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野寒。宫野家族的第?一位继承人,宫野家族是个隐世家族,虽然不像迹部财团那么有名,但是几个世纪以来积累的财产和人脉还是庞大惊人的。你现在能明白一半宫野家族资产的诱惑力了吧!”
司葵已经离开那家生意冷清的蛋糕店了。忍足嘴角略显讽刺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在人行道上低头走着?的司葵拳头不由握紧,她终归还只是个无知的人。
“你不在乎那些遗产,但是别人呢!司玥可是在遗嘱中标明了,要是你死了,所?有遗产都将?捐献给社会慈善机构。你离成年?还有四?年?,十六岁的女生可是到?了适婚年?龄了。”
虽然忍足口口声声说这?些话是作为一个朋友的好心提醒,可她为什么只能感觉到?□□裸的威胁。不过她知道他说得对,她也?明白要不是有司玥遗嘱中所?特意标明的那条以及宫野家的‘保护’,或许明天她就会变成一具躺在街头的无名女尸,但要是没有他们,这?具身体是否还在叫幸村天音呢……司葵笑容惨淡地站在一间?装潢看上去还不错的理发店前站定,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环境还颇为整洁。
她抓住自己头发,便走进了发廊。
‘小葵没有失忆对不对。’幸村精市是这?么说。
‘你十三岁之前其实?就是幸村天音。’中田老师是这?样问的。
‘其实?你就是幸村天音,对吧。’忍足侑士是这?般说的。
还真是一群有够无聊的人,她是幸村天音还是手?冢葵早就不重要了。司葵笑着?对理发师说,“染发。蓝紫色。永久性的。”在经过一系列的咨询和测试检查后,司葵才坐上了厚实?的椅子,她看着?镜子里的脸,除了被染黑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她原来的模样和幸村天音这?张脸长得简直是一样的。
那个宫野寒对这?张脸怎么就那样执着?呢?司葵全然不能明白那种已经执着?到?病态的感觉。
“至于宫野寒。没什么好说的。宫野家的当家宫野长平和前妻所?生的长子,在我们这?种圈子里也?是个有名的天才,还有他是一个……偏执狂。”
该死的忍足侑士。司葵双手?我在椅子的扶手?上低咒着?。那男人说是要提供信息给她,结果一句宫野寒是偏执狂就把她给打发了。可惜他又很有危机感地提前找了个借口走了,只气得司葵此?时坐在理发店里咬牙切齿地染头发。
“小姐。请问是不是弄疼你了。”一长相清秀的小弟握了把梳子在她身后紧张地询问。
司葵收起自己的牙,板着?一张脸说,“没有。”
染发剂的味道充斥了司葵的嗅觉。
‘其实?幸村天音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很不小心,司葵又想起了明非说的话,那个孩子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像她这?样坐在理发店里把头发给染成黑色,并且抛弃了自己的名字和过去,跟随在司玥的身边,后来成为手?冢葵的。
那种感觉,她似懂非懂的。司葵的右手?轻轻地搭在了左手?上,曾经这?只手?极痛。
“阿末。我的左手?是我最宝贵的财富。要是没有它,我宁愿不要活了。我要带着?它旅游全世界,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画下来,我要画好多好多美少?年?。”
“阿末。我一定要赢,然后把第?一名的奖杯送给你。所?以我一定会赢的,你看着?吧。”
“喂!阿末。我的左手?好痛,它是不是断了。”
“我呢。不想再画画了——我最讨厌画画了。”
年?幼意气风华的她,坚决要成为第?一名的她,全身是血趴在司末背上的她,蹲在墓碑前哭泣的她,一张张画面就像是被按下快进键在她脑子里闪过。
和天音很像吧。她们。司葵暗暗地笑了。
吹风机在耳边呼呼地吹,理发师手?指轻柔地理顺最后一缕头发,镜子里的司葵那头黑发就变成了蓝紫色,柔顺和谐地落在肩后,长刘海流下来挡住小半边脸,整个的气质却变化了许多,淡淡的清冷感从?骨子里发散出来,把原有的那份纯净干给遮盖了不少?,但是一笑又灿然起来。
“染了头发,感觉都不一样了。”收银的女孩年?龄偏小,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蓝紫色很配你,好像是天生的颜色。小姐。”
“嗯。”司葵象征性地答了一句。
走出理发店,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司葵举起手?机对着?自己咔嚓一照,就把染发后的照片传给了手?冢国光,附上字一行:老哥,我们约会吧。
刚把短信和照片发过去,就看到?手?冢国光的短信,这?让司葵小惊了一番。
‘头发,很好看。’一如往常属于手?冢式的回答。
司葵咬着?唇,眼睛弯弯地笑了。第?二条短信也?到?了,‘嗯。’就一个字,但司葵看懂了,他的意思?是说答应了她那件约会的事情,至于到?哪里去约会,就由司葵自行决定了。这?个哥哥,还挺宠她的。
‘那就去海边吧。幸村精市说,神奈川的海很美。’按下发送键后,司葵想了想,就发了一条内容长得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了些什么的短信给了切原赤也?,总体意思?就是她晚餐已经解决了不用来补课之类的事情。直到?这?个时候,司葵还觉得自己的胃在翻滚着?,甜腻的味道仿佛还残留在喉间?,不管用什么都去不掉。
司葵冷笑了一声,低头发了条短信给乾。发完就收到?一条新?短信,司葵的手?指停在了键上,眼神暗了暗,又是一个陌生号。
‘我是向日?岳人。天意在等你。’
看完信息,司葵就看到?坐在她家门口百无聊赖的幸村天意,后者诧异地看着?司葵,目瞪口呆。
一股风吹起了司葵那一头蓝紫色的头发。
幸村天意不置信地歪着?头看司葵,“你是,小葵?”在她眼中倒影出来的司葵还是司葵那张脸,但是那头飘散在风中的蓝紫色头发,却使那张本该熟悉的脸变得无比陌生起来,幸村天意咽了咽口水,还是感觉喉咙干涩得发痛,“天——”
