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晚上?总是会让人有种安安静静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空气过于冷,人就不太喜欢动,总想窝在某处温暖的地方,一动不动的。夜空中?只有几颗星辰挂在上?面,连月亮都没有影子了,这片天空不同于司葵当初在东京所看到?的那般被霓虹灯染成?了绯红,而是有种日落后大?海的湛蓝色,深邃不见底。
司葵素来喜欢天台,喜欢太阳落山后或是阳光柔美时上?天台坐坐躺躺,带一本书,一杯冬暖夏凉的水或茶亦或饮料,惬意知足地在天台上?或坐或躺。
这所貌似是国晴爸爸一朋友的房子也有一个天台,司葵一住进来,这天台上?就稀稀拉拉地摆着几盆司葵完全不认识草,半死不活的。
地上?是由手冢国光送过来的竹席上?铺了一件薄毛毯,司葵捧着热气腾腾的茶在上?面坐着,也不知是望向何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明非一上?楼就看到?双腿盘坐双手捧杯茶于胸口像个老人,他脱了鞋子便?跪坐在司葵的身边,长长的银发盘旋落在毯子上?。明非穿的是长袍,白色的,只在外出?的时候他才会换上?普通的衣服。
而司葵就像没感?觉到?明非的到?来,看也没看他一眼。
“在想什么?。”明非知道他要是不先出?声,司葵是不会跟他说话的。他就不明白,自?己其实要比这个世界的人更先认识司葵,并且知道她是司葵而非是幸村天音(手冢葵),为什么?在和小葵的亲密程度上?连个路人甲都比不上?。
“没想什么?。”喝着茶,司葵淡淡地回了一句。
明非对司葵这样冷淡的态度不免有些失落,也不知司葵是不是看到?明非的失落良心发现,又在后面添了一句,“我在想你前几天问我的那个问题。”
他的脸马上?就白了,这次司葵难得扭过头,看向明非,“我不懂,你没事?干跑来这里干什么?,不会就是来告诉我你能?把司末复活吧。”她嘴角的不屑,明明在告诉明非她不信,不相信明非会把司末复活。
见自?己被误会了,他也不好对司葵发脾气,就只能?闷闷地呛声说,“我怕你被别人欺负。”说到?欺负这个词,他没忍住看向司葵的脚,一双很秀气的脚,白皙的皮肤,红润整齐的指甲,脚底下贴着一排排的创口贴。
听明非这么?说,司葵呵呵地笑?了几声,脸就冷了下来,“既然是来保护我的,那就帮我摆脱宫野寒,教训铃木。”
“这样不好。父亲会生气的。”父亲一生气,他就不能?留下来,不能?再陪着司葵了,明非没想司葵会借机提出?这样的要求,回答起来心虚了。
“那你还说什么?怕我被别人欺负,特?意来保护我?”
讽刺意味十足的反问,问得明非神色黯然,他没办法把自?己的顾忌告诉司葵,他不能?告诉司葵他不能?插手这个世界的事?,也不能?告诉司葵这是他父亲对她的测验,只有处理好这些事?情父亲才可能?会接纳她,更不敢告诉司葵,那一枪飞行的轨迹是他改变的,为的只是让她答应测验。他怕司葵知道这些事?,会破罐子破摔。
在他乱想的时候,也不晓得司葵想到?了些什么?,她自?嘲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明非,这个世界很危险,你还是回你的世界吧。”
“小葵。你怪我不帮你,对吗?”明非眼神闪烁的问司葵,竟有些小小的期盼。如果小葵会责怪他,那是不是代表小葵对他有隐隐的期待。
但是这份来自?于明非心中?小小的期盼被司葵一道冷光就给粉碎了,垂头丧气的样子,银色的长发配合着精致的脸,看上?去显得格外的可怜,其程度让没心没肺的司葵都稍微觉得自?己对明非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明非可怜兮兮地偏着头看她。
“葵。你讨厌我吗?”
