林焕,就这么轻松的得了手。
亏得吕婆婆也被电昏,否则林焕和肖一游非得给她吃了不可。
颜老虽动了杀心,但他本性胆小不敢亲手杀人,就把他们吊在了流水线上,这才有了前面一幕。
林焕想得明白,心里暗暗吃惊——已经是最后一关,除了他和肖一游,游戏里居然还有人结盟?还不止一组?
这恐怕就不太好办了。
肖一游心中也是同样惊异,他开口问丁猴:“你同伙是谁?”
丁猴一脸的无奈,没回答。
就在此时,肖一游听见背后嗖的一声轻响,随之有束锋利的气流飞快的滑过脸颊。
他什么也没看到,身体却先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他向林焕迈了一大步,举枪欲要隔开飞过来的东西。
他以为那会是支飞镖或是其他什么暗器。
结果——啪,枪身好像磕到了什么,被一股力带着,向他的脖颈贴去。
肖一游一惊之下用了几分力稳住,定睛一看,只见一根头发丝一样粗细的金属线紧紧缠绕在他的枪托上,刚才如果赤手空拳,金属丝收紧,他的脑袋可就要掉下来了。
在看林焕,他亦是用硬物隔开了金属丝,吃惊的立在原地。
思索中,林焕神情渐渐严肃:“我知道熊图是怎么死的了。”
肖一游豁然开朗:是那个红裙子女孩,红鸢?
有人闻声从机器后面款款走出,肖一游觑眼一看,来人一袭红色丝绒紧身连衣裙,腰肢纤细,双腿笔直,黑发如缎子般披在肩头,一张年轻的脸上冷冷清清的,不施粉黛,却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果真是红鸢。
武力榜第一的红鸢若要取人性命,肖一游和盲了的林焕联手是否有胜算?
肖一游浑身紧绷,余光里看了眼丁猴的位置。
如果真的打起来,结果很难说,因为红鸢并不是一个人,她也有帮手。
以丁猴到处结盟的脾性,他会找武力榜第一位的红鸢联手,这没什么奇怪。红鸢虽答应,但显然没把他当做一回事,面对两名高手,红鸢宁可自己全权负责,只把丁猴放在了诱敌的位置,他们的合作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或许可以从这点入手。
肖一游正盘算着如何策反丁猴,只见红鸢手指忽然动了动,收回了那条金属线。
她淡淡的看了肖一游和林焕一眼:“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