“天音。”
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幸村天意到?嘴边的两个字,天意努力地又把另一个字给咽了回去,看到?站在司葵身后的母亲大人捂着?嘴泪流满面笑容苍白。
司葵微微回头就看到?幸村家的绫子妈妈围着?围裙站在院子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身子也?颤抖得厉害,摇摇晃晃地朝司葵走了过去,看她那样子,好像每走一步都十分的痛苦,背都躬了起来,双手?捂着?嘴。
当幸村绫子走到?司葵面前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了。
“天音。”突然,幸村绫子尖喊了起来,手?扬起来就朝司葵挥了过去,司葵正要偏头躲过,那只手?停在了半空,又收了回去,蹲下捂着?脸大哭了起来,“天音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联系我们。你知道吗?”蹲在地上的幸村绫子拉住司葵的手?,流着?泪仰头看着?司葵,“你知不知道我们很担心啊!精市一直在心里内疚,他一直都在怪我呀!天音,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为什么。”幸村绫子嘶喊了起来,哭泣的样子就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司葵站着?不动,任由幸村绫子拉着?她哭、喊。
天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是眼泪直直地流出来,时不时地用手?背擦一擦,眼圈都被擦得通红通红的。她张了张口想说话,但还是没有说出来,抿着?嘴小心地走开了,找了个路灯找不到?的地方坐了下去。
蹲着?的幸村绫子大哭了一阵后,就笑着?站起来,手?还是紧紧拽着?司葵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天意一眼,满心满眼里都是已经把头发染回成蓝紫色的司葵,望着?司葵时眼中的眼神,那是无论天音还是天意都极少?感受到?了慈爱。“既然回来了,就不要走了。跟妈妈回家,妈妈给你买了好多娃娃,都是你喜欢的。”
她牵着?司葵要往家里去,但是司葵还是站在原地随她拉也?拉不动,眼泪又在眼眶中打圈了,“天音还在怪妈妈吗?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妈妈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天音,不要再离开妈妈了。精市一直都在怪我,怪我没有好好对你。妈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忽视你了,我的小天音。”
幸村绫子带着?哀求的声音,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司葵。
“天音。不要走了,好吗?妈妈再也?不会忽视我们的小天音了。”
她的手?在即将?要触碰到?司葵的肩膀时,就定住了。司葵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地挥开,看向幸村绫子时的眼睛里全是厌恶。
“对有些孩子来说,妈妈是天使,是可以包容爱护他们一辈子的人。可是,对于另外一些孩子来说,妈妈是恶魔,渴望着?爱却得不到?。你懂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吗?”
幸村绫子呆呆地站在那里,泪如雨下。
“一直在等待,一直在渴望,也?一直在失望。因为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再深再浓的那份期待的心情也?会被一点一点地耗完,她什么都没等到?,就绝望了。”
司葵的眼睛慢慢地敛了起来。
“你的女儿,幸村天音在几年?前就已经死在东京了。”那个女孩早就死了,那个需要这?群人去道歉的女孩早就死了。他们不知道,却还在想着?要原谅,是为了自己良心的安稳吧。所?以说——无知才是最可怕的,亦如当年?的她。司葵眼中的蓝色变得幽深了起来。
幸村绫子捂着?嘴,哭着?说,“天音。不要说气话了。我知道你在生妈妈的气,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天音,妈妈以后会很疼你的,所?以回家好吗?妈妈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凶你。回家好吗。”
眼前这?张哭得汹涌的幸村绫子的脸,渐渐地和司葵记忆里的那张艳丽的脸重叠了起来,司葵连忙往后退,躲开了幸村绫子想触碰她的手?。
看着?再次落空的手?,幸村绫子痛哭了起来。
司葵冷漠地看了眼她,转身就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幸村天意像只被抛弃的破烂娃娃抱着?双膝坐在门灯看不到?的黑暗中,像极了当年?的她,还有……幸村天音。
“欢迎光临。天意小姐。”司葵打开了门,站在光亮之中,笑着?向黑暗中的幸村天意行了个骑士礼。
“小葵。”
坐着?的天意缓缓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朝司葵走去。
司葵歪了歪头,笑容满面,一把抓住了天意的手?,冰凉。
“有收到?向日?岳人的短信,他说你来找我了。干嘛不给我发短信,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像个SB。”司葵眼中溢出笑意地说。
本来眼波游荡心里充满感动还想说上几句煽情话的天意一下子就黑线了。
门关上了。
外面的哭声还在隐隐作响。