司葵诧异地看着明非,那表情看上?去好像是在思考明非问题中?的‘讨厌’一词的定位。“说不上?讨厌。一般。”她只是对明非当初不管她的意愿直接踢进这个世界有些怨念,还不至于用?上?‘讨厌’这一词语。再看着明非一脸疑似失望又疑似高?兴的表情,心下就觉得好笑?,“现在要比一般好一点,以前可是要比一般差一点哦~”
在司葵的长音‘哦~’之下,明非的情绪总算是好了不少。
他比了比手指,略为为难地说,“那个是情势所逼。我也不想把你弄到?这个世界来。”那还不如弄到?他的世界里,后面这句话,明非自?然是不敢说出?来了。
司葵清淡地笑?了笑?,“你让我来这个世界,其实不是为了帮你玩游戏吧。你和你同学的那个赌约从来就不存在吧。那个两年后我父母会死于非命也是假的吧。”
“我们没有同学。”明非酸溜溜地说,“那么?说,我就是怕你害怕。”
“害怕什么??不能?复活,还是不能?回家。”司葵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了然、感?伤、忧愁、不解一系列情绪匆匆路过其中?,最后沉淀为释怀,“你知道那个家,我根本就不想回去,对于复活还是死去,我也没有多大?的感?觉。”没有司末的家,对司葵来说已经不再是家了,虽然那个家因为司末的死再次回归到?了平静,她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居住在里面,所以一上?大?学,司葵就想尽办法不回家,连逢年过节都努力想理由不回去,而那次的回家是实在没有理由可想了,她也在回家第一天出?门的路上?遇上?了是复活还是死亡投胎的命题。
她的没多大?感?觉,让明非一时间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只呆愣愣地看着司葵,心里在说对不起。
“明非。”司葵放下了茶杯,双臂撑在盘腿而坐的膝盖上?,这样侧脸看着他,眸子幽深,“我在那里是不是已经死了。”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想这个问题也是第一次提这个问题,当她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竟然会想,那个女人会不会哭得很惨,像那天在医院里那样惨,或许比那天还要惨。
她摸上?自?己的心脏处,她的手,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一看到?司葵那似是忧伤的神色,明非就觉得自?己手足无措了,“没有死。暂时是植物人了而已。”听到?这里,他就看到?司葵垂下了眼帘,明非内心地愧疚感?更深了一层,咬了咬牙,说,“如果小葵想回去,我会送你回去的。”
“我不想回去。”
他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司葵会这么?说。
“把那个身体毁了吧。”司葵轻描淡写地又添了一句,明非猛然望向司葵,后者仍旧一脸的清淡,看得明非心里发冷。
他们说的没错,司葵对自?己向来都是十分的狠心。
“没有灵魂的身体,还不如毁掉。难道你想让另外的灵魂住进我的身体?”司葵似笑?非笑?地看着明非,满是不在乎的样子,“当然了,我是没有关?系了,反正?也看不到?,谁用?我的身体都没关?系。”反正?已经不重要了。司葵沉沉地想着,再微笑?着。
“那还不如毁了。”明非恼火地说,他站起来穿上?鞋就往回走,走到?门边,又顿住,转头,逆着灯光之下,看不清表情。
“小葵。你想留在这个世界了,对吗?”这是种试探,也是种期望。
前面已经躺下了的少女,淡声说,“你说呢。”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对这里是种怎样的感?觉,她想过完成?任务后就复活,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和原本的父亲、母亲再度开始,如今的想法目标却没有原来那么?坚定了。
人是会变的。司葵是清楚这句话的,但是什么?改变了呢?她还没能?想清楚。
“你喜欢这个世界了,所以想留在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这不是借口,她确实不知道对于这个世界这里的人,她是怀着怎样的感?情在面对,把头发染回成?蓝紫色,不说自?己是幸村天音,在别人面前任意妄为。
她不是幸村天音,不是手冢葵,她的名字是司葵。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名字始终在耿耿于怀着,于怀着当年母亲的‘希望我们的女儿如向日葵般成?长’,于怀着司末说的‘司葵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司葵说,“我不知道。”再次强调。
明非冷漠地说,“我看到?你的画稿了。你要参加樱雪新人比赛。是吧!”
“不是你说要我在这个世界画画吗?”
