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楼门,林焕忍不住说:“迟瑞是个老实人,不要捉弄他。”
肖一游辩解:“哪有。我说的是真心话。”
“哦?”
“这个人心细如发,十分谨慎,不讲话也不轻易站队,处处示弱,难得还是个三观端正的,我是希望他能在这个游戏中走远些的。”
林焕侧目看肖一游:“你是怎么看出他三观端正的?”
“薇薇受伤他心急,我们出来他担心,他时时刻刻为别人着想,和颜老那种自私自利的小心眼可完全不一样。这你看不出来?”
林焕轻轻笑笑,没说话。
肖一游突然反应过来,眯着眼语气凉薄的对林焕:“诶?我说小教官,你刚才不会是想说我三观不正吧?”
林焕脚步不停,淡淡辩了句:“那么你觉得,背着一身命案锅不辩解的国际名人三观正?”
肖一游无所谓似的端着胳膊,一路禁不住唇角上扬:“难得。”
林焕:“难得什么?”
“难得你也认为我是背锅的了。”肖一游凑近他的耳朵,“这至少说明,我的努力是有回报的。”
林焕错开了一步:“也请你继续保持一个三观端正的做派,别功亏一篑。”
“当然。”肖一游深深望进林焕的眼,别有意味的笑了,“我交人,只进,不退。”
他神情极其暧昧,引得林焕皱眉:“什么意思?”
“没什么。”肖一游指指面前的大铁门,“没钥匙,我们翻出去?”
林焕只好不做追究,用手电光照向那高高的铁门。
铁门十分光滑,只有一个连脑袋也塞不过去的窥视孔。铁门上方被松柏茂密的枝叶挡着,看不到什么。于是林焕把视线调转向一侧的高大松柏,打算另辟蹊径。
他把手电递给肖一游,几步助跑,轻巧的攀上了三四米高的树干。
树下的肖一游一边打着光一边不停的拍手:“身手不错嘛。”
光圈在林焕脸上乱晃,他伸手遮了一下:“手电拿稳,照门,别照我。”
肖一游笑了声:“行,都听你的。”
树枝细软,林焕所在的位置距离铁门大约还有两三米的距离,铁门上方的情形看不真切。他聚精会神的望了一会儿,听到身后松针簌簌作响,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林焕头也没回:“肖一游,帮我照一下前面。”
身后顿时没了声响。
林焕疑惑的转头望去,后方尽是漆黑浓密的枝叶,肖一游没在。
俯望树下,也是空无一人。
林焕顿时有些紧张:人呢?不会是因为落单被“那些东西”带走了吧?
念及此,他立刻攀回树干,想要原路退回。
恰巧院内平地起了一阵冷飒的风,自下而上的掠过树梢,带起一股灰蒙蒙的沙尘。
林焕一手抓住树枝,一手蒙住眼睛。那些沙尘里多半掺了些骨灰,他可不想被这个迷了眼睛。
就在挡住眼睛的一刹那,他感到有一只大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脚踝。
林焕浑身一凛,未及睁眼已经一脚踢出,并紧紧抓住了一根胳膊粗细的树枝。
那手登时被踢开了,几乎同时,另一只手扣住了林焕的鞋面!
林焕吃了一惊。
枝叶遮挡,树的范围之内没有月光,这个时候“那些东西”的能力格外的强大,如果被迷雾中那千万只手拽到下面,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要葬身于此了。
林焕低头把录音笔的音量调高了些,余光里看到脚下的黑暗里渐渐升起一个灰黑色的人头。
他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对着那人头重重的踩了一脚。意外的,那人头不是灰质组成的东西,林焕有一种踩中了实物的感觉。
“哎!”居然是肖一游的声音,他灰扑扑的往上爬,“你想谋杀我吗?怎么又踢又踩的?”
林焕:“……怎么是你。”
“这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你怎么爬那么慢?”
“我没你那么擅长这个不可以吗?”
肖一游仰起脸,看到林焕的一瞬,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
此时,林焕站在高一些的粗树枝上,肖一游在他下方的树杈,两人距离不远,肖一游刚好能够到他的双腿。
“林焕。”他轻轻的说,“你先过来。”
林焕没明白他的意思:“做什么?”
肖一游盯着林焕的脸,喉结微微动了一下:“铁门在我们三米开外。”
“嗯。”林焕没法不在意他古怪的表情,“肖一游,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松开手,跳到门外去,一,二……”
林焕忽然觉得,他一直紧紧抓着的那根树枝动了一下。
肖一游瞳孔骤然一缩:“快跳!”