“你已经好几年没有画画了。自?从司末死后——”明非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地望着司葵的眼神里甚是疼惜,“我以为要再等很多年,你才会重新画画。”走出?由司末的死所建立起来的囚牢。
司葵双手枕在头下,望向头上?的夜空,缓缓地说,“如果我不画画,就不会因为司末的夸奖去想得到?那一个奖杯,也不会引来别人的嫉妒,我的左手也不会被打断,司末就不会为了我去报仇,他也不会死。”她从脑袋下抽出?了左手,张开五指伸向天空,发抖。她说,“那些画。我是用?右手画的。”她的左手一握上?铅笔,脑子里出?现的就是血肉模糊的司末,辨别不出?模样。
一扯到?司末的死,明非对司葵是既心疼又愧疚又痛苦,摇摆不定的眼神忽而坚定了,张口就说,“小葵。司末的死其实我——”
还没说到?重点,就听司葵说,“明非,你问过我,如果阿末能?够复活,我会怎么?样。”
明非把快要到?嘴边的话又沿着食道给咽了回去,“嗯。”
“有什么?条件。”空气里,司葵冷冷淡淡地说。
明非静静地盯着司葵,想在司葵看似平静的表面上?看出?她隐藏起来的东西,他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下面的门铃像催命符似的响个不停,司葵起来,就下了楼,开门便?看见隔壁幸村家的绫子妈妈端着两个便?当盒,她一看到?司葵,连呼吸都快了几分,紧张又拘谨的说,“小葵。这是我煲的汤,很好喝的。我特?意去书店里买的中?国料理书参考做的。精市说了,你现在喜欢中?国料理。”
幸村绫子叨叨的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身后,天意越来越暗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是喜欢咸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所以我都做了。你看你这么?瘦,一个人住怎么?照顾得好自?己,你这孩子还未成?年,也真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想的,让一个小女孩独自?住在外地,多危险呀!”
“小葵。以后就到?家里来吃饭好吗?每天都做中?国菜,我一定好好学中?国菜。你说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幸村绫子说得越多,天意也就越不自?然,司葵就越是冷越是静,仿佛是个局外人。
“母亲。您再说下去,汤就冷了。”幸村精市的声音破空而来,打断了幸村绫子的长篇大?论?。
“对。对。小葵先喝汤吧。”被提醒了的幸村绫子此时的模样特?别的慈爱,看得司葵心里沸腾不适,想到?前世自?司末死后母亲的态度:小心翼翼、好脾气、细声细语。让司葵总有种那是虚伪的慈爱的感?觉。她极为不喜欢。
“我不喜欢喝汤,尤其是不熟的人做的汤,我怕自?己会中?毒。”司葵干脆利落且说得恶毒无礼,快速地看了眼天意又明亮起来的眸子,低叹了一声,漠然地说,“不要装得好像非我不可一样,幸村夫人,这种把戏你还是用?去骗骗三岁小孩吧。我不喜欢被利用?,也不想成?为你们讨好宫野家族的工具。而且,我已经有一个妈妈了,就不需要第二个妈妈。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再浪费,你也是幸村夫人。”说完,司葵嘭的就关?上?了门,上?楼打开了电脑。
外面的幸村绫子举着便?当盒双手直打哆嗦。
天意抿了抿嘴,说,“妈妈。小葵不喜欢喝汤,就给我喝吧。我喜欢。”
幸村绫子仿佛是没有听到?天意这么?说,阴沉着脸就拿着便?当盒回了自?己家,进屋就冲进了厨房,连着便?当盒就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就像是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又把便?当盒给拿了出?来,捧着,眼泪直流。
远远地站在门口看向厨房的天意,嘴角苦涩,“妈妈很爱天音呢。我怎么?也比不上?。”说得很轻,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身后的幸村精市听。
“你不用?嫉妒。那不是因为爱,那是她欠天音的。”
“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疏远天音。”究竟是爱还是愧疚而造成?他们对葵那般的好,天意已经不太懂了。
“宫野寒威胁过父亲,那个男人当年对葵的占有欲已经达到?让人难以相信的地步了。”幸村精市神色忧虑,他担心部里的某些队员,尤其是切原赤也,葵对他的特?别,连个瞎子都能?看出?来,宫野寒怎么?会看不出?来。
天意并不知道幸村精市在和她说葵的事?情时还在担心自?己的队员,她感?慨地说,“小葵真可怜。”她不是在嫉妒司葵,可怎么?说,多多少少,还有有点放不开。那个,也是她妈妈。
在他们对话的同时,司葵已经在网上?查询新的住所,并且和佐野绿聊得热火朝天,对话的窗口里全是什么?人偶、稻草人以及中?国十大?酷刑之类的词语,还牵扯到?了铃木、真田凌月、宫野寒之类的名字。
而在一条灯光幽暗人迹稀少的街道上?,拎着纸袋的切原赤也被一群穿黑色西服戴墨镜的男人们给堵住了,二话不说,一张手帕捂上?他的嘴巴,人就被带走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黑衣男人拿着从切原赤也身上?搜出?来的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了切原赤也的母亲。
“我去小葵家了。请放心。”
看到?这条短信,切原妈妈哈哈地笑?着对切原爸爸说,“你说赤也这小鬼是不是跟葵待一块就了,说话也文明了不少。我就说嘛。葵是个好女孩。”
夜色渐浓。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这个月,这篇文有没有可能结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