林焕心知不对,他来不及回头,猛的缩回了手,团身向铁门方向一滚。
树枝承受不住他的体重,啪的一声断了。下方的肖一游向前一扑,堪堪够到他的手,拉入怀里。
林焕看到了树杈上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但又和树下的骨灰人不同,它长而凌乱的头发披散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几乎全是眼白,眼仁儿小且幽幽放光,正蜷缩着攀附在树枝上,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两人。
手电的冷光下,它整张脸藏在头发后面,显得又青又暗,那面部的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甚至已经开始腐烂渗水,几大块脸皮颤悠悠的坠在下巴上。
“刘会计?”林焕根据衣服认出了她。
她怎么会在这?不是修补脸皮吗?为什么反倒剥去了自己全部的脸皮?
她剥去的可不仅仅是自己的脸皮,林焕瞥见她细瘦如柴的小臂也是肌肉外露,回想自己刚刚抓着的那根树枝,那冰凉干涩的触感……竟是她干瘪脱水的肌肉?
林焕胸中泛起一阵不适。
难怪肖一游如此紧张。
这一会儿功夫,林焕心中掠过千万个念头,人不免还在愣仲。
趁此空隙,刘会计像只巨大的青蛙一样从树枝上弹跳而起,张开那口锋利的獠牙,向着肖一游的后颈便咬。
肖一游揽林焕在怀,背后正空门大露,眼见就要血溅当场,林焕反应过来,飞起一脚正踢在刘会计的肚子上。
这一脚如同踢中了厚实的铅板,剧烈的麻痛使林焕意识一顿,几乎晕厥过去。
他没看清肖一游怎样操作,一根粗大的树枝啪的鞭在刘会计脸上,她就这么直挺挺的坠下树去。
随后,他拥着林焕奋力一跳,从铁门上方的松柏枝叶中飞出。
林焕终于看到了铁门上方的情形——一排尖锐的铁刺泛着冷幽幽的光。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嘶的一声响,肖一游风衣的后摆挂在铁刺上,使得他动作一滞。
林焕顺手将他的风衣一撩。
两人齐齐落在门外。
好巧不巧,形成了肖上林下的姿势。
肖一游望着身下的林焕,微微蹙眉:“你怎么一点肉也没有?”
林焕瞪他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肖一真就思考了一下:“有的啊。”
林焕可不想听他那些浑话:“你可以起来了么?”
“嗯?”肖一游似乎才意识到这是个糟糕的姿势,却没急着动。
他细细端量着林焕那冰雕玉砌般白皙的脸,微微笑开了,眉眼中的温柔仿佛是拥着爱人在怀:“啧,好像有点舍不得呢。”
林焕偏过头去,用一只胳膊撑起他的上身,冷淡的说:“别闹,你的膝盖顶着我的伤口了。”
肖一游登时爬起来:“你伤哪了?”
林焕忍痛坐起,指着腿上一道渗血的皮肉伤:“铁刺划的。”
肖一游仔细看了,责怪说:“我就算给挂住了也不见得就被扎个对穿,你何苦回头扯我风衣,害自己留下这么一道伤?”
“我也不想。”林焕回道,“肌肉拉伤了,痛得很,腿脚不太利落。”
“是踹刘会计那一脚?”肖一游叹了口气,“你啊,又伤又病,也太不让我省心了。”
正说话,就听轰的一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内测重重撞在了铁门上。松柏跟着猛的晃了晃,刘会计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出现在高高的树梢。
肖一游向高处瞥了眼,立刻扶起林焕:“能走么?”
林焕随手捡了根树杈:“能。”
向树林里急走了几步,身后传来一声落地巨响。
肖一游也不回头看,索性直接蹲身去背林焕:“算了,还是我背你吧。”
背起林焕,肖一游顺着门前那条唯一的砂石小路急奔。他知道枪是对NPC没有用处的,与其停下来激斗一番,还不如寄希望于逃跑。
事实证明他的脚力的确可以,小刘会计像个青蛙一样一窜一跳的跟在后头,既没能追上,也没被落下。
跑了不知多远,肖一游的体力开始下降,而小刘会计却像不知疲倦一样步步不落,距离越来越近。
每跳一下,那没有嘴唇遮挡的锋利牙齿几乎都险险的咬到林焕的后颈。
肖一游听得身后咯咯的对牙声,也不知怎么动作,把林焕由背后背着换到身前抱着——还是个公主抱。
林焕扶额:“肖一游,你放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